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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慕二公子讲过最直白的一句话, 盼着可以敲醒徐阿蛮的木头脑袋。
结果过了好半晌, 也不见她有所回应。
他正思考要再说什么。
徐阿蛮忽然说:“哎,李姑娘在叫我呢, 二公子我先走了。”极为镇定自若的一句话,仿佛他刚才那一句拜访爹娘, 就只是字面上的拜访。
慕锦的脾气还没发出来, 徐阿蛮脚下跟抹了油一样,溜了。
慕锦:“……”气死他了!
李琢石当然没有呼唤徐阿蛮,是徐阿蛮在那一刻强烈呼唤李琢石。
徐阿蛮匆匆到了李琢石的门前, 敲了敲门,双手捂上脸颊,又热又烫。她压下声音:“李姑娘, 是我呀。”猫着身子跟做贼似的。
李琢石正在窗边, 眺望皇宫的方向。“进来吧。”
徐阿蛮推门进去, 两步并一步地走去,忽然又返回, 关上了门。
这般仓皇, 李琢石疑惑地问:“怎么了?”
徐阿蛮看了一眼敞开的窗户,前去探头张望。
四处无人。
她才说:“李姑娘, 刚刚二公子和我说了一番话。”她三言两语地简述了一遍,殷切地问:“李姑娘,你对情爱的见识比我多, 你给我说说二公子话中的意思。”
李琢石细细将慕锦的话在心底过了一遍。一个贵公子拜访一个丫鬟的爹娘?“这……不就是提亲吗?”
徐阿蛮瞪大眼, “真的是提亲呀?”
“话中的意思是这样的。”李琢石不明白的是, 提亲也就两个字,怎说得如此弯弯绕绕。
徐阿蛮捂了捂嫣红的脸颊:“我还以为是我想多了。”
李琢石想起这一路,慕锦的态度看着高傲,却又嘘寒问暖。徐阿蛮在厨房稍稍碰了冷水,他都要拉起她的小手搓揉一番。而且,他极其喜爱捏揉徐阿蛮的脸颊。
李琢石曾问:“脸蛋儿疼不疼?”
那时,徐阿蛮笑说:“二公子看着捏得狠,其实我都不疼的。”
李琢石总是在见到慕锦和徐阿蛮的画面时,想起她和萧展。她听过许多萧展讲过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却从来不曾见过,萧展有像慕锦对徐阿蛮那样亲密的举动。
眼前这一个含笑姑娘才是芳心初许的少女。
李琢石说:“徐姑娘,你说我对情爱见识比你多。其实,真正获得的感受,我比你浅薄许多。”
“没有,没有。”徐阿蛮摆手,“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跑来问你的。而且,二公子要向我提亲,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李琢石笑了,她都想捏捏这一小姑娘,“我见过多少千金大小姐,可若我是男子,我更愿意和你这样的姑娘携手一生。我不了解慕锦。这几日和他一同逃亡,觉得他是一个随心所欲的男人。他喜欢谁都不奇怪,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我明白了,谢谢李姑娘。”
“客气什么。”
徐阿蛮又匆匆往外走,“二公子应该在等我的回答,我先走了。”她小跑出去了。
途中险些和开门的寸奔撞到。
寸奔连忙后退:“徐姑娘当心。”
徐阿蛮拎着裙摆,怔怔看向他。
这眼神不对劲。寸奔谨慎地再唤一声:“徐姑娘?”
她回神:“寸奔,我去陪陪二公子。”
寸奔眉目清隽,沉静寡言,从来不会做像二公子行刺太子这般冲动的事。这么高雅的一株青松,她怎么就瞎了眼吊到二公子那颗歪脖子了。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到了慕锦的房间。
慕锦冷起调子,“还回来干什么呀?”走了就别再回来。
她立即道歉:“二公子,对不起,我又忘了,你生病了。”
“你一天到晚有没有记过我的事?”他剖白心迹的话,想必她一句也没有记住。
“李姑娘找我,肯定是急事嘛。”
“我耳朵比你灵,我一句声都没听见,你是听见鬼叫了。”
“二公子,我……我和李姑娘说完了。”徐阿蛮坐在床边,“接下来的时间,我陪你聊。我们刚才是说到哪里了?”
慕锦赌气:“不想说了。”
徐阿蛮:“……”那她只能安静地在这里挨训。
慕锦忍了忍。忍一时心浮气躁,退一步郁郁寡欢。忍什么忍。他向她摊开了掌心。
他还没有说话,徐阿蛮已经自觉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说:“我认了。”自己相中的姑娘,再笨他也认了。“以后不会再有青楼姑娘,就……”他握拳抵唇,模糊地说:“你就是……我的枕边人。”后边三个字几近无声。
她却忽然听清了,愣在当场。
慕锦回到贵公子的骄傲,“你明白了吗?”
“哦。”
慕锦:“……”
二人再度沉默,他又问,“你没别的话要说了?”
“哦,没有。”徐阿蛮仍在震惊中。以前,二公子要杀她,她脑子转得极快。谎话张嘴就来。这时二公子想将她收回唯一的枕边人,她的脑子反而转不动了,僵硬地只会“哦”。
慕锦松开了她的手:“我要睡觉了,别烦我。”
徐阿蛮:“哦。”
他翻身闭上眼,想自抽一嘴巴。
明明想的是,一定要她倾心于他。怎么一时没忍住?由他先说出了口。
戏话中讲,谁先爱上谁就是输家。慕锦至今没有认过输,连和萧展一战也没有,当了朝廷钦犯也没有。唯独在此时此刻,他在一个小丫头面前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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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徐阿蛮抱膝坐在浴桶之中。
一会儿又要和二公子见面了,她该怎么办?
她捧起热水,拍向自己的脸颊。
从前,徐阿蛮盼着二公子喜欢她,好让她捡回一条命。等到他真的喜欢上了,她又感到迷茫。明知二公子不是好男人,却又为他的心许而心喜。
她抚摸到自己上扬的嘴角。该是欣喜的,四皇子喜欢她,几乎可以和李姑娘一样尊贵了。也是害怕的,不知他可以新鲜多久?一年?两年?
她需得到二公子更多的承诺才行。
胡思乱想,直到热水成了温水,她才起身。
和在山上竹屋一样,徐阿蛮有自己的房间,但每晚还是跟二公子同床。
下午一闹,双双见面,多少有些尴尬。
她若无其事地唤:“二公子。”还是从前小丫鬟般的语气。
慕锦蒙了平安帕,手指动了动,最终将帕子拉下,几乎盖到他的鼻尖。“嗯。”说完了,又清了清嗓子:“早些休息。”
“嗯。”徐阿蛮仍然若无其事,爬上了床。
香气飘过慕锦的跟前。
之前正是他吩咐青楼给徐阿蛮抬一桶热水。他是不想管李琢石,但徐阿蛮说,李琢石也是奔波了一天一夜。慕锦勉为其难地为这颗将来的棋子,又叫人抬了一桶水。
身边的是出浴的小美人。
徐阿蛮躺好了,看了慕锦一眼。换做以往,二公子会过来搂住她的腰,有时还会埋在她的肩上,偶尔再讲一些不中听的话,挠得她脸颊痒。
这时等了许久,温暖的胸膛没有靠过来。
慕锦用被子将她裹住,他自己换了另一床被子。
同床异梦就是这样吧,徐阿蛮扁了扁嘴。
夜晚寒凉,有男人给她暖暖床,比她一人舒服多了。她的小脚缩了上来,整个人躲到了被窝。
没多久,她又听到了二公子的咳嗽。
咳了好几下,慕锦低低地说:“今日之事有些唐突,你要是没放在心上,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徐阿蛮睁眼看着被子上的大红花。她张了张嘴,发现她的喉咙也哽了一团棉花,她有样学样地咳两声:“哦。”
他瞥她一眼,“你就回这么一句话,你咳什么咳?”
“这不嗓子不舒服吗?”徐阿蛮掀开了被子,探出了自己的上半脸。
“哦。”他以牙还牙,也只回了一个字,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二人同床这么久,这是最尴尬的一晚。烛火都将是感知了这双男女的僵凝,跳跃的舞姿静止,忽然熄灭了。
只有明月穿过纸窗,端详床上各裹一张被子的一男一女。
徐阿蛮又把头缩进了被窝。闭了眼一会儿,毫无睡意。
寂静的黑暗中,二公子的话尤其幽然:“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说?”
“嗯……我不知道怎么说。”她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
“哼,长这么大都没听过那些话吧。”
“也不是。”徐阿蛮又露了半张脸,“以前有个长工说要娶我的。”
慕锦追问:“慕府的?”
“不是。我以前当丫头的时候。”她仔细回想,“高高壮壮的,笑起来有一口白牙,手臂上还能鼓起一只小老鼠。”
“印象深刻。”二公子又凉凉了。
“第一回嘛。”但是长工的五官她记不得了。
“这么说,我的就不稀罕了?”
“哪有啊,二公子这么尊贵的人,还是头一回呢。”她暗自窃笑。
“但你的反应很冷淡。”
“因为我是淡然处之的徐阿蛮呀。”说得挺骄傲的。
这一句真是勾住了他的心,他伸出手,准确地捏上了他的脸:“我也是淡然处之的四皇子呀。”可惜,他说不出她那般俏皮的尾音。
徐阿蛮笑了笑:“二公子呀,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我呀?”反正一室漆黑,就让她厚脸皮一回好了。
慕锦又咳嗽了,咳了半天,咳不出答案。于是沉默不答。
她敛起了笑意。刚才好不容易缓解的僵凝,又被二公子这几声给咳回去了。
他的手仍然放在她的脸上。
徐阿蛮面无表情地问,“二公子,你不是说,我这脸无一可取之处吗?”
“是啊。”
他给了肯定的答案,然后立即感觉手下的小脸蛋鼓起来了。“我已经长得这么好看,天天见自己就足够了。对了,我还有寸奔,我想见真正的美人,见他一眼又不难,甚至可以命令寸奔一直站在我面前。”慕锦没有说的是,在他和寸奔初识时,他的确就这样欣赏过寸奔清秀干净的长相。
徐阿蛮:“……”
慕锦又说:“你跟着我,就是我的小美人。不比寸奔差。”
徐阿蛮:“……”二公子将她和寸奔放在一起对比,真是抬举她了。
“你呢,给我忘掉什么长工。一口白牙我也有,鼓着小老鼠的手臂你想见,就自己上来摸。”二公子的调调回来了,“总而言之,以后记着我就行了。”
“二公子,你以后也不上青楼了?”
“我有小美人了,还上什么青楼。”
“那小美人以后老了,丑了,起皱纹了,长黑斑了。青楼的美姑娘每年每年都是花容月貌。你也不去了?”
慕锦这会儿听出了她的意思,他的两只手伸过去,连同被子将她拽到自己的怀里。“我又不是贪图美貌的肤浅之辈。”
“那二公子是贪图什么呀?”徐阿蛮可好奇了。
“哼。”他喜欢她怒气冲冲的包子脸,喜欢她贪生怕死的谄媚样,也喜欢她捶打被子的郁闷气。活生生的姑娘,一言一语,一颦一笑,煞是迷人。可他不打算告诉她,免得她骄傲。他反问:“你呢?你贪图什么?”
“我?”徐阿蛮不自觉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好声好气地说:“我先说好呀,我可不贪图二公子的财色。”
“哦,别的呢?”
“别的,也没什么好贪的呀。”实在是,比起寸奔,二公子太恶劣了。她也想不到二公子有什么比寸奔好的优点。
慕锦:“那你——”是了,他说了半天,都是讲他对她如何。他这是被她套话了……他冷笑:“你要是对我没有什么,怎么会见到我和其他女人就生气。”
“反正,我不贪图二公子。”她从来不对他抱有奢望。要不是在猪肉铺遇上了寸奔,她早已离开京城了。可见,她对二公子不是势在必得。
慕锦迅捷地从他的被窝滚进了她的。
她回到了他温暖的怀抱。
他掐一把她的腰:“口是心非,表里不一。”
“才不是。就是……有的话,很好。没的话也不强求。”
合着就是,他付出的心没有她给他的多。慕锦心有不甘。没有占到她的心间,那要站到她的腿间。他不想再和她说话了,她生来就是气他的。再说几句,怕又要郁结不散了。他直接翻身上去。
徐阿蛮推了推他,“二公子,你大病初愈。要——”
“要你。”慕锦斩钉截铁。他力气恢复了,得劲得很。
戏话里不是说,男子心仪姑娘,该是温柔和悦。怎地二公子劈柴伐木的力气比从前更加粗鲁了。
好在,她已经懂得其中奥妙。
这才和他颠倒在床。
二公子的喜欢呀,好像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