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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王怎么也没想到,元嘉竟然会抗旨!
不,他现在还没称帝,不能说是抗旨。但是,他身为樊浩轩的姑父兼养父,被自己的“儿媳妇”抗命了,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什么在山里面找不到人之类的,全都是废话,全都是借口!
夏王狠狠地将手上信纸拍在桌子上,就连刚刚拿下华俞县的兴奋都消失了大半。
华俞县的城防没有台林县好,但是攻下华俞县花费的代价却比台林县要高得多。原因只在于台林县是被他们骗开的城门,而华俞县却是早就收到了消息,严防死守到最后一刻的。
虽然一个小县城对于西南军来说构不成威胁,但是和台林县一对比,就显示出区别来了。
夏王不能说是身经百战,但是作为一个非常有地缘意识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实际掌权人,很快就摆正了自己的心态。
元嘉抗命,那就抗命。如果他真的有这些消息上所说的能耐,人家还真的未必把他这么一个王爷放在眼里。天大地大,对于像元嘉这样的人来说,哪里不是容身之地?
或者说,幸亏西南有一个樊浩轩在,才能将元嘉留在西南。而元嘉就算不听他的号令,也依旧在为稳定西南做着事情。
默默耕耘的老黄牛元嘉,此刻正在卷着裤腿,露出腿上狰狞的伤口。
戴叔端来了热水,看到元嘉的腿伤,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易雪峰用热水打湿了手巾,拧干后沿着腿伤热敷了一会儿:“逞什么能呢?咱们又不赶时间。”三个人在这大山里面已经绕来绕去走了五天时间,他也不知道元嘉在干什么,只看到元嘉手上的掐算几乎从来没停过,两次手指都抽筋了,还是他给揉开的。
他也是,光顾着注意元嘉的手了,忘记这个人是个不安分的病人,恢复期还没过呢!
烫热的蒸汽几乎能渗透进皮肤里,沿着酸痛的骨头缝里,舒服地元嘉喟叹一声:“谁说不赶时间?我们赶的,迟了就要没收成了。”到时候要饿死多少人,要有多少人家卖儿卖女?又有多少人家会将自家的小孩儿拿去给神棍,说是祭奠河伯呢?
那些个神棍可以杀掉,但是如果雨水降不下来,这些孩童恐怕也是最早活不下去的一批人。
总得从根子上解决,只有日子好过了,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只要生活能够撑得下去,为人父母的又怎么会忍心和自己的孩子骨肉分离?
戴叔听到元嘉的话后,直接就跪在了元嘉面前,重重磕了个头。他不会说话。戴家村的旱情严重,他们儿子本来打算说亲了,可是别说彩礼钱,就连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索性一家人到县城里找工作,可是他们一家都口拙,幸好遇上了一个好主家,这个主家还是神仙中人。
元嘉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戴叔磕出了一脑门子血。这地方可是山里面,为了生火烧水,还是在河滩边上,地上全都是石子。
元嘉一口气憋在胸口,转头又看到几近干涸的河滩:“嘶——”
原来易雪峰趁元嘉不备,将狗皮膏药往伤口上一贴。
元嘉感觉自己像是整块腿肉都给烫熟了。
作为大夫,哪怕只是偶尔客串的大夫,易雪峰非常不喜欢不合作的病人,开口想要教训,及时想起来这病人是有后台的,赶紧将教训变成劝诫:“腿是不想要了是吧?今天回去开始泡药浴。”
元嘉摸了摸后脑勺:“这不是忘了嘛。”工作太投入,难道不是值得表扬的品格吗?
后台樊浩轩告诉他,不值得表扬,反而还会挨揍。
樊浩轩今天回家的时间比较晚,元嘉已经泡好了药浴。但是以为这样就能够逃过一劫的元嘉,实在是太甜了。
他自己泡药浴的人没觉得啥,但是樊浩轩今天还没进房门就闻到了药材的味道。以他敏感的嗅觉,几乎瞬间就可以确定,那是元嘉的腿伤又复发了。
原先元嘉泡药浴都是他给准备的,这味道十分好认。
樊浩轩黑着脸打了元嘉好几下屁股,扒了裤子直接揍,揍完还揉了,揉了!
元嘉沉浸在羞辱和羞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樊浩轩将人拉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别让我担心。”他看到元嘉腿上的这道伤口,开始的时候觉得元嘉命大,然后渐渐觉得心疼。现在明明连疤痕都淡了许多,他却越来越心疼的厉害,恨不得直接替元嘉受这道伤,恨不得早一点认识元嘉,让他可以不用受那样的苦。
元嘉被这么一句话瞬间击溃,低声保证:“以后不会了。”有一个人会担心自己,真是让人从心底里开始暖起来。明明这么热的天,抱在一起热得要命,他却一点都不想放手。
“嗯。”樊浩轩暗自记下,以后得安排人专门盯着元嘉的作息。在完全恢复之前,还是要每天用药调理,不能放任着他这样,因为之前已经好转而放松警惕。元嘉看着乖乖的,实际上太会折腾了。
抱了一会儿,元嘉觉出不对劲来了:“今天碰到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饭吃了没?”问完觉得自己像是个查岗的老婆,顿时觉得有些脸红。
樊浩轩一一回答:“碰到一件案子。有人冒充和尚,拐孩子。晚饭吃过了,现在有点饿。”
元嘉的思维还停留在那案子上面,突然就被樊浩轩放倒了,还莫名:“饿了,我去给你做饭啊。”
樊浩轩低头闷笑:“嗯,我们一起做饭。”
元嘉领会精神,明明两个人已经亲密无间了,可还是让他觉得有些羞耻。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能面不改色地光着身子搂在一起睡觉呢!
就算在这样亲密的时刻,元嘉注意到樊浩轩的克制,樊浩轩始终注意着他的伤腿。
在这样一个糟糕的地方,只有这样的一个人会全心全意替他着想,将他真正的放在心上,纵容着他为所欲为。
“做完饭”,明明身体很累了,但是精神却兴奋起来,元嘉搂着自己的专属被子:“说说那个和尚拐孩子的事情。”
樊浩轩就当睡前故事一样讲给元嘉听:“以往在灾年,这样的事情也有。有受灾的地方,就有不受灾的地方。许多人家卖儿卖女,也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就算儿女到别处为奴为婢,也总有一口饭吃,比在自己家饿死的强……”
那些个人牙子每每总是在这种时候,会想着干一票大的。这些人家几乎都不要什么钱,以往三五贯能买到的人,现在说不定一斗米就能换到了。但即便这样,还总是有人想着干些一本万利,甚至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于是,就有人冒充了一些出家人,通过类似于收徒之类的行为,哄骗老百姓将子女送到他们手里。而这些被哄骗走的孩童下场通常不会好,进的都是一些下九流的地方,甚至有些会被培养成这些老骗子们的接班人。
官府对于这些人都不会手软。尤其是如今乱世,这些孩子们去处就更加可疑。
元嘉原来的三分睡意,被樊浩轩拍成了八分,眼看着就要睡着了,又被这睡前故事给吓清醒了。他有点细思恐极。
樊浩轩又伸手拍了拍:“你这些天在乡间行走,如果碰上这样的事情别瞎掺合,这些人杀人不眨眼的,直接回来告诉我,嗯?”
樊浩轩这样讲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他怀里的这个“柔弱的契弟”,有着一个人单挑十个海盗团的辉煌战绩。
元嘉闷闷地睡着了。
樊浩轩想了想从各处探听回来的消息,嘴角冷笑。他们这些人在高位久了,就以为什么人都要听他们的了,竟然把他的元元也当成其中之一。他倒是要看看,他们会怎么面对这个曾经被他们看轻的人。
他的元元才是最好的,才是真正为这些老百姓们着想的人。他轻轻在元嘉的脖子上啃了一口,心里面还是希望元嘉能将注意力多一点放在他的身上。
他有时候会想起他们住了许久的那个小山村。在那里,他的元元就只有他一个人。
元嘉第二天迷迷糊糊地任由樊浩轩穿衣梳洗,差点连饭都喂了。
易雪峰看了看身边的空位,突然想起被留在云州的弟弟吴南。喂饭了不起啊?他也有弟弟可以喂哒!
不对!
易雪峰突然脑子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之前吴南没标明身份的时候,就爱往他身上贴,他那时候还觉得吴南是在占他便宜。结果等吴南表明了身份,他几乎一点抵抗都没有地接受了吴南的亲近,甚至同床共枕!
他离开家里的时候,吴南还是个小孩儿,虽然也爱黏着他,可是他并没有觉得什么。但是,现在他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哪家成年的兄弟还这么黏糊的?
除了元嘉和樊浩轩!
可是眼前这两个从兄弟直接黏糊成契兄弟了啊!
易雪峰的表情裂了。他跟吴南两个绝逼不会是……怎么好像很是……这种心里面既纠结又开心的微妙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