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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夏炳忠已经尽力及时抢救了,但事实证明,他那句经典台词出现的仍然不够及时。
等他指挥着一帮小侍卫、小太监把半死不活的贾宝玉从一个满头癞疮令人作呕挤的和尚怀里抢下来的时候,不耐折腾的凤凰蛋已经面白气弱,声如蚊蚋了。
夏炳忠急得连连跺脚,皇上那里可是说了,立等着叫人进宫呢,眼下打成这个德行,就算强抬进宫去,恐怕也是个囫囵篇子。
“哎呀!早知道今日说什么也不出来了。”夏炳忠狠狠抱怨了一回,咬咬牙,喝道:“都撤出去,没得杵在这里扰了郡主清静的道理。派人去请今日当值的太医到贾府里候着,再来些人,小心点儿把贾公子抬过去。”
林妃这里喝住手忙脚乱的众人:“咱们府上的人都不要动,让贾府的人去抬,至于先前打的,你们也不必慌,横竖是我下的命令,出了事我担着。”
众侍卫感激不尽,齐声高呼郡主千岁,三呼毕,“哗啦”一下,一起散了开去,露出一条绝对宽敞的通道来。鸳鸯等吓得魂飞魄散的丫鬟便颤颤巍巍的想来扶起宝玉,只是宝玉软瘫在地,哪里动得了?夏炳忠大骂:“糊涂东西,也不睁开眼瞧瞧!打的这么个样儿,还要搀着走!还不快去找些春凳之类抬回去。”
到底鸳鸯气壮些,哆哆嗦嗦的上前回了话:“这位公公,奴婢们此来并没有带这些,怕是要回去拿才能有。”
夏炳忠皱着眉头恶狠狠的瞪着鸳鸯:“那还不赶紧滚回去叫人抬来?”
冬姑姑受林妃的命令出来,对夏炳忠微微行了一礼:“夏公公,郡主给了恩典,赏一副藤屉子春凳给贾公子,叫他们的人去后面接吧。”
夏炳忠冲着林妃的方向拱拱手,朗声恭维:“郡主慈悲!”说罢,招呼他领来的机灵的小太监带着一杆子吓到半傻的贾府奴才去后面抬出春凳来,将宝玉抬放凳上,鸳鸯当先,努力搀起哭得抽抽噎噎险些背过气去的贾母,其他人都跟在她后面,匆匆抬着宝玉过府送至贾母房中。
太医来的不慢,但是袭人的动作更快,早在太医大驾光临之前,她就情不自禁的哭着扒了宝玉的外袍查看伤势。褪下袍子后,只见宝玉底下穿着一条绿纱小衣皆是血渍,贾母一见又哭得抽了。王夫人手急,也不管在场有多少人,直接亲自动手解下汗巾去看,由臀至胫,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好处,当即失声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因哭出“苦命儿”来,不觉忽又想起贾珠来,便叫着贾珠哭道:“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
此时家中的人闻得宝玉今早竖着出门,现下却横着回来,都急忙出来表达关心。李宫裁王熙凤打头,后面是上一刻才回府,连包袱都没来得及打开的三春姐妹。王夫人哭着贾珠的名字,别人还可,惟有宫裁禁不住也放声哭了。贾政听见了,也跟着往下滚眼泪珠子。
一群老中青女人围在贾宝玉床边,灌水的灌水,打扇的打扇,不论是刚刚才被贾宝玉无情的视为“隔母的不是亲兄妹”的探春,还是一直待宝玉冷冷淡淡的惜春,这当口虽然没有奉献百分之两百的盛情,至少也看在贾母的面子上发挥了百分之一百的同情。
袭人自然是最卖力的一个,按照贾母的评价,她是个“最心地纯良,克尽职任之婢。而且心中亦有些痴处,主子命令她服侍谁,她的心里便唯有谁。”因此与了宝玉,袭人不负众望,真的一心一意哄着宝玉过起日子来了。这当口,她挂念宝玉伤势,竟不顾家中青年奶奶姑娘们仅仅在一道屏风之隔,便动手将宝玉中衣褪下.预备上药。
只是从打完耽搁至今,血渍凝固了大半,皮肉和衣裤粘在一处,袭人略动一动,昏迷中的宝玉便是闭着眼也咬牙叫“嗳哟”,王夫人心急如焚,按耐不住便大骂袭人。袭人满腹委屈,却没法使性子,只得按照吩咐连忙停住手,等宝玉不哼唧了再来。如此停停褪褪十三四次,足足折腾了一刻钟才算褪了下来。贾母一把扒拉开王夫人探头去看,只见宝玉腿上半段青紫,都有四指宽的僵痕高了起来,屁股更是烂桃一般,要不是位置没给打偏,单拿出去都没人能认出来那是一个屁股。
贾母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哭号,却被等的不耐烦的夏炳忠给打断了。夏炳忠领着太医进来瞧了一回,上了药,又让丫鬟把煎好的下火药、止痛药一并灌进去。灌完一见还没醒,毫不犹豫便叫太医金针刺穴,痛不痛死不死的他不管,反正得让宝玉醒过来去面圣,就算他挺不住疼死过去了,那也得死到皇上跟前去才与他无关。
于是,冷酷冷血无情无义的夏公公无理取闹的从贾母和王夫人的百般哀求牵绊阻挠万般撒泼中抢出贾宝玉,那郡主娘娘赏的那副春凳抬着丢进马车,一溜烟儿往宫里急赶。
尽管贾宝玉还是屁股朝天的撅趴着,但是在夏炳忠的催促下,马车的速度也远远超出太医叮嘱的颠簸频率,然而,当他们紧赶慢赶跑到宫门口前,一辆极具特色的马车早已耸立了半个时辰有余了。
慧玉郡主的御赐车架!
夏炳忠哀叹一声,再一次感叹自己今日出行不利。
彼时,林妃已经在皇后娘娘的陪伴下,端庄的交待完今日爆锤宝玉的全过程,正眨巴着纯洁的大眼睛等待两皇的批判或表扬。
但是出人意料的,批判的人是皇上——
“妃儿,你太放肆了,那是朕下旨召见的人,你怎么能打得那么狠呢?”虽然是自以为顾忌皇父面子的批判,但是皇上的语气实在温柔小心的媲美摇篮曲。
相反的,太上皇在听完荣嬷嬷一字不漏的汇报后大发雷霆——
“他真是这么说的?他真是这么说的?”在得到荣嬷嬷第十二次肯定的点头之后,太上皇愤怒的深吸一大口气,彻底爆发了:“混账东西!混账东西!作死的混账东西!”太上暴跳如雷:“他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前如此羞辱我皇家郡主??!!而且还是寡人亲自册封的位比庶出公主的郡主??!!他把郡主的名节当什么?他把皇家的尊严当什么?他把寡人的威仪当什么?他把……”
“冷静,冷静,皇父息怒!”皇上和皇后一起抢上前去灭火,太上皇的火气太大了,伴随着几近癫狂的咆哮,一层肉眼可见的红潮从脖子开始迅速攀升至鼻尖,连林妃都给吓懵了,太上皇这个样子,好像脑溢血的前兆啊!
太上皇的怒气有增无减:“想当年,贾代善是多么的龙章凤姿。他少有才名、文武双全、为人谦和、风度翩翩,让寡人一见倾……不是,是一见就引为肱骨之栋梁。他也果然没有让寡人失望,和寡人在一起的十多年,不是,寡人是说他为寡人效力的十多年里,没做过一件让寡人不悦的事,没说过一句逾矩无礼的话,终其一生,他唯一一次私心请求也就是去世的时候求寡人看顾一下他的幼子,说是最像他的。哼,狗屁!那个什么贾正经的,狗屁一个!不,狗屁都比他有用处一些,寡人培养了他二十年,二十年啊,培养一条狗也该会看门了,可是他会做什么?工部看大门的都升了四级了,他还在那里尸位素餐。自己无能也就罢了,老老实实缩起脖子当个王八羔子,寡人也不是不能留他一口饭吃。可是他居然还窃取属于长子的正房,无德还无能,无能还无脑,为了‘哗众取名’居然拿去世的老父做幌子,生出一个比他更加禽兽不如的东西,却谎称‘肖似祖父’。呸!”
皇后娘娘大胆进言:“启禀皇父,臣媳虽未曾瞻仰过先荣国公贾大人之威仪,但是却曾亲口听贾太宜人说过不止一次,贾宝玉这个孙儿,是‘最像他爷爷’的。”
太上皇不信:“林丫头,这是真的吗?”
林妃很无辜的实话实说:“回父皇的话,”林妃是太上皇明公正道认的义女,虽是郡主的位置,却也有资格称一声“父皇”,而太上皇虽然对她和林家都有诸多这样那样的不满,但在大面上却从未拨过她的面子,因此在听到贾宝玉的侮辱后才会那么愤怒,连他堂堂太上皇都赏脸的人却被别人打脸?这简直是对他的奇耻大辱,不活剥了那混蛋的脸皮贴到他家大门上都是他老人家的慈悲。
林妃不知道太上皇心中涌动的暴虐,只是老老实实的回自己的话:“贾太宜人确实没少在各种场合提起贾宝玉和先国公爷的相似,但是具体像不像,臣女并不知道,毕竟臣女从来没有见过外祖父。如果父皇您真想知道的话,不妨传贾宝玉入宫陛见,到时候自己会有分晓。”
太上皇直接炸了:“哈!他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直面圣颜?哼,就冲他这个德行,寡人就不认为他和代善有哪里相似。哼,‘最肖似’,难道一张脸皮相仿也算肖似吗?文韬武略、仪表风度、人品性情、文采风华……林林总总无一及得上一星半点儿,算什么肖似?少贴着代善的面子去丢代善的人了!”
皇上和皇后对视一眼,都惊讶于贾代善在太上皇心目中朱砂痣一般的崇高地位,林妃则想得更全面一些,她隐隐觉得,今天这一状告完,外祖父这颗‘失去了’的朱砂痣,恐怕要被贾宝玉拖累成‘墙上的蚊子血’了。最最起码,也是连带关系,再回味朱砂痣的时候,蚊子血也是要如影随形的。天长日久,这……也够太上皇恶心的了。
林妃突然对素未谋面的外祖父产生了一丝愧疚——貌似,自己破坏了他的基情似火啊,都是妨害人谈恋爱会被马踢,她这也算破坏了恋人甲在恋人乙心目中的美好形象了吧!就算没到被马踢的程度,可是半夜三更失恋了的外祖父哭哭啼啼跑来算账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啊!
好在,太上皇还是明辨是非的,或者说是贾代善的魅力还是横扫千军的,总之,太上皇没有表现出对已逝基友的厌恶,反倒维护力度更上一层楼——
“皇帝,藐视宗室应该是什么罪?”
这么正式的探讨让皇上小心肝乱跳:“回皇父,这个要看具体藐视的是哪位宗室了。如果是藐视皇父您和儿臣,自然是大不敬之罪,该当千刀万剐并株连九族的;如果是藐视皇太后和皇后,那最少也要诛其三族;其他嫔妃和皇子公主们更降一等,不罪及家族,但犯人自身死罪难逃;再往下嘛,王爷郡主们倘若受到冒犯,当视情节轻重分别予以杖刑、鞭刑、黥面、劓鼻、刺配乃至绞刑等等。”
太上皇很想割掉不但侮辱郡主而且还堕了贾代善清名的混蛋的鼻子来出气,但是考虑片刻,终究还是心疼贾代善的俊脸占了上风,虽然说那张脸仅仅是“有可能”比较像代善……
“那就黥面吧!唔,不过鉴于林丫头之前赏过他五十杖刑了,那就略饶他一饶,不用朱砂金印,也不刺在面上,嗯,就刺在前额好了!就刺……”
“就刺‘流’、‘情’二字好了。”林妃突然插口。“‘流’是风流到下流的‘流’,‘情’是多情且滥情的‘情’。”林妃慢慢的解释完,微笑着朝逵猩竦淖鸸蠡适胰俗榈溃骸昂苁屎纤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