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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回忆也是一种痛苦。
黄鸿飞不愿去想那些人为什么要抽自己的血,也不去想将会有何种命运在等待自己。只要活下去。活着才有机会,死了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每天送来的饭再馊、再难吃,他也强迫自己吃下去,甘之如饴。
然后有一天夜里,当他努力刮干净盘子里的稀饭时,突然感到牢门外有人。他抬起头,穿过栏杆,看到那个所谓的蒸汽城特使。她穿一身休闲的黑色便服,幽蓝色眼睛在壁灯的黯淡光芒下格外明亮。“你来干什么?”他努力压抑情绪,不让痛恨的怒火主宰自己。
“我来看看你,”她低头致意,仿佛还在督军府的接见室与他相见,“最近过得还好?”
“这算讽刺吗?”
“只是问候。”
“蒸汽城到底想干什么?”他丢下汤勺,怒视那女人,“你可以杀了我,但芙蓉城几百万军民是不会屈服的!”
面对挑衅,她并不接话,而是很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你讨厌被困在这里,对吗?阴暗、狭小、又脏又臭,唯一能给你带来安慰的,或许只有这盏灯,”她弹一弹壁灯的玻璃壳,“只有它,只有这微弱的光亮,帮助你远离黑暗,给你最后的希望。假如我把它关掉——”
“不、不要!”
他不得不屈服。他知道自己的神经已经非常脆弱,要是连唯一的灯光都没有了,被淹没在静寂的黑暗里,他坚持不了几天就会发疯。
蓝眼的女人露出谜之微笑:“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得到的不仅仅是这点光亮。”
“我不会投降蒸汽城,”他坚决拒绝,但接下来的话却又没那么强硬,“就算我投降了,你们也得不到芙蓉城。我父亲会指定他的下一个继承人。”
“如果你是指黄英麒的话,很不幸,他已经死了。”
黄英麒是扎拉夫人和黄杰所生的儿子,理论上是芙蓉城的第二顺位继承人。黄鸿飞回忆起弟弟那张虚弱又苍白的脸,摇摇头:“不、我父亲会指定一个最适合掌握西部军团的人。我弟弟本来就不适合那个位置,这下正好,反而杜绝一些野心家拿他做文章的可能性。”
蓝眼的女人叹口气:“和你那位继母一样,芙蓉城黄家的人都有一颗钢铁般的心哪。又冷,又坚硬……”
“芙蓉城是保卫新长江共和国的利剑,它绝不会落到野心勃勃的人手里。”
“如果我说,夺取芙蓉城并不是我的目的。你相信吗?”
黄鸿飞不想回答。他觉得这件事简直昭然若揭,根本不需要辩驳。为了换取那盏灯不被熄灭,也许该撒个谎,顺着她的话逢迎一把,但他没法容许自己那么恶心。“你伪装成和平与友谊的使者,然后却背叛了我们的信任。时至今日,你告诉我夺取芙蓉城不是目的?”
“确实不是目的。我们只希望与人类和平共处,”蓝眼女人靠近半步,“在我们看来,你们为了争夺土地、黄金、或者类似的一些东西,竟然不惜杀死同类。这种行为简直愚不可及。”
“人类?你们是……虚灵?”
黄鸿飞的脑子还没有完全钝化,很快就想到了答案。蓝眼女人笑了笑,并不否认。
如果说之前他还抱着一丝谈判的期待,当蓝眼女人自揭身份之后,这一丝也没有了。“你走吧,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谈判的可能性,”他坚决地离开栅栏,退到囚室尽头,“新长江的立国之本就是抵御虚灵入侵。哪怕潘人美上台,他也不敢改变。这是国策!做你们的走狗?哈,我倒宁愿选择黄鹤城的野心家。”
蓝眼女人叹口气:“不可否认,当我们对人类了解并不深的时候,做过一些伤害到你们的事情。但我们逐渐认识到了这一点。当我们对人类的理解越来越深入,我们意识到,你们是一个拥有几千年文明历史的智慧种族,而且潜力无限。”
“为了表示善意,你们寄居在我弟弟脑袋里,还把全城的死人都叫起来,然后杀死更多的人?”
“那不是我们做的,”她摇摇头,“虚灵之间也有意见分歧的派系。相信我,如果让那些视人类为奴隶的虚灵占据主流意见,对你们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看你干的事情也差不多。你是怎么把我关到这里来的?”
“因为我别无选择,”她靠近铁栅栏,让灯光更加清晰地照亮自己的脸,“我们需要盟友,需要力量。由于之前黄鹤城那帮蠢货的愚行,我判断,假设我上来就亮明自己的身份,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蓝眼女人的话让黄鸿飞发晕。他最近营养不良,睡眠很差,又隔三岔五被抽血,很难集中精力认真思考。但他意识到自己正面临选择,强迫着压榨出一些脑汁,开始整理思绪。
之前占据二弟的虚灵来自黄鹤城,目标是夺取芙蓉城的军队。黄鹤城双管齐下,眼看刺杀黄杰没有得逞,又企图通过心灵侵占的方式渗透。二弟涉世不深,中了阴招,但赤龙军到来之后,局面扳了回来。侵占二弟的虚灵消失了,僵尸得到退治,中毒卧床的父亲也有望得到解药。
然而就在此时,自称来自蒸汽城的虚灵冒充使者前来,不知道用什么方式阴了自己一把。督军府失陷,自己被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就在这绝望的时候,虚灵又来到地牢,号称要和自己合作。
“她到底想干什么?”
听黄鸿飞回忆到这,艾虎实在忍不住想要提问。他简单向黄鸿飞介绍了一下自己掌握的情况。譬如老爷子被扎拉夫人救走了,路上遇到神山求药回来的他们,发生了一点误会。他尴尬地略过芙蕾雅之死,说:“他们好像用你的血克隆出了长得像你的生化人,篡夺了军权。过鬼门沟的时候,要不是老爷子出面,铁手卫队差点跟我们打起来。”
“因为我一再拒绝她的要求,”黄鸿飞说,“她反复要求我合作,而我坚决不肯。”
“合作……她想怎么个合作?”
“她想要……人类和虚灵联合起来,对抗另外一个奇怪的种族……唔,叫做机械暴君的外星种。”
机械暴君,艾虎记得自己听到过这个名字。他回忆了一遍,想起红石镇山腹中虚灵的秘密实验室。那口神秘的棺材上,虚灵首席科学家和执政官的唇枪舌剑中,清楚地提到了机械暴君。虚灵似乎非常畏惧那个种族,逃逃打打,一直在和对方艰苦交战。
“她到底是怎么说的?”艾虎恨不得对黄鸿飞来一次思维阅读,“把她说过的都告诉我!”
“她想要借助芙蓉城的军力,帮助她重新回到蒸汽城。”黄鸿飞的眼直视通道天花板,仿佛看见了过去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