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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蓉听到裴文宣这一声“嗯”, 便知道裴文宣心里高兴了, 她挽着裴文宣往前走,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裴文宣才想起来:“我方才见你似是闷闷不乐, 可是和太子殿下说了什么?”
“川儿决定选妃了。”李蓉叹了口气,“其实这本也是件好事, 他能想通最好,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总是觉得有些难受。”
“殿下难受什么?”
裴文宣给李蓉倒着茶, 李蓉沉默着,片刻后, 她笑了笑:“倒也没什么。他现在这样, 大家都省心,再好不过了。他毕竟是太子,”李蓉抬眼看他, 笑了笑,“不是么?”
裴文宣没说话,他似乎并不想触及这个话题,将倒好的茶推给了李蓉,只道:“殿下喝些茶, 缓缓酒劲儿吧。”
李蓉抬眼看着裴文宣在烛火下略显疏远的神色,她犹豫了片刻,终究是什么都没出声。
年假过得很快,再家里稍稍呆了几日, 整个朝廷便重新开始运作起来,李蓉回督查司第一天,就听流放充军的队伍要出城去了。李蓉想了想,突然想起来,转头询问上官雅道:“蔺飞白是不是判了充军?”
“是。”
上官雅点了头,有些奇怪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走吧。”李蓉站起身来,笑道,“去看看他。”
上官雅有些意外李蓉会有这个想法,她跟着李蓉走出去,忙道:“殿下怎么想着去看他?”
“是个人才,”李蓉解释道,“不去送行,可惜。”
两人出了门,上了马车,没了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口。
此时城门口已经聚了一列囚犯,他们穿着白色的囚衣,带着沉重的脚镣,脖子上挂着木枷,正同亲人叙别。
城门前哭成一片,只有蔺飞白站在人群里,看上去十分平静,与周遭格格不入。
李蓉和上官雅走到蔺飞白面前,李蓉笑着招呼了他一声:“蔺公子。”
蔺飞白应了一声,没有多话,李蓉看着他身上的刑具,转过头去,同上官雅吩咐道:“你将押送他们的官兵打点一下,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不要给蔺公子上这么多东西。”
上官雅拱手退了下去,李蓉转头看向蔺飞白,蔺飞白面色不动,李蓉将他上下一打量:“看蔺公子的样子,七星堂的人路上是已经准备好了?”
“怎么,”蔺飞白听李蓉提到七星堂,面上终于有了几分波澜,“殿下是觉得,斩草要除根,现在特意来除了蔺某这个根?”
“蔺公子说错了,我来是给蔺公子提供一条路的。”李蓉抬手瞧着折扇,温和道,“蔺公子想过当官吗?”
蔺飞白皱起眉头,李蓉给他分析着:“七星堂如果这次把您劫囚劫了回去,必然是要惊动朝廷的,以我父皇的脾气,你七星堂这样的组织,刺杀在前劫囚再后,他怕是不会放过你们。”
“所以你想说什么?”蔺飞白盯着李蓉,李蓉笑了笑,“我就是想知道,同样都是杀人,都是拼命,蔺公子愿不愿意在战场拼一拼?”
“这次蔺公子是过去充军的。”
李蓉转头看向远方:“充军和流放不同,同样是偏远地区,流放之人便再无未来,但充军之人若立军功,也有机会将功折罪,在军中担任要职。蔺公子要是愿意,在下可以同蔺公子合作。只要蔺公子立一个小功,我便向陛下奏请,让你入谢家族谱,从罪身变成良民,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在沙场建功立业。”
“是从此浪迹天涯四处逃窜,还是入世家族谱以命换前程搏官场高升,”李蓉往前倾了倾,“蔺公子想好。”
这其实没得选,也不需要选。
蔺飞白看着李蓉,皱起眉头,目光里不由得带了几分疑惑:“你敢信我?”
毕竟他违约不是一次,上次他答应要和她里应外合对付谢兰清,却转头和谢兰清对付了她。
李蓉笑起来:“能不能信,我还是清楚的。之前你有你母亲的遗命约束,现在我想,你会做出最合适你自己的选择。”
“我的选择?”蔺飞白冷笑,“你把我判了充军还让我选择,这叫选择?你如今来这里装什么好人?”
“蔺公子这就想不开了,”李蓉摩挲着手里的扇子,“你杀我,又陷害我,我让你充军,已经是对你的宽宏大量。如今还给你提供一条路子来走,你不当感激我吗?”
“蔺公子手上人命不少,恩怨之事,想必看得开。你我既不是敌人,你杀我不是因为恨我,我判你也不是因为厌恶,既然如此,如今我能为你提供利益,你何不与我成为朋友呢?”
李蓉一番话说下来,蔺飞白没有多说,他并不是一个傻子,想了片刻,他便应了下来,只道,“听殿下吩咐。”
两人说话间,上官雅走了过来,同李蓉道:“打点好了,现在还在门口,不好做事儿,等一会儿走远了,出了华京地界,他们便会将他身上的刑具卸下来。”
说着,上官雅转头看向蔺飞白:“蔺贼,还不谢谢公主?”
“我谢她又不是谢你,”蔺飞白径直回答,轻轻瞟了一眼上官雅,“关你什么事?”
“你这人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上官雅听蔺飞白的话就来气,抬手道,“把我叶子牌换我。”
“西南贫苦无聊,”蔺飞白慢悠悠出声,“不还了。”
这话说完,押送官兵便到了李蓉面前,赔着笑道:“殿下,这位公子得起程了。两位不如日后再叙吧。”
这话说得好听,李蓉点了点头,让上官雅赏了银子,抬手给了蔺飞白一个刻着“平”字的玉佩,只道:“日后多来信。”
李蓉把这话说完,便领着上官雅往回走。
刚入城,一个侍从便走了过来,同李蓉道:“殿下,驸马说今日他不能回去,请您自己用膳。”
“他有什么事?”
李蓉有些奇怪,裴文宣很少不回家吃饭,如今竟然不回去吃饭了?
“驸马说他要宴请一些大人。”
李蓉听到这话,便皱起眉头来,只是也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发作,便压了下去,打算回去问裴文宣。
上官雅在旁边观察着李蓉的神情,侍从刚离开,上官雅用肩头碰了碰李蓉:“驸马不陪你吃饭,不开心啦?”
“怎么会?”李蓉目光从离开的侍从身上收回来,转头道,“只是在想他为什么宴请其他人而已。”
“二月吏部就要定考核成绩,三月宣布人事调动名单,不过那名单也是二月份定下的,”上官雅对这些十分熟悉,张口就道,“想要调动的官员如今都在四处走动,驸马如今请客,想必是想要调动。”
说着,上官雅才想起来:“他在监察御史这个位置上也呆了一阵子了吧?他是你驸马,按理和你成婚就要抬品级提官,他又跟着你办了这么几个案子,于情于理都该升迁了吧,怎么还一动不动?”
“御史是实权,”李蓉给上官雅解惑,“虽然品级不高,但比那些有虚名的官位重要得多。他要调任,必然也是往有实权的地方过去,那些地方不容易进,父皇想必也是在压着,压到足够了,”李蓉比划了一个挤压的动作,“弹回来时,才弹得高。”
“那,”上官雅想了想,“驸马升迁一事,大约是十拿九稳,如今他还在忙活什么呢?”
李蓉双手环胸,抱着手臂,思索着上官雅的话:“怕是有人为难他。”
升官这种事,强行送到一个地方去,别人有的是法子整你。裴文宣打算当一个有实权的官,就得有自己的党羽。
“怕是有人为难他。”
李蓉喃喃出声,上官雅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蓉疑惑抬头:“你笑什么?”
“殿下,”上官雅朝她挤眉弄眼,“您和驸马,如今感情是不是挺不错?”
李蓉听得上官雅这么问,他们走在大街上,看着周边人来人往,李蓉缓声道:“托你的福,算是有了个转变吧。”
“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上官雅同李蓉走在街上,李蓉看着路边摇着的拨浪鼓,听着上官雅这么问,一时有些恍惚。
她一生都没有过孩子,年轻不想要,后来不敢要,最后不能要。
孩子之于她而言,像是一个昂贵的奢侈品,遥遥在远方,听着别人谈论,她却除了成婚头一年,再没想过拥有。
而如今上官雅却又说了起来,她骤然意识到,她上一世觉得难以得到的一切,包括孩子,在此刻,似乎都是踮起脚尖努力够一够,就能拥有的。
李蓉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上官雅见她不说话,继续道:“怎么,没想过?”
“我告诉你一句实话,”李蓉看了看周遭,凑近上官雅,压低了声,“我们还没圆房。”
上官雅睁大了眼,一时有些震惊,但想了片刻后,她又稳了下来,稳重道:“殿下,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多同我说说。”
“倒也没什么问题,”李蓉皱起眉头,认真分析着道,“其实我倒是无所谓的,就是裴文宣他……”
“他不行?”上官雅震惊出声,李蓉赶紧解释,“行,他身体没问题。”
“那?”上官雅露出疑惑的表情。
成婚大半年,身体没问题,女方也愿意,感情也和睦,还能坐怀不乱,这是什么柳下惠转世?
“他是这么和我说的,”李蓉实话实说,“他觉得,感情要慢一点,想和我一步一步来。”
“我明白了。”上官雅点了点头,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来,“殿下,这事儿我很清楚。”
“你清楚?”李蓉有些诧异,她回头看上官雅,自己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太婆都不清楚的事儿,上官雅清楚?
“清楚,”上官雅说得异常认真,“你们夫妻的步骤,还没到位。”
“你说说。”李蓉开始感兴趣上官雅的想法了,上官雅和李蓉并肩走着,仿佛算命一样道,“殿下,你们这段关系里,平时都是驸马讨好你吧?”
“是。”李蓉坦然承认,“一般都是他迁就我。”
“那您送过他什么,刻意让他高兴过吗?”
“没有……”
李蓉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心虚。上官雅开始给李蓉分析:“所以你看,驸马暗示得多明显,他觉得感情要一步一步来,为什么你们还没上床?因为你们还没到这一步。殿下你愿意了,说明驸马的步骤在您这儿走到了,可您如果在原地一直不动,驸马是不可能觉得合适的。”
李蓉用扇子敲着手心,听上官雅继续:“所以,您要是想睡他,不要太矜持,要主动出击,进攻,攻入他的心房,就可以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上官雅说着,做了一个手指头逐一捏紧,捏成拳的姿势。
李蓉皱起眉头,虽然她并不是很认可上官雅的理论,比如她觉得,裴文宣的“不愿意”,更可能来自于他觉得他们两内心深处感情的不匹配。
可有一件事,她却是在意的。
她在意那天裴文宣说,她从来没有哄过他。
于是她稍微哄一哄,他就能原谅所有。
其实她并不希望这样,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就希望裴文宣在她面前,可以更放肆一些。
她让他等一等自己,总不能自己就把人哄在原地后,什么都不做。
李蓉这样一想,就定下来:“你说得对,我得对他好些。”
说着,李蓉下定决心:“调任这件事,我得帮他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