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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之地,物产丰富,地段富饶,属于历来帝王家必立都之地,但江南之地也并非说就是一州一郡之地,江南大到没边,沿昔年出了不少个风流于天下的名人雅士之广陵江而下,才入江南之地,便感觉比北方热了不少,即便是吃饭时间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能给人热出一身汗水来,尤其在这盛夏时节,武道到底也算是修行,有人说修行之人不畏寒暑,这话阿牛倒并不十分认同,寒可加衣,暑总不能将身上一层皮给拔下来,池塘旁边树上知了仿佛也不满意这夏日里的烈日一般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叫。
“以前我总听老人说,狗热的时候便会张大嘴巴使劲哈气,现在我倒是想有这狗的本领也给自己去去热。”
池塘与其说是池塘,倒不如说是农家自家开垦出来的堰塘,四周全是农作物,只有池塘边尚有一席阴凉之地,热的敞开胸口的赵骞真恨不能跳进这看起来是雨水累积而成的堰塘中好生泡个澡,他到底是不敢直接跳进这水塘中去,因为不晓得这水塘里面会不会突然窜出来几条同样午后去凉快的水蛇。
事实上江南多蛇虫鼠蚁,这么一路来遇见的被毒蛇咬死的农户也并不算少了。
赵骞性子一向大大咧咧,仔细算来,六人中也唯独只有赵健不怎么言语,张雪梅与柳玉玉两个女子自是浑身香汗,每天晚上总要寻找个僻静之地冲凉才行,好在继那毒疮道人之后,总算是没遇上多大危险,燕子李最为镇定,不过脸颊依旧有不少汗珠。
倒是让赵骞大饱眼福了,因为南方女子生而娇媚,在这夏天时间更是穿的极其少,一件薄纱,有些甚至连薄纱里面的亵衣之物都能清晰看见。
张老三说出的最大线索便是当年与他那两个弟弟最后通信地址便是在这江南之地,一个名为太安的郡县,距离此处算不得多远,六人却也不愿意在这大热天顶着日头前行,再度在午后小憩之时又做了同样一个梦之后,阿牛从疲惫中醒来,眼下身处一条小道旁边小山丘,如此一来过往商旅倒也能清楚看见听见,寻思着能搭一趟便车的阿牛很快便见到了一支徐徐而来的队伍,倒不再是以前那些商队,一无辎重,二无厉害高手,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家出游而已,这种事情自然是轮到赵骞出面,也不晓得赵骞是在这么快一年的时间下来为了生活下去不得不厚着脸皮还是因为这渔家小伙本来就很外向,这家伙竟直接堂而皇之挡在了别人队伍前面。
隔着太远,阿牛听不见赵骞说了什么,倒是见到那领头的看起来像是管家的半老头儿很热情的欢迎他们加入,六匹快马得花不少银子,原本打算骑马上路,只是最后三十两银子都给那妖道拿了去买酒喝,赏金更是不敢领,只因为这么大的事情定然惊动那小县衙之外其他的大官,如此一来,阿牛的事情便多半藏不住,这么一路来,花了不少钱,皆是一边赶路,一边变着法儿的挣来,期间就差让身子并不怎么健壮的赵健去表演胸口碎大石。
“几位看样子是远道而来吧?看你们身上的衣裳,还有风尘仆仆的模样,这是打算去投亲还是做别的?”
半老头儿管家也是个外向之人,幽默风趣,下巴留着并不算很多的胡须,满脸褶子,一双眼睛乌黑透亮,而这支看起来更像是举家乔迁的队伍大概有三四十人,男女老少皆有,几乎都是下人打扮,倒是还有一辆马车,炎炎夏日乘马车并不是一个很好选择,只是这马车四处镂空,清纱遮车,一看就知是女儿家,其余的便是一些拉货的马车拉的都是一些平日里的生活用品,三十多个下人乘货车徐徐摇晃前行,阿牛恍惚间竟听到一声猫叫,想来这猫应当是被当做宠物放在了小姐马车之中。
“投亲?投啥亲啊,这江南我们压根儿就没来过嘞。”
躺在马车上,虽苦了两匹老马,赵骞到底还是弄来一把棕树叶子扇子不停的摇来摇去,六人除去柳玉玉之外皆有兵器,原本在这无人之地遇见不认识的人带兵器拦路定然是一件不让人受欢迎的事情,不过老管家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来眼前六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故此才打算同道而行,年轻渔夫如今说话再也没有才入魏地时候的楚音,听起来与魏人一般无二,他有气无力道。
“不过嘛老管家你说的这个投亲可能还真的能算是那么回事儿,不过现在都不重要啦,现在什么亲戚什么大鱼大肉都不如一个成熟的西瓜来的更让人满心欢喜啊。”
“看来几位是口渴了吧?”
老管家摸摸并不长的胡须和蔼笑道。
“西瓜没有,倒是带了不少凉茶,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几位的口渴。”
“能啊能啊,凉茶最好了。”
老管家果然弄来了一桶凉茶,这支队伍在黄昏时分停下,江南天气多变,说不定半夜里就要下起暴风雨来,好在老黄家像是对这条路早就轻车熟路一般,知道哪儿有歇脚之地,哪儿有客店旅舍,甚至连有些客店老板的脾气都摸的清清楚楚。
黄昏时分那小姐也终于下了马车,不过二十来岁年纪,梨窝浅浅,算不得多漂亮,至少比阿牛见过的那些个姑娘不在一个档次,不过想来是因为觉得同有酒窝,阿牛不知不觉间倒是与小姐觉得亲近许多,如果不是她养的那只花猫趁阿牛不注意一爪子打落阿牛手中烧饼的话。
“咪咪,做什么?怎么能对人家这么没有礼貌?”
身着绿罗裙的梨窝浅浅女子恼怒的在花猫肥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饼已经掉在地上,阿牛捡起来拍拍手打算吃下去,只不过这时候小姐的手已拦住阿牛。
“公子,这饼已经脏了,不能吃了。”
“没事的。”
阿牛回以一个淡淡笑容,这清秀一笑让小姐瞪大眼睛。
“天哪,你也有酒窝?”
“有酒窝怎么了?”
阿牛不自觉的摸摸脸颊。
“天下有酒窝的人很多啊。”
“可是天下有酒窝又恰好能碰到一起的人并不多吧?很高兴认识你,小女子姓杨,名丽霖,雨林的霖。”
“杨丽霖,好名字。”
阿牛仔细咀嚼这名字里的韵味。
“不过小姐名字再好,也不能拦着我吃东西吧,我都一天没吃饭了。”
阿牛苦笑。
“这烧饼虽然脏了,不过吹吹还能吃,丢了浪费多可惜。”
阿牛身后负刀,一件粗布麻衣,看起来绝非大富大贵之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落魄,只因但凡富贵之人言谈举止皆有自己气质,阿牛的确是一个什么气质都没有的人,刘海斜斜划过额头,早已不是当初年幼,如今满打满算怎么着也是及冠之年,也越发刚毅起来。
“你肯定吃过不少苦头,不然怎么会吃这些我家大黄都不吃的东西,我告诉你了我的名字,你是否也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小姐一双眼睛晶莹剔透,不含世间任何杂质,这双眼睛未必是阿牛见过最美丽的眼睛,却是最干净的眼睛,在那一瞬间,阿牛竟恍惚有种错觉,如果这时间真存在一眼便就能记住一个人,那这个人说的就是眼前女子无疑,哪怕他不晓得杨丽霖是否也如此。
“我叫阿牛。”
阿牛老老实实道,末了或许是觉得如此回答实在太过敷衍,他便又补充道。
“我的名字就叫阿牛,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但大概姓张,不晓得自己从哪里来。”
“失忆了?”
小姐有些诧异。
阿牛点点头。
“如果记不得从前事情便是失忆,那我的确应该算是失忆了。”
“既然是失忆,那就更不能吃这沾了灰尘的烧饼。”
“为什么?”
“因为那样对你恢复记忆没什么好处。”
小姐一把夺过去门口阿牛的烧饼,丢进了远处的菜园子,随后又变戏法一般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递给阿牛。
柳玉玉见此一幕之后到底还是把已经取出一半的烧饼放了回去,因为那方手帕中包着的竟是好几块点心。
“哟,怎么啦?吃醋了?因为你家公子吃人家小姐的点心了是不是。”
同是渔家女子,张雪梅倒是比柳玉玉外向不少,也趁着这时候不忘上来调侃一番,事实上被调侃的柳玉玉已不是一次两次趁着这个机会“袭击”张雪梅的饱满处,然而再度出手之后柳玉玉竟惊骇发现。
“天哪,怎么一下子小了这么多?”
张雪梅俏脸一红。
“裹住了。”
“裹的这么凶,也不怕勒坏了不透气。”
“不怕,镂空的。”
……
夜色很美,繁星漫天,这在北方并不多见的天气在南方却是经常出现,躺于窗户之下,燕子李斜斜双手枕在脑后靠在门板上。
“南国夜色凉如水,坐看圆月与繁星。”
“打油诗。”
阿牛毫不客气给予如此评价,但要他吟一首打油诗也未必能吟出来,老管家到底够义气,命人送来绿酒二坛,这两坛子清凉如水的绿酒最适合解暑,阿牛手里端着酒杯,四平八稳,他能将左手练就至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努力了半年。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酒杯中沉静不动的绿酒竟开始轻轻泛起涟漪。
阿牛眉头一皱,伏地倾听,果然听见大地传来的马蹄声阵阵。
“官兵?强盗?”
回答他的并非燕子李,而是老管家的匆匆和衣而出,并且叫醒了神色慌张的所有客店歇息的下人,也叫醒了才睡下不久的小姐,还有那只瞳孔瞪的如同黑宝石的花猫。
“怎么了?老管家,出什么事了?”
阿牛不禁问道。
“哎呀,来不及多解释了。”
老管家不止神色慌张,即便连说话也慌慌张张。
“总之不关小兄弟你们的事情,你们安心继续住下就是,我们不能带你们一起上路啦,我们得逃命去了。”
“逃命?”
阿牛与燕子李不禁同时愕然,好好的怎么会逃命?难道杨家不是举家迁移?
看样子这老管家与家中下人已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他们收拾的很快,几乎几十个呼吸时间便拾掇完毕,正是夜阑人静,那马蹄阵阵也是愈来愈清晰,阿牛听这动静,恐怕百个呼吸便能赶来,只不过这小镇虽然不大,这些个马匹想要从小镇里面追出来人,也要耽误不少时间。
杨家人收拾很快,走的也很快,杨丽霖甚至招呼都未来得及与阿牛道一声便匆匆上马车。
那群自几百丈之外便能让大地微微颤抖的人也在其走后不久到了这小镇,他们寻着车辙印而来,自然也很清楚的看见杨家人离去方向,不过那群人却在这小镇大道上停了下来,因为这大道上躺着两个头枕着绿酒坛子的醉汉,一大一小,小的清秀,大的正扯着呼噜。
“哪里来的醉汉?还不赶紧让路?”
这群人中皆是武人,也不晓得是谁怒斥阿牛与燕子李二人一声,随后这群人才渐渐分开,又来了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男子,头束冠,浓眉高鼻的男子,算不得英俊不凡,但最起码也有大富大贵之相。
这男子缓缓策马来至二人跟前,他不配兵器,直接在带着兵器的二人身前下马。
微微皱皱眉,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轻轻放于二人跟前。
“能否借一条道?”
二人并不作答,甚至连眼睛都不睁一下,这男子继而有些微微不忿。
“莫非是觉得这银子少了?这些银子已足够你们过上好几天舒服日子了,又或者是说,你们存心拦路?”
这时候阿牛终于微微起身,看向眼前这无他清秀,却比他生的刚毅的男子。
“没有存心拦路的想法,只是替他们拖延一点时间,毕竟他们是一群老弱妇孺,银子我们就不要了,包袱里还有一些烧饼。”
待得阿牛道明缘由之后,浓眉男子自是心中有气,但到底还是不对二人无礼,只是沉声道。
“你们恐怕连他们是什么来路都不知道,为了他们开罪我们百威镖局这笔买卖真的划算吗?”
“不晓得。”
阿牛不知道什么百威镖局,不过还是轻声道。
“我们喝了人家凉茶,总得为人家做一点事情不是?现在你们可以追上去了,不过如果你们心中不忿想要出口气我也没办法,只是那样对谁都不好。”
“你们只有两个人,可我们有这么多人。”
“可说不定我们是两个被逼的狗急跳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