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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以另一种形式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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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贝列夫回到他的办公室时,卡思嘉已经在里面等待。她安静地坐在大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里,小腹微微隆起。贝列夫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她的肚子。“已经有点明显了呢,”他走到酒柜面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正想给卡思嘉也倒一杯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摇了摇头,换成红茶。

    就算外面激战如火,贝列夫的办公室依然安静。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几乎吸走所有脚步声。供电一直都有,墙上的灯光按照贝列夫的意思,调整得非常柔和。

    “她为什么会派你来?”他把装着红茶的酒杯递给卡思嘉,“她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卡思嘉接过红茶,浅浅地喝了一口。“当然,”她回答,“玛丽安·波波娃什么都不知道。她至今相信自己的父亲还活着,被你关在要塞的地牢里。”

    贝列夫喝了一口酒,不免露出些许得意的神色。“她相信了?”不等卡思嘉回答,他接着又说,“她当然会相信。啊,父亲还没有死,多么美好的事情。人总是会相信那些自己愿意相信的事。不过,玛丽安·波波娃可不是个容易上当受骗的女人,你想了什么办法?”

    “神像上的血字。”卡思嘉回答。

    “神像上的血字?”贝列夫大约回忆起那张玛丽安托人带给艾虎的信,“这是什么故事?”

    其实就是那天玛丽安告诉艾虎的事情,卡思嘉又复述了一遍。不过她提到一些新的细节。一些恐怕玛丽安也不知道的细节。

    “我想办法让波波娃小姐服下了迷幻药。在那种情形下,她很容易把自己见到的解释为梦境。我扮成她父亲,这个、虽然我已经尽量依着照片去妆扮了,但一个清醒的人毫无疑问可以瞬间将我认出来。我别无选择,只能赌她服了药之后神智不清,会默认自己是在做梦。最后结果很成功。她相信是安德烈委员长向她托梦,并留下了那行血字。我精心模仿安德烈委员长的笔迹,她没看出来是假的。”

    “我还真没想到你有如此急智,”贝列夫赞许地瞧着卡思嘉,“正好我很快就给她送去了答复,宣布她父亲在我手里。想必加上那个梦,她一定是确信无疑了吧。”

    “这正是我为什么来到要塞的原因,”卡思嘉说,“她委托我前来和谈。第一个条件就是:为表示双方诚意,和谈成立之时您必须释放她的父亲。”

    “但她的父亲早已是一堆骨头了,骨头可不会站起来自己走路。”

    卡思嘉微微一笑:“没有关系。和谈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我们会有别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说得好,”贝列夫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说说你那边看到的战况吧。波波娃小姐的军队虚实如何?她真有攻下这座要塞的能力吗?”

    “就我看来,不是很乐观。她带了大概三万人,把剩下一万多尚未完成训练的人放在大本营里继续练。为了照顾那些人,她留下五百名最熟练的士官。她的兵力运用可以说已经到了极致。就像绞干的毛巾一样,再也压榨不出一滴水了。”

    “三万人就想攻下康斯坦丁要塞?”贝列夫哈哈一笑,“等我解决了她偷偷塞进城堡里的老鼠,再慢慢让她认识到这有多荒谬。”

    他摇晃着杯中的紫红色葡萄酒,脸颊酡红,眼里渐渐浮起狂热的神色。“卡思嘉,”他突然说,“这是不是我们的机会?三万部队不过是仓促之间捏起来的,很难说对她有多么忠心。如果借着和谈的机会,一举拿下波波娃,那么她的军队就都成了我的。有这三万精兵在手,南下与被打残的罗索科夫斯基争锋,很难吗?”

    “的确是个机会。”卡思嘉附和。

    贝列夫又倒了一杯酒。看得出来,他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似乎沉浸于一种遥远的思索当中。“要如何才能让她放下戒心呢?让她相信自己已经胜利,要塞唾手可得……”

    “有一个办法,”卡思嘉说,“如果您愿意相信我,就一定能成功。”

    贝列夫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温和。这个严峻的人,杀人不眨眼的要塞司令,此刻以完全是丈夫的口吻在对她说话。“我总是相信你的,”他说,“毕竟你怀上了我的小孩。我的唯一继承人。我死了之后,这座要塞也是他的。”

    卡思嘉放下酒杯,慢慢走向贝列夫。她伸出一只手来,像要触摸他的脸颊。她眼神如此温柔,却又带着一抹凄凉。贝列夫顾不上想太多,伸手揽她入怀。她温顺地用脸颊靠上他胸膛,像个稚嫩的小妻子。多么温馨的场面,然而贝列夫却毫无缘由地感到一丝不安。明明我出左手,她却用左脸颊靠过来,为什么……

    这念头只在脑中闪现了一瞬间。下一秒钟,贝列夫感到胸口被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碰触,紧接着就是锥心的剧痛。他用力推开卡思嘉,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开。然而卡思嘉却紧紧地贴住他,像一条缠身而上的蛇。一支细长如钢笔的小匕首握在她掌心,比蝎子的尾针更锋利。她握住匕首,利落地将它推得深、更深。

    贝列夫已经退到了墙边。他胡乱挥舞着手臂,却找不到可以帮助自己的东西。嘴里有股腥咸直往外冒,他知道自己现在就靠一口气撑着,一旦放松,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然而鲜血喷溅出来的速度远比他想象中更快。闭紧了嘴也没有用。血冲入鼻腔,甚至眼眶和耳孔。他感觉脑中想要炸开,死死地盯住卡思嘉。

    “为什么……”他嘶哑地说,“你怀着我的儿子,你将是我唯一继承人的母亲,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将来都是你和你儿子的。为什么?”

    只说这几句话,已经让他筋疲力尽。肺就像破了个大洞,根本喘不过气来。但贝列夫不愧是个人杰。尽管胸口已经血流如注,依然支撑着不肯倒下。

    卡思嘉阴郁地注视着他,将掌心抵在那精巧匕首的柄头上。她用力一推,匕首随即刺穿了贝列夫的心脏。这下可什么也救不回来了。大量的血在心肌挤压之下溢出血管,在体内肆意流淌。仅仅十几秒,贝列夫就失去了意识。

    “这就是我的办法,”她说,“只要拿到你的人头,玛丽安·波波娃小姐一定会放下戒心,并相信自己已经胜利。”

    贝列夫或许听见了,或许没有听见。但他始终不曾倒下。这个争霸了一辈子的人,死也不曾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