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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玉、绯玉、绛玉联袂来访时,贾府里正哭声震天。
贾母被王熙凤和邢夫人一左一右搀着,哭得捶胸顿足,指着跪在地上哭到肝肠寸断的王夫人怒骂:“无知蠢妇,你是要害死阖府,害死娘娘啊!你这个撇家败业的娘们儿,怎么就就进了我家的门啊!”
王夫人伏地嚎啕:“元春啊,我的元春啊,娘害了你啊!老太太,老太太,你想想办法啊,想想办法啊!媳妇已经知错了,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同娘娘并无半点关联,老太太,你想想办法怎生救救娘娘才好啊!”
贾母抡着沉香木拐杖“哐哐”的砸着地砖:“你早长点脑子,怎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那林家小子哪个是好相与的?你明知难缠,怎么还敢拿着他家的东西给娘娘送?”
王夫人大哭:“实在是家里为造园子精穷了,不得已才暂借了一会子,何况媳妇是给老太太过过目的,您老当日不也答应了吗?”
殷玉等人从进了门就没人招待了,自己顺路摸到了荣庆堂前院,刚好听见这么一句,绛玉一下子就火了:“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借东西不需要跟原主说一声,单贵府老太太过了目就算数的!”
贾政垂首站在贾母下方,一双冒火的眼睛死盯着王夫人,咬牙切齿只想立刻写休书,然而心里最为盛怒的却是送来这些惹祸物件的林家,此时忽听绛玉之声,惊骇气恼下立刻抬头,双眼通红几欲滴血都还没收回去就直接瞪过来了,这一下,绯玉的火儿也给勾起来了。
绯玉侧身上前一步挡在绛玉跟前,冷笑一声,带着满满的寒气质问道:“怎么,贾大人又什么说法不成?在下有的是时间,愿意洗耳恭听。”
贾政一噎,他心里也知道自己那些怨气来的莫名其妙,家里婆娘太蠢,着实怪不到林家头上,他只恨王夫人怎么就那么短视浅见上了林家的当,当下气冲头顶,顾不得假正经的体面,指着王夫人鼻子大骂:“蠢妇,我要休了你。”
王夫人滚倒在地大哭大闹:“我嫁进门几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生了娘娘和宝玉两个,俱都是有大福气大造化的,你凭什么就要休我……”
“够了!”贾母一墩拐杖,重重击在石阶上,凶狠的喝道:“都给我闭嘴,我老太太还在这儿呢,轮不到你们去吵闹。殷玉,你们三个来所为何事?若没什么要紧的,就先请回吧!我家里现在有些家事要处理,恐怕分不出心神招待。”
绯玉翘起唇角,讥讽的一笑:“看出来的,这些家事着实忙得很,外人不便置喙,既这么着,我们接了弟弟妹妹家去,免得误了你们的‘家事’,可好?”
贾母当然不会同意,归根结底,这一回的事儿起源在林家身上,想了结,还得着落在他们家上头才成。这当口让他们接走了妃儿,她还上哪儿去找人说情?于是一口回绝:“还不至于忙到亲外孙女儿也照管不了的地步,何况你们也并不清闲,又要应卯又要值班,还要去朝上‘高谈阔论’,才是真正照管不了几个孩子呢。”
绯玉点点头,也不多纠缠:“既然老太太这么说,我们小辈也不好再争,那么便说说别的吧!贵府的娘娘似乎不再省亲了,那就把出借的东西还回来吧,我们也是拉下脸去借人家的,早日还了大家便宜。”
王夫人一听那些惹是非的东西还要还,登时大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以超越自身极限的速度冲到绯玉跟前,尖利的长指甲差点儿戳上他的鼻子,冲口而出喝骂不休:“你,你这黑心烂肺的小子,我贾府怎么对不住你了?要使这样的鬼蜮伎俩来害娘娘?你个黑了心肝的,迟早一道雷下来……”
“劈死你这死不要脸的老妖婆子!”王夫人的话没说完便被气炸了肺的绛玉喝断了:“亏你还是大家出身的诰命夫人,一点规矩道德都不讲吗?说我们害你家的娘娘,我们怎么害她了?你倒是说啊!”
王夫人气得浑身哆嗦:“你们送来的都是什么阿物?存的什么心?”
绯玉悠悠然拍着绛玉的被顺气,一边闲闲的说道:“我们送来的俱都是举世罕见的珍品,怎么,还嫌不够诚心么?宫里的珍藏,还觉不足,想要更好的怕是只有去挖坟盗墓找前朝的陪葬品去了。”
王夫人指着绯玉鼻子,横眉立目:“你从哪里来的宫中珍藏,我们是客客气气的问你借东西,你为什么不拿自家的来?却要去盗用宫廷收藏,毒害娘娘?”
贾母觉出不妙,立刻就想制止王夫人的口不择言,然而绯玉却不想给她机会,厉声道:“客客气气的借?那为什么翡翠观音像会进宫?借来的东西,难道不要还么?你把它送进了宫,打算那什么来还?”
王夫人张口结舌,她压根就没打算过要还,林家的东西,从林如海死的那一刻起就被她视为囊中之物了,她拿“自己腰包”里的东西,为什么要还?
可是这话,她再怎么厚脸厚皮,甚至不要脸皮也说不出来,倒不是她突然长出了羞耻心,而是这话一说,就成了贪墨的铁证了,原本还可以用不知翡翠观音来历、更不知是贡品来搪塞,这当口要是给林家小子抓到证据说她们原本就打着借的旗号强占,娘娘就彻底没指望了。“爱女深切”的王夫人,到这地步还以为能给元春脱罪呢,依然幻想着打倒林家、抹平一切,让“倍受林家计算”的元春“沉冤得雪”,再度回到贵妃的高台盘上去。
殷玉毫不留情的打碎了她的幻想:“除了翡翠观音,其余的东西先还回来,我们还要送进宫去请皇上清点呢,至于打坏了的,你们自己商量着赔吧!”
贾母大惊:“什么?东西是皇上的?你们怎么可能拿到皇上私库之物?”
殷玉一板一眼的复述了绯玉的误导:“原是有一日我在内阁值班的时候,皇上跟我聊天,说贾家禧嫔娘娘连降两级,心情一直悲伤难耐,几欲成疾,皇上便想着,让她省亲的时候盛大一些、华丽一些、热闹一些来给她长长面子。但是还有顾虑吴贵妃和其他几位妃嫔,还有贵人,所以不能直接赏赐,便同我讲,将东西暂放在我们侯府,以林家的名义借给贵府省亲之用,之后再换回去。皇上还说,如果贵府好好保管这些御赐,等娘娘省亲完,赐下一两件作为奖赏也未可知。但是谁想得到你们竟然如此贪婪不堪?明着说借,暗里却偷,贵府娘娘的一贬再贬,分明是你们无德之过,竟然还有脸赖在我们头上?难道说,这就是你们自诩的有德之家吗?”
贾母根本没去听殷玉的指责,她光听到那些东西原本有可能成为元春的恩典却生生被王夫人毁了一切的时候就头晕目眩了,王夫人更是呆坐在地,完全失了所有精神,贾政等俱都木然、懊悔不迭,然而却不知道该如何补救,思来想去,恐怕还是要让林家去疏通才好,毕竟皇上是那么信任他们,把御赐的圣物放在他们府里保管。
倒是贾赦,因为多少有些事不关己,旁听出了一些问题——按照他未来女婿家大哥的说法,这皇上是相当宠爱元春才会迂回的帮她挣脸啊!可是连这般贵重之物都舍得出来替她铺排,还有意下赐,怎么就至于摔了尊观音就基本打入冷宫了呢?贾赦万分不解,他就是个小气又吝啬的了,但赏给那个小妾的东西,任凭她摔了砸了,也是不会过问的,顶多就是下回不给她就完了。那皇上富贵齐天,全天下都是他的,怎么就“小气”至此了呢?
贾珍则想得更远更美好,他认为皇上既然如此在意元春,那么恐怕这一回的脾气大抵是因为王夫人私传不合宫规之物入宫,外加元春摔坏的皇上的心意,因此一时气怒,以致发了大脾气,等过阵子气消了,自然会重拾对元春的宠爱,因此他们完全不必担忧什么,该咋过咋过,用不着操那些不必要的闲心。
绯玉冷眼扫了一圈,发现全贾府没一个人在反省、在认错,全体都是一副喝高了酒想入非非的德行,不由厌恶欲呕。
殷玉的肠胃倒是强健,还在滔滔不绝的表达对贾府品行的置疑,并渐渐升华到如此失德之家着实不适合抚养她那幼年失母的妹妹,总结一番中心思想就是——他林大侯爷要把妹妹接回家去。
贾母好不容易神游回来就听到这么一个大噩耗,差点心肌梗塞,喘匀了气就开始反扑,车轱辘一样反复强调自己教养林妃的必要性,最后实在没的说了,索性放了狠话:“自来做亲,都有个‘三不休、五不娶’的原则,妃儿幼年丧母,原就是‘五不娶’中的第一位——丧妇长女,日后婚嫁多有不便,后又失父,更加不利,一定要有一个德高望重的诰命夫人来教养才可以。不如以后许亲时难免被人说三道四,质疑了她的品行教养。”
绯玉喷笑:“贵府之中,似乎并无一人配称德高望重啊!至少我是没见过德高望重的人家会计算孤儿弱女的家产,先是强抢不得,又私盗在后,自己做吓了孽,却反怪好心借你们物件撑场面的人,您老年高寿长,见多识广,也跟我说说,这是德高望重的那种表现?”
贾母满脸的褶子都红的快滴出血来了,她终于悲催的发现,这两三年间的所作所为着实是自己扇在自己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她们家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和为所欲为,亲手掐断了扣留林妃做童养媳的最佳理由,现在唯一仅剩的,怕是只有外家这份斩不断的血缘而已了。可是,若仅以血缘为纽带相迫,陈家和木家会马上原样照搬,把迎春和惜春接走抚养,而且绝不会送还。如果能用两个丫头换来陈、木两家的联系,她当然高兴,可是依着那两家的恨绝,女孩儿等于是白送出去的,姓贾的姑娘养在别姓府里,他们贾家从此再不用做人了。
贾母算计了一辈子,终于掉进了别人的算计,她到现在才真正明白林家的用意——元春的倒台,根本就不在人家的眼里,充其量算是顺手,从头到尾,林家就只有有个目的——接走林妃!
贾母无力的半合双眼,做最后的挣扎:“就算我不配,你们就找的到更配的么?”
绯玉扬起头,给了贾母一个绝对讽刺的微笑:“御史台戚大人之妻郑夫人,圣母皇太后侄女,当今皇上亲表妹,老太太觉得配不配得上做我们妃儿的干姐姐?承蒙其祖母郑老夫人厚爱,瞧得起我们妃儿,欲收为干孙女儿。哦,对了,这位郑老夫人就是生育并抚养了今上生母,原郑皇贵妃,后追封端敬仁懿皇后的那一位老国丈夫人哦!连皇上都要敬称一声外祖母呢!”
贾母的眼睛彻底闭上了,喉间“咕哝”一声,栽进了身后鸳鸯的怀里,惊起尖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