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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完全凭本能在战斗。大议事堂里全是人,在下面惊惶地尖叫,互相推搡。他记得黄春丽给了他两颗脉冲手雷,沉重的电磁冲击波发生器,正好是对付灵能种族的利器。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使用那两颗手雷的。但沙弗拉丝一定因此受了重创。她的灵能衰弱了很多,不再咄咄逼人。那种脑袋要被压爆的感觉消失了。沙弗拉丝选择飞上高空,试图将他甩掉然后摔死。
在你死之前我可不会死,他想,杀掉一个魔枢亲王,就算我掉下去摔死,这一把也值得了。
纠缠着,他们越过山川,越过大河,艾虎甚至看见地平线开始变成弧形,天空从湛蓝转为深黑,似乎吸收了所有光线。会这样一直飞出大气层,变成围绕地球运转的太空垃圾吗?瞬间他曾经有过这种错觉。
念头还未消散,他却已经向下坠落。
沙弗拉丝化成的幽蓝怪物一瞬间炸开了。他一直通过大剑将灵能灌入她体内,而她也调动体内的灵能反击。或许是达到极限了吧,她在一瞬间爆裂成无数碎片。在灵能狂潮的冲击下,他像一颗弩炮里的石头那样被发射出去。
坠落的感觉如此静谧。耳畔有风吹过,摩擦着耳膜。风声如同叹息,吟唱着天上诸神的诗歌。他坠入苍穹,看天空重新变蓝,看落日勾勒出远方地平线上的轮廓。
太阳沉入大海,几颗闪亮的星星出现在天际。其中某颗也许是老辛,对着他眨眼微笑。他被无尽的坠落弄得疲倦,想闭上眼睡一觉。不、不能闭上眼,落地的一瞬间可能会决定生死。
他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坠地的,只记得一个梦。
沙弗拉丝在梦里回来了,恢复到人的外表。她形象很狼狈,嘴唇痛苦地颤抖着,头发焦枯,全身皴裂。仿佛有一锅融化的铁从她头上倒下来,所经之处都烫得稀烂。
“你已经死了。”艾虎说出一句名言。
我不会死,魔枢亲王永远不死,她嘴唇颤抖,声音在他心头响起,你太天真了,拥有力量,却没有与之相应的常识。
“我已经打败了你,杀了你。”
我是被自己打败的,沙弗拉丝话中的怨恨如剃刀般锐利,我本有一千次一万次机会可以杀了你,却轻轻放过。我希望你成为人类与虚灵的纽带,成为抵抗机械暴君的关键。愚蠢的人类,你终究还是选择了灭亡的道路,真是肤浅。
“我一定会打败机械暴君,我会拯救人类,不让这颗星球灭亡。”
愚蠢!你根本不明白,机械暴君的力量无法正面对抗。等他们的舰队充塞了整个星系,你就知道什么是绝望。在他们面前,你曾经引以为豪的力量不过是一颗鸟屎!
沙弗拉丝歇斯底里地大笑,笑到最后,身躯都在震颤中一块块碎裂。
艾虎喘着粗气醒来,茫然地睁开眼,面对一片空白。
他感到浑身疼痛,疼得深入骨髓,但同时也吸到了清新的空气……是风,风在耳畔轻语。一点微黄的荧光在头顶飞来飞去,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那是一只萤火虫。
除了风和草虫的低吟,四下里没有任何声音。世界是如此空旷又安静。它正面临危险,我必须站起来,带领大家度过危机。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我必须恢复,不能在这里倒下。
银铃般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春丽姐,他醒了!”
艾虎吃力地朝旁边扭过脖子,看见三宅茉莉手里捏着一块湿毛巾。帐篷门被掀开,黄春丽正冲进来。
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仿佛有万千言语。
“目前形势对我们很不利,”黄春丽一开口就是公事,“第三军公开叛变……或者说,那些被虚灵占据的傀儡控制了部队。这几天黄鹤城一直在打仗。局势很混乱。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一切都很难分辨清楚。”
她说话时手上的水一直在滴滴答答,在脚边形成小小一汪白亮的圆圈。“我在绞毛巾,”她举起手里湿漉漉的冷毛巾,“你身上一直很烫,医生又说不能注射退烧药,怕体温下降太厉害。”
“这么冷的天,你们绞冷毛巾……”
黄春丽的指头冻得红通通的,三宅也差不多。
注意到艾虎一直盯着自己的手,黄春丽飞快地连手带毛巾一起藏到背后。“很有效不是吗,你得赶快好起来,黄鹤城还等着你回去主持大局。”她一开口又是大道理。
或许是以为两人会聊些比较私密的话题,三宅早就撩起帐篷出去了。外面站着两队穿动力装甲的赤龙军步兵。山谷里寒风凛凛,一片荒芜。战争虽没波及这片小小的山谷,却幽魂不散地悄悄在帐篷外转悠。气氛如此沉重,想聊点花鸟风月的话题也真是无法开口。
黄春丽坐到艾虎所躺的行军床边,用湿毛巾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她动作很细致,似乎他是玻璃吹的,动作稍微大点就能碰破了。艾虎能感受到她的情意,同时也感受到她的焦虑。她那细弱的肩膀上,现在可是挑着整整一个共和国的重量。说不定,也是整个人类的重量。
他现在可以想象古烈坚持要在天水关外与尸潮决战的心情。时不我待,严峻的逼迫如头顶的巨石随时可能坠下。
艾虎说话了。随着一个个字离开嘴唇,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思路越来越清晰。“第三军不算什么。或许军官层里很多都是潘人美当年安插的死忠,但下层士兵不会跟他们走。他们勾结虚灵。只要抓住并指责这一点,大义名分就在我们手上。”
新任共和国将军忧郁地垂下眼帘。没穿动力装甲的黄春丽显得很瘦弱,真不敢相信那如此纤细的肩膀要如何承担起一个国家。“他们裹挟着潘盈芝跑了……去北方。尸潮并没有结束,或许我们会遇到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尸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