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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和李家定了婚期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都说是古安寺的主持亲自看得八字,算的日期,乃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借着这股春风,因着国丧冷清了好些日子的京城也跟着热闹了一会儿,许多人家也开始走动说亲事了。
只是长平公主久居深宫,比其他人晚了一个月才得到消息。
她这些日子被皇后派来的宫人拘在宫中学规矩,早就闷坏了,听到这消息再也忍不住——虽然她自个儿的少女心事半点也没透露给旁人知道,但是每每在心里想起都觉得甜蜜羞涩,哪里会想到李家和沈家竟是这么早就敲板定了婚期,竟是叫她连插手的余地都没了。她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想过有什么是自己想要却得不到的,这一回自然是觉得委屈坏了。她辗转反侧怎么也静不下心,便又偷偷的跑出宫去了。
这一回,她并没有再去沈家找麻烦,反而去寻了大表姐临平郡主。
当年临平郡主和李从渊的事情闹得很大。临平郡主为了李从渊要死要活,自己丢脸不提便是皇室都被连累着一起丢脸,惹得皇帝都心生不悦。后来,李从渊坐了好些年冷板凳,临平郡主也坏了名声、失了圣眷。只不过,临平郡主到底有个长公主的母亲又顶着郡主的头衔,低调的熬了几年还是嫁去了京中的镇宁侯府做了侯夫人,现今有夫有子,过去那些事倒是再没有人多事的提起。
不知怎的,长平公主这时候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这个大表姐。她急匆匆的出了宫,换了轿子就往镇宁侯府去。这一回,她也没再露身份,只是叫人递了信物到临平郡主那里。
临平郡主这会儿正半靠在黄花梨木制的美人榻上,看着儿子的功课。她本就是京中出名的美人,现今不过双十年华,生就芙蓉面、柳叶眉,披散着如云的乌黑长发,满头珠翠亦是不能夺取那灼灼容华。一如春日杨柳,婉转风流,令人心仪。
她自己就是个博闻强识的才女,少时最是倾慕的就是才华洋溢之人,对于唯一的儿子要求上面自然更是严厉,日日都要看过才好。她翻了几页书,随口考了几句词句涵义,见了丫头传进来的信物,便搁下手中的书册,微微笑了一下:“我这小表妹今日倒是有闲,竟是跑到这里来了。”说完摆摆手令人把世子带下去温书,亲自起身去请了长平公主进来。
长平公主自小长在宫里,亲生兄长久卧病榻不甚亲密,除了郑宝仪外最亲近的就是几个表姐表妹。她心里委屈得紧又无人可说,见了临平郡主,忍不住就抱住人哭了起来。
临平郡主倒是被她弄得怔了怔,连忙拉了她问:“这是怎么了?”她极是诧异,追问道,“谁敢欺负你不成?是萧齐光?”
长平公主虽是哭得厉害但听到“萧齐光”的名字还是本能的摇摇头,咬着牙道:“他敢!”
临平郡主忍俊不禁:“你啊,也该改改性子啦。再怎么样,日后也是要叫声兄长的,你现在服个软、卖他个好,日后大家能好说话。”
长平公主渐渐收了泪,只是咬牙:“我才不要!”
临平郡主无法,只得拉了她入了内间,哄着她擦了脸,然后遣了身边的侍婢,轻声问她:“到底怎么了?”
长平公主红着眼小声道:“大姐姐,你还记得李从渊吗?”
临平郡主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她的修养城府到底不是长平公主这样的小姑娘能比的,微微阖了阖眼,声音依旧是淡淡的:“自是记得,他怎么你了?”
长平公主搂着她的手臂,轻轻道:“不是他,是,是李景行......”说到最后已经是羞涩的红了脸,怯怯不成语。
这个样子,临平郡主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她目光不离的看着长平公主那娇嫩地如同花朵似的脸和她哭得发红的眼睛,不知怎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仿若自语的劝道:“他已经订了亲,婚期都定了,你就别多想了。你父皇最是疼你,肯定会给你找个更好的......”
长平公主再没想到临平郡主会说这话——她本以为临平郡主既然当年做了那些事,肯定也会理解她支持她的,这才第一个来寻她。她呆了呆,好一会儿才垂头大声哭,哽咽道:“我不要其他人.....我就是喜欢他,第一眼见到就喜欢!”
临平郡主面色苍白若死,抓着长平公主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看着这样的长平,她仿佛也看到了那个跪在母亲和舅舅面前的自己,心上那些被藏得很好的伤口渐渐裂开,显出鲜红的血肉。
“我不要其他人......我就是喜欢他,第一眼见到就喜欢!”还年轻的她就是那样义无反顾的哭求,“要是嫁不了他,我就去死.......”
后来怎么样了?李从渊不顾前程性命一拒再拒,她的骄傲、她的尊严就那样被他踩在地下,破碎不堪。流言和非议将她折磨得不人不鬼。甚至,她还真的自绝过,真正的差点死去。
一向把克制和骄傲刻进骨子里的温静大长公主抱着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她掩面哭泣,再不能忍:“一个男人算得了什么?算得了什么?!值得你连命都不要!我告诉你‘那些人叫你活不下去,你就偏要活下去,活得好好的,活得风风光光,叫那些人再也说不了闲话,叫不要你的人看了后悔’。”
她到底还是活了下来,剥去那层真心真意、会哭会笑的皮,成了端庄静美的临平郡主,成了现今的镇宁侯夫人。
可是,看到这样的长平公主,她忽然觉得自己仿若死灰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那个鲜活的自己仿佛也跟着复苏了。她握住长平公主的手,声音冷的好似冰冻住了一样:“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她柳叶似的长眉拧了拧,嫣红的唇角轻轻勾起,整个人便如初日芙蓉一般的美丽温柔。可是,她口中吐出的字句却如磨得轻薄锋利的刀片,几能见血:“若是人死了,那婚事自然不能算数。”
长平公主到底没经过事,她的脸立马白了,像是吓到了似的:“要是被父皇、母后知道......”
“他们难不成还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责罚你不成?”临平郡主的声音沉静至极,但是这里头却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偏执,“你是当今所存的唯一血脉,皇后所出的嫡长公主,何其尊贵,岂可与一般的下臣之女相提并论?就算真的被发现了,也自有皇上和皇后替你担着,绝不至于叫你偿命。”
长平公主的手指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裙裾,她的声音有些紧张,咬了咬唇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去:“我,我......”不过是一面之缘,一时的少女情怀,她哭是哭着,可一时之间哪里能下得了这样的决心。
临平郡主却是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胆小鬼......”她低头看着自己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笑容冷淡,声音却是说不出的温柔婉转,仿佛唇齿之间缠绵而出,“下月里,汝阳王府就要开赏荷宴,肯定是要乘舟采莲的,若是有人意外落到湖里,难不成还能怪到你身上?”
长平公主的眼睛亮了亮,她没立刻应声,像是被吓到了似的匆匆起身,告辞道:“我要回宫了,父皇和母后还在等我呢。”
临平公主也没再说下去,仿若无事的送了她离开,等人走了,她忽而低头笑了一下。
“真蠢。”她轻轻自语,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长平公主。
沈采薇自然不知道临平郡主和长平公主的话,她这时候正和沈采蘅一起躺在床上说着下月里汝阳王府赏荷宴的事情。
汝阳王府赏荷宴的帖子千金难求,可沈家姐妹却是不愁的。她们和裴家几个姑娘的关系一直没断,虽然国丧期间不怎么外出,但是也常常互相通信,交情倒是很不错。再者,因着裴氏的缘故,汝阳王妃对她们的印象也不错,故而早早就送了帖子来。
沈采蘅刚刚吃过莲子糕和莲叶粥,仰着头看着绣着花鸟鱼虫的床帐,眨了眨眼遐想道:“不知道京里的赏荷宴和松江里的有什么不一样的。”说不得会有许多不一样的好吃的。
沈采薇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能有什么不一样?”她顿了顿,抿抿唇道,“还不是一个荷塘,一群人?大多的人还是你不认识的。”
沈采蘅不依不饶的凑上来和她说悄悄话:“我听娘说,因为夏天快过了,荷花马上就要谢了。汝阳王府的赏荷宴上,还要比一比谁采的荷花好看,得了第一的能得王妃的赏赐呢。”
沈采薇忍着笑鼓励她:“那你加加油,一定要采一朵最好看的。”她近来心情极好,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含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