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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人出太守府回客店之时总共也没耗费多少时间,倒是公主有心去拜访一遭猎山雕,但思及司马云所言,鱼龙帮其实大小事务都是诸葛流星做主,便打消了想法,只因为能屈身主动去找诸葛流星已经是难能可贵之事,不过区区一个帮派帮主如何能得公主亲自去见?公主修书送往汴京城,令皇帝着手江夏下一任太守之事,过后便叫上老爷子与杨幼倩柳玉玉二人出去散心,独臂小老头儿本不喜散步,奈何架不住三个女子软磨硬泡便只能相随,张明月倒落得一个耳根清净,念及不久前的事情心中疑问颇多,他想听司马云解释,却不过只听司马云轻声道了一句变天了。
变天了,早上出去时候还是春光大好,现在已下起淅淅沥沥小雨,但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公主雅兴,她要逛街,哪怕是撑着雨伞也要逛街,行走在江夏长达两百丈的铁索桥上,摇摇晃晃,看姜水波纹阵阵。张明月已经不知多少次听司马云说起变天二字,每一次说起都会发生不小的事情,料想今次也不例外,毕竟司马云并不是一个愿意多说废话的人,当然这并不包括做买卖的时候。
“我不知道你说的变天到底是变哪个天。”雨幕前,张明月手端一杯茶,街上行人脚步匆匆,倒是没有多少泥泞,因为这江夏街道皆是巨大的青砖铺就,晴日里若是有马入城,马蹄铁踩到青砖之上也能发出清脆声响,只可惜牲畜不能入城。
“难道这天下不应该只有一个天吗。”司马云笑了笑,他用手指了指天上乌云,不知为什么,自老爷子一剑开天门之后,张明月总觉得这天上无时不刻都有天人云中窥探一般。
“我这人笨,倒是不明白你说的天究竟是说你指着的天还是西楚的天,不过不论是哪种,看起来都不像是好事情。”
“是的,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
司马云又指了指街道上的行人。
“你看这些人,明知道天下雨,还是要出门,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身体很好,即便是被雨水淋到最多也不过染上风寒而已,又譬如公主,她不同样也是这么认为?可是我想说染上风寒也有可能会死人,公主的性子想来是遗传其父亲,我猜今天汴京城也在下雨,你信不信?”
司马云别过头看向张明月。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天上的神仙,怎能知道这天下的事情。”端着茶杯得张明月摇摇头,他又道。
“不过我知道若是汴京城下雨肯定也会有不少人选择撑着油纸伞出门,因为下雨天说不定也有许多事情要做不得不出门,毕竟人并非生来就喜欢淋雨。”
“可你也知道有些人选择下雨天出门并非是因为有什么不能耽搁的事情,说不定只不过是为了游山玩水,公主不就是这样?你知道她本来可以等天晴的时候在出门,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不过人总要在经历一些变故之后才知道有些习惯必须得改正,我就是这样,以前我也喜欢下雨天出门,后来我不那么做了,因为我知道有些变故能让人长记性,有些变故却是连让人长记性的机会都不能有。”
二楼窗台前,司马云拍拍张明月肩膀。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其实京城今天也在下雨,可能比江夏还要大那么一点。”
汴京城在下雨,下的已经不能说是春雨,淅淅沥沥,不过一刻钟时间无数人踏破门槛也想进去的深宫高墙就已经流下了廊檐水,这种天气实在不适合站岗,可西楚皇宫的御林军依然恪尽职守站立在漫天雨幕之中雷打不动,因为他们负责皇宫安宁,负责皇宫安宁说的难听点其实不过是保护那位几乎从来不曾出过汴京城的皇帝罢了,虽是这么说,事实上这些长年累月驻扎皇宫的御林军根本没几个能真正见上皇帝一面,因为这位皇帝平日里除了朝政大事几乎就在东宫不出,也因为这皇宫里面有一位女子,或许已经不能算是女子,因为这个女子已经是当朝皇后。
下雨天的确不适合出门,可即便如此汴京城依旧有不少行人撑着油纸伞神色匆匆。
皇宫背靠九龙山,九龙山下九龙湖紫气升腾,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一汪湖水好像已经开始不在那么活跃,被当朝国士宁致远称之为气的湖气也莫名消散许多,下雨天湖中鱼儿最喜欢出来透气,这是一道极为美丽的风景,只是不知为何倚靠在珠帘后红柱的男子始终觉得这些鱼儿的反应比以往下雨天来的更为激烈,莫不是要下大雨不成?
楚中雁想不透这些问题,因为气运皇运这些虚无缥缈的学问他不懂,只有宁致远才懂,只可惜自己那位国士自半年多以前那一局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亭台,即便自己这位皇帝曾多次相邀请都被宁致远婉拒,如今这位助他太平西楚江山的国士已远赴北魏,却是再也没人能解答其心中疑惑。
“下雨天的确不怎么适合出门,湿透了衣衫不打紧,湿透了身子多半要着凉。”
楚中雁轻笑着说了一句。
“那陛下今日是不是不打算陪臣妾回山门去看一看?”
楚中雁身后有一妇人,雍容华贵却不失美丽的妇人。
“怎么可能?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何曾食言过?今日黄历上说的确是出门的好日子,只是不想会下起雨来,可即便如此,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不会不做到,我知道自昭阳生下来这么多年你都不曾回过师门,是我有些忽略你的感受了,只可惜宁先生不在,不然就让他陪同我们一起了,我已命人备好车马,待雨势稍微缓缓咱们就出宫,朝中大小事情我已命关沧海做主,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此一行,倒是足够时间让你游山玩水。”
出皇城之事可大可小,但毕竟是让自己爱了几十年的女子出去散散心,并不会带多少随从,但带的都是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不着黄衣着青衣出皇城,皇帝皇后二人乘坐车马,侍卫也着便装出行,城中百姓或有好奇想一睹马车内人真容的心思,但生活在汴京城又岂会不知真正敢在京城以车马而行的人定然非富即贵,万万不是寻常百姓能够窥探,他与她在马车内说了许多悄悄话,说了自有了皇儿以来二人从未如同青涩年代那般纯情的悄悄话。
她说她想吃什么,他便亲自冒着漫天大雨去买,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街边这些几个铜板的小吃也是如此美味,她又说她想买什么,他便放下架子下马车去买,浑身衣衫湿透之后钻进马车总会被她笑成说都一把年纪了还是这般小孩子动作。
事实上她当年遇见他时不正是因为他的小孩子动作吸引了她?否则又怎会放下被称为国士的一代大儒?
楚中雁并不知她与国士之间的爱恨情仇,他只记得她为他生下了一个宝贝女儿这就够了。
楚中雁生的非凡,即便是穿上了寒门儒生穿的青衣气度依旧不凡,这么走走停停,从皇宫东门真正出汴京城时候倒也用了不少时间。
这段时间皇帝陛下可真体会了一番民间百态,但总算没有让其失望,西楚很好,即便不久以前退守关中百里地,但总归不会伤了西楚根基,西楚面对将来不知何时会发生的天下大乱总归还有自保之力,有这么一点也就够了。
“陛下可曾真想过传位给昭阳?她毕竟是个女儿家,即便大臣们嘴上不说,心里多多少少都会颇有微词,昭阳不过一个女子,如何能将这朝堂之上差不多成了精的大臣们掌控的住?”
“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不传位给昭阳又传位给谁?大臣不服,百姓不服,我相信咱们的女儿都有足够的智慧去应对,更何况如今已有司马云此人伴其左右,更有春秋李剑神护其周全,没人能拿咱们女儿怎么样,虽说司马云此人野心勃勃,但我朝中犹有宁先生制衡,并无大碍,再说了,我如今还年轻,还能执掌王朝一二十年,一二十年时间,足够让咱们女儿成长起来,咱们女儿的娘从小便不似凡间女子,又更何况咱们女儿对不对?”
“得了吧你,一把年纪还贫嘴。”
话虽这么说,可她依旧还是如同从前那般挽住了他的手。
马车出汴京城,雨倒是越来越大,已经能听到雨水拍打在马车身上的砰砰声,当朝皇帝楚中雁掀开窗帘,身后汴京城已是渐行渐远,不知怎的,他却仿佛见到了国士宁致远正在城楼上遥遥相送。
楚中雁突然想起了半年多以前与宁致远在亭中的最后一局棋。
“陛下有西楚国运皇运庇佑,若是不出汴京城,哪怕天上神仙来了都不能拿陛下怎么样。”
仔细想来,这么一句话反过来说不就是一但出了汴京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皇帝陛下轻轻摇摇头。
宁先生,不是我不信你,我只是不愿意见她不开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