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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丞相府邸。
今日是丞相夫人的寿宴,朝堂上近来不太平,崔夫人很贤惠的没有大操大办,只邀请了些平素关系好的亲朋好友。
陈莲甫用着菜,听着伶人们唱得这一出新的杂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唤来了后头伺候着的婢女。
“这是谁点的?去打听打听。”
“是。”
婢女很快回转来,告诉他是崔扬灵点的。
“唉,我知道了。”
这一出杂剧,是根据碧玉歌诸宫调改成的。四折一楔,宾白通俗易懂、唱词文雅典丽、科介矫健雄浑。虽是旦本戏,但是黎鸣真扮演的青鸟最为出彩。
除了不问世事的夫人小姐们看得开心,其他人皆是面露冷色。
热热闹闹的碧玉歌唱完,换了行头的黎鸣真代表戏班子来敬酒。恭恭敬敬地说完祝酒词,崔夫人知道他的大名,让人赏了钱,又让他来一出戏弄。
“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崔夫人后来肠子都悔青了。
黎鸣真一人分饰多角,胆大包天的提起了玄冥宴上的事。他演的群臣滑稽可笑,是一问三不知;演的裴云岚则机智勇敢,将生死置之度外。有官职在身的男客们全都浑身不自在,崔丞相不动如山,静静地看他演完。
“赏。”崔丞相道。
“多谢相爷。”黎鸣真微笑着行礼道谢。
“你,很有胆色。”
“相爷过奖了。既唱了碧玉歌,自然也少不了戏弄裴画师。”
“我看你不是在戏弄那个姓裴的,而是在戏弄我们!”一位男客气愤地说道。
“这位官爷,您此言差矣。戏弄若是不讽刺不夸张,就失去了它应有的趣味了。”黎鸣真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是呀,你唱得不错,可以了,下去吧。”崔丞相挥了挥手。
“是。”黎鸣真再度行礼然后退下了。
黎鸣真回到妆室,师弟师妹们全都涌了上来,一个劲儿的夸他胆子大。黎鸣真笑笑不说话,收了钱自然要好好办事,真把人惹急了自然有贵人来救他,有恃才能无恐啊。
再说,他也佩服裴画师的勇气,他一介优伶能做得也只有这些了。
寿宴散去,崔扬灵夫妇在崔府留宿。崔扬灵坐在镜前卸着钗环,她不解地问陈莲甫,这碧玉歌和裴云岚有什么关系?
“你没听出来这碧玉歌其实讲得就是裴画师么。”
崔扬灵想了想,道:“嗯,好像是呢。”
“说起来,今儿看得这一出杂剧原本是江南那边盛传的一曲诸宫调。不知哪个好事之徒给改成杂剧了。”陈莲甫解释道。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要把裴云岚救出来吧。”
陈莲甫笑了笑:“也许吧。”
“到底是谁?”崔扬灵咬牙切齿,“别让我发现了,不然没他好果子吃!敢在母亲的寿宴上作妖,真是不知死活!那个裴云岚,果然是个祸害,怪不得昭华讨厌她。”
“好啦,别生气了,看看,脸上都有皱纹了。”陈莲甫安抚妻子道。
“是吗是吗?”崔扬灵连忙看镜子。
“是的是的。”
他顺势换了个话题,陈莲甫实在是听不得有人讲裴云岚的坏话,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妻子。
次日中午,陈莲甫携娇妻归家,宋潇请郑苍岩在醉仙楼喝酒。
雅间里门窗紧闭,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郑苍岩皮肤白得透明,偏又穿着一身玄衣,他笑着看宋潇给自己倒酒。两人碰了一杯,喝完了他放下杯子,拿手掌盖住杯口,说道。
“宋法曹的酒,可不是那么容易喝的,说吧,找我什么事。”
“郑大哥说笑了,不过,小弟确实有事相求。”
“让我猜猜,是为了那个姓裴的女画师吧。”
“正是。”
看着宋潇爽朗大方的笑容,郑苍岩无奈地摇头,道:“算了,为了让宋伯母省省心,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
宋潇也没多解释,道:“我想问问,圣上的意思,到底想怎么处理吴王。”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那得看傅少卿能查出什么。”
“能查出什么?吴王早就把证据毁得一干二净了吧。”宋潇冷笑。
“有些能毁,有些只能藏,看傅少卿的手段了。”
“那好消息呢?”
“昨日,崔丞相夫人寿宴,优人黎鸣真不仅唱了碧玉歌贺寿,还戏弄了参加玄冥宴的人,这胆子,我都想高呼一声好汉。圣上听说了,非但没有怪罪还夸了这个姓黎的。可见圣上并没有对裴画师动真怒。”
“果然是好消息。”宋潇故意压低了声音道:“郑大哥,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漕帮和吴王关系匪浅吧。”
“嗯,有所耳闻。”郑苍岩承认了。
宋潇把自己遇刺一事的原委通通告诉了郑苍岩,郑苍岩默默地喝酒,宋潇也不催,耐心地等着,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
“这里头的水很深啊,估计皇城司内部早就知道了。你既叫我一声大哥,又请我喝酒,这件事我应下了。”
“多谢郑大哥。”
“你小子,可欠我一个人情。”郑苍岩的笑怎么看怎么像狐狸。
“只要大哥吩咐,您让我上刀山我就上刀山,您让我下火海我就下火海。”
“少油嘴滑舌的,你呀,有空多带着老三玩儿就行了。”
“好,待会儿我跟您一块儿回家,正好看看三少爷。”
“得,今儿个不醉不归。”
郑苍岩,郑家大少爷,也是皇城司提点。皇城司,皇帝的心腹耳目,也是大越朝版本的锦衣卫。这种事,拜托郑苍岩再合适不过了。若是傅瓘只查出了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来,裴云岚就危险了。所以,吴王必须罪大恶极,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宋潇毫无怨言的被郑苍岩灌了一杯又一杯。
————【古文注释】————
①宾白:宾白有韵白、散白;还有带云、背云、内云等名目,各起串联唱词、交代内心活动、人物间交流的作用。
②科介:包括人物动作、表情、武打、歌舞以及音响效果等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