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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默整理好床单,回头看到顾伯母还站在门口,他微微一怔,“顾伯母。”
顾倾城回过神,敛了神色,“抱歉,你休息吧。”
“顾伯母是觉得我长得很像我父亲吧?”
秦默的话让顾倾城的脚步顿住,诧异道,“你母亲跟你提过你父亲?”
“嗯,”秦默点头,一双漂亮的眼睛里依然是春色一样的暖意,“十五年前,凉山那场地震之后,母亲到山上来接我,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包括她从前做过什么,也包括和我生父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他后来的处境,她问我愿不愿意跟她下山过正常人的生活。”
顾倾城愣了一下。
尽管昨日已经听秦默说过了前因后果,但其中很多细节她是不知道的。
凉山地震那个时候秦娜上山接他,大概是因为秦漠在医院昏迷不醒的事情让她歉疚,后悔当初做了换八字这件事吧。
“所以当时是方丈不让你走还是?”
“方丈是随缘的人,是我不想走的,”秦默笑了笑,“大概就是我师父说的有佛缘吧,这次下山来,也是因为母亲委托,毕竟事情我都知道,我来一趟也好解释一些。”
面前的青年温暖从容的样子,和那位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性格,这样的品性,所以秦娜才会把一切过往毫无保留的都告诉他,如果换做旁人,恐怕都是要恨那个人的。
顾倾城问,“你要不要见他一面?”
秦默摇头,目光温柔坚定却又透着红尘外的几分清冷疏离,“佛家有云,一切随缘,我和他的缘分很早就尽了。”
顾倾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的。
如果邵亦泽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的话,该是什么反应呢?听说他在牢里依旧是浑浑噩噩的样子,直到今日依然在怨恨自己的出身,怨恨这个世界对他的不公。
出来后,她心事重重的,差点楼梯上一脚踩空。
“小心——”
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回过神的同时胳膊已经被扶住了,丈夫邵允琛正无奈的看着她,“下楼梯也不好好看着,这要是摔下去怎么办?”
顾倾城也是心跳漏了一拍,心有余悸的看着楼梯的高度。
“允琛,下个月探监,默默的事情你觉得要不要跟他说?”
前几年,邵允琛的父母先后过世,监狱那边的消息就都转到了邵家别墅这儿,顾倾城和邵允琛商量过后,之后每半年会去牢里看邵亦泽一次。
尽管邵亦泽还是几十年前那个死样子,说的话恶毒程度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次都把顾倾城气得不轻,但人年纪大了,到底也是故人,又是邵允琛同母异父的弟弟,也就忍了。
邵允琛说,“不用。”
“毕竟是他儿子,他有知情权吧,或许知道这件事以后,他下半辈子能好好在监狱里改造忏悔呢,一把年纪了还恶言恶语的,不像话。”
沉默几秒后,邵允琛说,“莫谦昨天早上来电话,说雨心的病情又好转了些,现在认得人一些了,前两天看着照片认出了爸妈,哭了。”
顾倾城心里咯噔一下。
自打当年被莫谦带着出国治病之后,邵雨心这二十多年都没回国过,病情也是一直反复,到如今才好些。
当年邵亦泽如果不袖手旁观,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姐姐被人残害,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邵雨心才刚开始的人生不会停在那年再也没了进程,转眼时已经白发横生。
一个对无辜的人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即便到了晚年却还能被人关怀,还能有个品行高洁,心善温和的儿子。
凭什么呢?
顾倾城挽住了丈夫的手臂,“抱歉,是我没考虑好。”
邵允琛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倾城,你没错,你只是太心善,总想着每个人都要有个好的结局,但有些人,是不配的。”
顾倾城挽着他的手往楼下走,“不想这些了,明天要去接女儿,帮我想想吧,怎么跟我那未来的准女婿重新打招呼,毕竟我之前实在是过分失态了点儿,人家秦娜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呢。”
“这个事,让秦羽来办吧。”
“秦羽?”顾倾城忽的抬头,“你联系上她了?”
“嗯,她和楚曜明天傍晚到凉山。”
“……”
翌日傍晚——
晚霞将凉山脚下的山村照耀的分外明亮温暖。
车队开到村口没办法前行,一众人只能下车步行,走过石板桥,走过缓缓从山上流淌下来的山涧,说说笑笑,都是岁月的光影。
关卿卿语气诧异,“哎?这桥我记得,十五年前那地震竟然没把这桥给震塌了?”
秦默说,“塌了,这是后来母亲找人重新搭的。”
“房子都改样了,倾城,除了地震那次,咱们来这村子得是多少年前?你记得么?”
顾倾城说,“得有二十年吧,那会儿还没语冰呢,带着安安来的。”
“是吗?我都没什么印象,”邵安安跟着母亲走过石板桥,旁边的陆西洲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紧张不已,“你慢点走,走这边。”
“哎呀没那么金贵,胎儿都还没成型呢。”
约好机场要出发的那天,邵安安夫妻俩也没能去成,突然呕吐不止,还以为吃错了东西,医院去一查才查出来怀孕七周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路过一片荷塘,田田的叶子中间,荷花随风飘摇,小木船上两个戴着斗笠的姑娘,一个撑船的青年,划开层层叠叠的荷叶。
“是干妈他们!”楚小慢挥舞着手里的莲蓬,冲着远处大声的喊道,“干妈——”
远处的一行人被叫声吸引,驻足在荷塘边上张望。
楚小慢激动的站了起来,一阵猛烈地风忽然刮过,荷塘的荷叶被刮簌簌作响。
还没站稳,瘦小的木船便开始晃荡。
“啊——”楚小慢左摇右晃。
“慢慢!”邵语冰惊呼了一声,伸出去的手连少女的衣角都没拽住,眼睁睁的看着她尖叫着一头栽进荷塘。
“扑通”溅起巨大的水花。
一望无垠的荷塘上方,直升机盘旋轰鸣,螺旋桨呼啸的声音在风中嘶吼。
驾驶舱里,女人一头利落的短发,正操控着飞机航行方向准备降落,“我刚刚怎么听见慢慢的声音了?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身边的男人望着机舱外秀美的山景,一脸懒散惬意,“不可能,你听错了,那丫头这会儿估计在山里撒野呢,难得甩脱了杰瑞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