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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郡主开了金口,下令沈府上下谁也不准再拦萧屹,就连沈卫也被叫到听松居,耳提面命地训了半日。
但自那晚之后,萧屹却没再来过。
据莺儿打探回来的消息,那日的次日一早,萧屹去了沈渊的书房,两人在书房里足足呆了三个时辰,然后萧屹出了书房就直接离开了沈府,而沈渊则一直到深夜,都未出来。
萧屹不来沈府寻她,倒让沈灼长长松了一口气。
关于以后的路,沈灼有些迷茫。自重生回来,避免灭门一事,是压在她身上的一块巨石,让她时时刻刻绷紧神经,她所思所想,一切全为这一桩事。而现在,此事已了,她眼前突然就茫然一片,不知该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一晃就是五六日。这日,沈灼带着一双儿女在沈府嬉闹,巧遇下朝回来的沈渊。
“外祖父~~~”萧鸾像只小蝴蝶,往沈渊那边扑过去。
“鸾儿,慢些跑。”沈渊慈爱地笑着,然后弯身将萧鸾抱起,逗着她,“在沈府,鸾儿玩得可还开心?”
“开心!”萧鸾脆生生地答道,然后她凑近沈渊耳边,小声问,“外祖父可见到我爹爹了?”
“上朝时自是见到的。”沈渊道。
“那我爹爹可是生病了?”萧鸾直直地瞅着沈渊,一双大眼睛竟泛起一点点水花。
“王爷身体康健,谁说他生病了?”沈渊奇怪萧鸾为何这样问。
沈渊此话一出口,就见大滴大滴的眼泪从萧鸾的眼眶中滚落。萧鸾“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外祖父,爹爹没生病,那他不来看鸾儿,是不是鸾儿惹爹爹生气,爹爹不要鸾儿了~~~”
萧鸾哇哇大哭,极其伤心。沈灼忙过来,接过沈渊手上的萧鸾,一边轻拍着她,一连连声哄着:“你爹哪会不喜欢你,他不过是公务繁忙,才没时间来看你的。“
“不!娘亲骗人!爹爹就是不要鸾儿了!!”萧鸾在沈灼怀里剧烈挣扎起来,然后她挣脱开沈灼的手,一边哭着一边跑远了。
“我去看看她。”萧玮迈开小短腿,追着萧鸾跑了。
“娇娇,陪阿爹走走吧。”沈渊道。
沈灼略一迟疑,还是点点头。该来的迟早要来。
沈渊和沈灼在沈府闲逛,沈渊偶尔询问一下萧鸾和萧玮的琐事,沈灼一一作答。走到荷塘时,沈渊停下脚步,在池边的小亭子里落坐。沈灼也随之坐下。
此时已值深秋,府中下人将池塘的水排干,正在塘里挖藕。
沈渊忽地一笑:“娇娇,你可还记得你小时顽皮之事?”
沈灼也一笑:“自然记得。我和二哥,三哥可是忙了整整一个月呢,想忘都忘不了。”
沈渊口中所提之事,乃是桩旧事。
沈灼小时候喜欢吃糯米莲藕。在她四岁时,一次偶然机会她得知,自己喜爱的莲藕是产自府中的荷塘,于是就天天围着这荷塘闹着要看鲜藕。当时才三四月份,连荷花的骨朵都没有,哪来的藕?可不论众人如何劝说,她就是不听。
正巧那时沈渊得了外派,要去南疆巡视政务,平阳郡主还没过去南疆,便随着沈渊一起去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沈灼伙同沈卫,沈希,强令家中下人把荷花塘水排了,大管家沈一劝都劝不住,最后无法,只得随了三个小主子。而后三人还非得下去亲自找藕......好好的一个荷塘,给三个人造得乱七八糟,自然也没找到藕。
平阳郡主回来,见荷塘彻底成了烂泥塘,气得罚沈卫、沈希跪了两天祠堂,沈灼也挨了打。后来,沈渊责令三人,怎么将荷塘毁的,就怎么重建,且不许任何人帮忙。于是,三人在烂泥塘里种荷花,种了整整一个月。
“你呀,从小就淘得得很,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性子,就是路过咱家的燕雀都得挨你几石子。”想起小时的沈灼,沈渊眼里露出慈爱的笑。
沈灼不好意思地拧着手帕,脸红道:“阿爹,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补牢,未为迟也。”沈渊一笑,似若有所指。
沈灼心里怪异地一拧,皱起眉看着沈渊。
“昨日,希儿媳妇过府来与你叔父看诊,说他恢复得不错。中蛊幸亏发现得及时,不然你叔父怕是真要彻底成傀儡了。”沈渊突然转了话题。
“叔父现在可还好?能下地了吗?”沈途现在府中养病,因需避光静养,沈灼此次回来,还未去探望。
沈渊点点头:“已能下地了,食量也一日好过一日。他说等能行动自如了,必去端王府好好谢救命之恩。”
沈灼拧紧了手帕,默不作声。
“你祖父四子之中,我是武技最好的一个。娇娇,你可知,我为何最终选择了弃武从文?”
“啊?!”
沈灼双眼大睁,阿爹竟会武?这可是她第一次听说!
看着沈灼吃惊意外的模样,沈渊笑了笑,而后慢悠悠地道:“你祖父镇守西南境,我从小在那里长大,六七岁就骑着小马驹,随他上过战场。那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好男儿,自当横刀立马,建功立业,马革裹尸而还。”
“后来,你大伯和三叔,果然就马革裹尸而还了......”说到此处,沈渊的目光微黯,语气怅然。
他静静望着一池枯败的荷塘,然后看下人们挖出一节节鲜嫩的藕。生命凋零之后,总会结出果实。
沈灼默默听沈渊说着往事,并不着声。
“布赞芒伦族是西南境上最彪悍的部落,你大伯就战死在与布赞芒伦族的大战中。”沈渊说着将目光转回来,静静地看着沈灼,“但你可知,后来天盛与布赞芒伦族议和的主张,是我提出的,条约也是我亲自去签订的。”
沈灼目光微微一缩,有些诧异地看着沈渊。
沈渊轻捋胡须,缓声道:“娇娇,国之大事,朝堂上的决策,可不像你看的那些话本,能快意恩仇、黑白分明,能将是非对错讲得清清楚楚。”
“阿爹,萧屹那日和你说什么了?”沈灼忽地打断了沈渊的话。
沈渊看着沈灼,淡淡一笑:“他全都说了,说前世他将沈氏满门抄斩,说你身葬冷宫火海,也说今世他与你一起去查沈氏叛国的真相。”
沈灼大惊!她惊慌失措地看着沈渊!她完全不能相信萧屹竟敢对沈渊全盘托出!
要知道沈渊现在还是内阁首辅,是跺一跺脚,京都要抖三抖的当朝第一权臣。以沈渊现在的能力,要想摁死萧屹,毫不困难。
“阿爹,那,那......”费心隐藏的秘密突然被揭开,沈灼突然一时慌张得说不出话来。
“娇娇,辛苦你了。”沈渊拍着沈灼的肩,语重心长地,沉缓着道。
“护沈氏一族平安,是阿爹的责任,不是你的。这个担子,你可以放下了。”
沈灼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接着一滴不停往下坠落......
沈渊伸手揩去沈灼脸上的泪:“娇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就算萧屹要欠,他也是欠我的,若是有仇,也该是我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