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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往事去,来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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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要吸尽我肺里的最后一口空气才肯放开。昏昏沉沉, 迷迷糊糊之际,我象是溺了水的旱鸭子, 拼命地想抓住一根稻草救急,可是, 眼前只有一根大稻草,就是江辰。我要是抓住他,这一场实打实的非礼,立刻演变为实打实的投怀送抱,岂不是连性质都变了?

    唇齿分离之际,我顾不上讨伐也顾不上报仇,先长吸几口气缓缓再说。我终于体会到了溺水之人浮上水面呼吸一口空气的那种幸福。等我稍稍平缓气息, 打算秋后算账的时候, 一抬眼就是他的嘴唇,红润饱满,唇角微翘,带着一股得逞后的坏笑, 像是刚吃过小鱼的老猫。

    以前的非礼都是蜻蜓点水, 一挨就撤,这一次却是长驱直入,所向披靡,这种诱敌深入,后发制人的手法实是可恶至极!可是,我这人和师父一样,越是气恼, 越是言语不能,瞪着眼闷着一肚子气,估计样子像只气鼓鼓的青蛙。

    江辰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脸蛋,笑的风情万种:“小末,外人之间才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咱们这种关系,无论如何也不能用这个词,你说呢?”

    我恼道:“咱们这种关系是什么关系?难道,难道,亲一下就改变了?”

    他哦了一声,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笑道:“小末,莫非你是嫌我们刚才的那一点改变,还不够么?”

    我脸上发热,方才那一阵子纠缠厮磨,别的不说,嘴唇的清白是彻底完全的没了。若再不服气,恐怕别的地方,清白也难保。和他对嘴皮子功夫,我自然远不是对手,于是我只好“动手动脚”了,我使劲推着他的胸膛,恼道:“快让我起来。”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起来。”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可是我难以决断究竟让不让他同去。金波宫一直在江湖人心里神秘莫测,连云知非和师父当年都被困在里面,可见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进能出的地方,万一江辰去了有什么不测,我如何对戚夫人交代?江辰可是戚夫人的独子,她的心头肉。

    江辰见我不吭声,便嘿嘿笑道:“反正金锁我不会还你。你不让我去,你也别想去。”

    我只好点头:“我让你和我同去,总成了吧?”若不答应,就无法让他放开我,我总不能这么和他僵到明天吧。

    “好娘子,咱们这样才象是夫妻。”

    他总算翻个身让到一边,我身上骤然一轻,脸红耳热的从他床上狼狈的爬起来,下定决心以后再不干这深夜采花,险些被采的糗事。

    那个金锁,我以后绝不会再去打主意了,看来是绝对不会再讨要回来了。到了手的东西他都看的很紧,也不知得了手的人是不是也是如此?一念及此,我顿时脸上发热,这真是近墨者黑,我居然联想到了这样不纯洁的事,罪过,罪过。

    我正欲离开,突然江辰从床上坐起来,一指弹灭了地灯。

    室内顿时一片漆黑静谧,如山中静夜,万籁无声月色入帘。我一阵紧张,忽然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靠着他的胸膛和臂弯的那一瞬间,竟然有一种极想依赖依靠的感觉油然而生,如同是江海寄余生的一叶小舟,突然遇见了渡口。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象是细雨霏霏浇淋过的桂花,若有若无的香味里还含着一股清新的男子气息,丝丝缕缕在夜色里不动声色的入侵着,萦绕在鼻端。

    我被这股气息包围着,象被催眠了一般,突然有些累,有些困,有些象要靠着背后这个支撑,这一日的风云变幻,九曲回环,比我以往十五年的所有岁月的波澜都要汹涌,我有点心力交瘁。

    他搂着我的腰身叹了口气:“小末,你为什么非要去金波宫?是想确认自己的身世吗?确认自己和云洲究竟是不是兄妹,究竟还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我身子一僵,心里的一只小小归鸿瞬间被惊飞而去,我真的有这样的想法吗?我心慌意乱的摇头:“不是,不是。”

    “你知道么,我借酒浇愁夜不能寐,只有熄了灯,黑暗中看不见你的眼睛,我才能问出这样的一句话。我怕问了,你生我的气,觉得我小气,可是,不问,我彻夜难眠,心如火煎。小末,你究竟能懂我几分心思呢?”

    他的言辞一扫方才在床上的轻松戏谑,丝毫没有半分的调笑之意,声音低沉严肃,带着患得患失的忐忑和紧张,夜晚的静谧,让这一声低问格外的震人心魄。

    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忍和愧疚,他对我的好,对我的包容与体贴,我并非石人,焉能不知?我只说要去金波宫,却没告诉他为何前去,难怪他误会,我实在不该让他有如此的担忧。

    我柔声道:“江辰,你多想了,我去金波宫,是想找她讨要那半部重山剑法。这剑法本是你们江家的家传之宝,应该物归原主。”

    “然后呢?然后,你就不欠我什么了,可以潇洒离去?”

    搂在腰身上的胳膊骤然紧了许多,耳后的呼吸也更急促了些。我心里一动,从不知道,江辰他如此紧张我,居然想的如此之多。这样的患得患失,我何尝不知,我对另一个人,也曾如此。

    “我,不会。我只想要回剑谱,还给江家。如果,如果你愿意,我更想将剑谱送给你舅舅,让他和云知是用于剿灭倭寇上。”

    江辰更紧的拥着我,将下颌抵在我的肩上,低声道:“小末,你总是让人惊讶。若能要回剑谱,我一定会将剑谱送与舅舅,做一番大事。”

    我有气无力的笑了笑:“江辰,我知道你很大方。”

    “我,有件事也小气的很。”

    “什么事?”

    “就是,每次都是我主动非礼你,何时,你也非礼非礼我呢?”

    一听这话,我刚刚柔软的心立刻坚硬起来,抬脚就跺上了他的脚背。

    他哎呦叫了一声,跳着脚道:“这,这不叫非礼,小末,你真是没有情调。”

    他每次提到情调的时候,我都如临大敌,赶紧打开门逃之夭夭。

    翌日早饭间,戚夫人对戚冲将军道:“大哥,辰儿的婚期,你看定在何时合适?”

    戚冲将军先是含着笑打量了我和江辰几眼,然后收敛了笑容又叹了口气:“这些年他音讯全无,我看不如将辰儿的婚事大事张扬一番,他若是能听见消息,若是还惦记着点辰儿,想必一定会回来看一看,到时候,你再与他解释清误会便是。”

    戚夫人默默垂眸,清丽的面庞上淡淡浮着一层怅然和失落。半晌,她才淡然道:“大哥,十几年了,我对他的情意也淡了,他即便回来,与我,恐怕也是一个路人而已。”

    戚冲拍了拍戚夫人的手背:“冰珑,你与瑞阳就是因为都太过傲气才有那样多的误会。若有机会和解,你先放下身段。”

    戚夫人冷笑一声:“凭什么要我先放下身段?他有本事永远别回来。我一个人将归云山庄打理的天下尽知,如今,我有儿子有儿媳,过两年再抱孙子,谁稀罕他个半老头子。”

    “你看你这臭脾气,和江瑞阳倒真是天生一对。”

    “大哥,他是个男人,凭什么要我处处让他?”

    戚夫人年近四旬,此刻突然像个小女孩般的娇嗔恼怒,真真让我大开眼界,实在不能不说,她这般模样真是妩媚又娇媚。我不知道江辰的父亲究竟和她之间有什么误会居然舍得抽身离去。若是我,对着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莫说受点小委屈,便是日日让我给她洗脚也是甘之如饴的。可见,这美貌也不是无往不利,总有那么些人,对美色无动于衷,面对美人也能硬着心,狠着心,实在让人佩服。

    戚冲将军略一沉吟道:“不如婚期定在中秋佳节吧,他若回来,正好你们一家人团聚。”

    戚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管他回不回来,辰儿的婚事自是要办得风光体面,到时候,大哥和大嫂定要回京一趟来参见婚礼。”

    戚将军剑眉深敛:“这恐怕要看剿倭的情势如何了,我若是不能抽身回来,让你嫂子回来一趟吧。”

    “嗯。大哥保重。”

    江辰笑道:“母亲,既然婚期定下了,我带着小末回逍遥门一趟,告之师父和诸位师叔。”

    “我写信去如何?”

    “我还是亲自回去一趟为好。师父视小末为女儿,这样才合礼数。”

    “也好,你带些礼物回去。”

    江辰对我挤挤眼睛,我明白过来,他是想找个借口陪我去一趟金波宫。

    我暗暗感动,又有点内疚,这么瞒着戚夫人私自前往是否合适?

    戚将军动身去福建的第二天,江辰也和我动身往逍遥门而去。

    一天一夜的水路回到康乐城的渡口,我觉得自己好似突然长大了许多。而江辰,也似比往日更加沉稳,一路上十分的君子。

    不料,上山之际,他突然不君子了,伸手就来牵我的手,我觉得光天化日,又有小荷包在跟

    前,此举很不合宜,便三番两次的挣扎,结果每次都未能如愿。

    小荷包呼呼哧哧的走在前面,听见动静回头道:“姑爷,我看你直接抱着小姐上山算了。你们这么一路打情骂俏的,何时才能上去啊。”

    江辰笑着点头:“小荷包,你这主意甚妙!”说着,作势敞开了怀抱……

    我赶紧一溜烟的往前跑,小荷包,我再也不会指望你向着我了,哼!

    回到逍遥门,师叔们见到我都乐呵呵道:“呦,小末回娘家了!”

    师兄们更过分:“呦,新媳妇回门儿了!”

    江辰笑嘻嘻的替我前后左右答支应着,意气风发的像个新郎官,我,无语。

    师父见到我激动万分,我见到他也是激动万分,长这么大,我还从没离开他这么长时间。小时候,他去哪里我都跟着,连他上茅房,我也蹲守在外面,生怕师父不见了,没人要我。这次我在京城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的波折,再见到他老人家,真是格外的亲切,眼眶酸溜溜的,几欲落泪。

    师父欣喜关切的看着我:“小末,这些日子在京城可好?”

    这些日子,实在不好,委实有些太过刺激,师父他这一问,顿时勾起了我满腹的痛楚,我也不管江辰在场,只想趴在师父怀里痛哭一场。

    我将将扑到师父怀里哭了两声,师父麻利地一招移花接木将我挪了个地方,塞到了江辰的怀里。

    师父磕磕巴巴道:“小江,你,你来,我,我最不擅长这个。”

    江辰赶紧听话的抚着我的后背,低声哄着:“乖,别哭了。”

    我面皮一热,哭不下去了。

    师父挠着头急问:“怎么了这是,江辰他娘给你受委屈了?”

    我忙道:“没有。”

    “江辰让你受委屈了?”

    “也不是。”

    “那你哭什么呢?”

    哭什么,真是说来话长。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师父说才好。

    江辰喜滋滋道:“母亲将婚礼定在中秋节,到时候请师父和各位师叔们都去。”

    师父忙倒了茶递给我:“小末,师父我存了点私房钱,回头全给你做嫁妆。”

    我捧着茶杯,手心里是暖的,心里也是暖的。逍遥门的铁树一茬一茬的不断壮大,师父这个掌门,一直精打细算才得以支撑下来逍遥门日益庞大的开销,他能积点私房钱,实是不容易,更让人感动的是,他居然要将私房钱都掏出来给我做嫁妆。

    我感动的瞅着师父,情真意切道:“师父,江家特别有钱,你不用给我办嫁妆,那些私房钱,您还是留着给我娶一位师娘吧。”

    江辰在一旁拼命点头,添油加醋道:“师父,您如今正是大好年华,成熟儒雅,魅力无限,依我看,小末未必会是你的关门弟子,将来指不定您还有一大堆儿子要亲自教导呢。”

    师父脸皮绯红,慌忙低头喝茶,我觉得茶碗若是大些,师父恨不得将脸都淹到里面。

    我看着师父白里透粉的俊美面容,暗自叹了口气,十分遗憾那么多江湖女侠,为何就没有人来追他呢?真真是没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