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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王子腾夫人回京问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难点之重在于不能惊动王子腾。皇上和太上皇都认为,王子腾是个能吏,他升任九省都检点是名至实归,这当口估摸着才到任上还没有安顿好呢,如果大张旗鼓的召回他夫人连带贾宝玉,很容易让王子腾猜出关键以至于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便是没起二心,他惊慌恐惧还怎么能安顿好边疆?所以,坚决不能惊动王子腾,只能另想别的主意把王太太连同贾宝玉弄回京来问个究竟。太上皇寿眉微展,看向心知肚明的儿子,其实王子腾带不带贾宝玉、贾宝玉是不是黥面罪人都是次要的,不过是用来发挥的题儿罢了,真正的目的是要借机打压仍旧连成一线的四王八公,其中,四王又要比八公要紧得多。
皇后不是蠢的,稍微一提点就明白了,皇上和太上皇既舍不得王子腾的能干,又无法容忍他仍旧和虎视眈眈对皇权集中制造成威胁的东南西北四王勾勾搭搭,打算借着贾宝玉给他点教训,让他清楚自己应该站那一边,王子腾如果聪明,那么彻底扳倒四王指日可待,而他要是不聪明,那皇上也不会吝惜一个还算好用的马前卒,到时候指日可待的,就是王子腾的祭日了。
皇后开始伤脑筋了,皇上和太上皇可以游手好闲了,不厚道的爷俩商量着,打算趁最后大战开打之前给自己放个小假,来一次有益身心健康的微服私访什么的,但是在地点选择方面,两人产生了严重分歧。太上皇自觉年纪不轻,经不起长途折腾,打算在京郊周边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就罢;但皇上坚定要以公谋私,借此良机拐带心上人去浪漫的江南水乡培养感情。他这么一说,倒把太上皇对昔日基友的美好怀念给勾起来了,动了心思要往金陵一带走走,去缅怀一下逝去的青春。皇上却认为斯人已逝,皇父去了徒增伤感,倒不如跟他们年轻人一起去苏杭,说不定还能再捞段艳遇什么的,结果给老羞成怒的太上皇武力镇压了。
秉承着自己苦恼大家都别想好过的原则,皇后唯恐天下不乱的插嘴道:“既然这么着,何不兵分两路?林公如海的冥诞不是要到了吗?林学士他们去年被夺了情,没有辞官守孝,皇上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允他们今年回姑苏祭拜?”皇上眼睛一亮,满脸放光。皇后又转向太上皇,忽悠道:“皇父长情真是令人感动,但是也要保重龙体才好,江南的旧人早已驾鹤西去,何必到那里徒增伤感呢?要儿臣说,留在京中不必车马劳顿就能天天看着他们优秀的后代岂不赏心悦目的多?”太上皇捻着胡子,若有所思的点头。
于是,皇上大手笔批了殷玉等三人的假,让他们回乡祭拜林如海,自己则轻装简行,掐着点儿赶到城门口堵到了林家七子,一副“如母长嫂”的架势非要跟着回去。而可怜的、林如海唯一的血脉林妃,却因为一道“女子不得进宗祠”的古训,被排斥在祭祖的队列之外,只能对着牌位磕头。而更加悲催的则是,太上皇轻描淡写的表示:“林丫头既然进不了宗祠,上坟填土的活儿也轮不到她,那就索性不必回去了,在京中护国寺和清虚观各捐一万银子的香火钱,替她父亲做场大大的法事聊表心意吧。正好,她留下还能给朕解解闷。”
是的,现实就是这么的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尊贵的太上皇,在经过严肃谨慎的思考之后,纡尊降贵的决定去林妃的大观园里度假,并顺便要求她自己去找个借口解释他不可告人的尊贵身份,再顺便想个理由把他好基友的子孙后代招几个顺眼的来供他老人家鉴赏兼怀念。
作为一个穿越者,林妃虽然从没梦想过成为一个称雄天下、改朝换代、玩转后宫之类霸气侧漏到不忍直视的跨时代弄潮儿,但是她也不想成为苦逼到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反面典型啊,可恶的、该尽早穿越到n|p小|倌儿文里当男一号的太上皇,就不能放过她一回吗?林妃充分发挥腹诽的优势,一边在心中狠狠诅咒太上皇下辈子菊花残满身伤,一边强撑出笑脸疾步抢上去献媚:“父皇大驾光临,臣女惶恐,真是受宠若惊。”
太上皇很无耻的接受了赞美:“寡人也觉得你很好运,要知道,连寡人的亲女儿和同胞姐妹也没有这等荣幸,能在府中迎接寡人小住呢!”
林妃心中小人狂竖中指:好你个太上皇,舍不得折腾自家闺女姐妹,就舍得她是不是?真是别人家的小孩死不完!缺德都缺出花儿来了。
尽可能不暴露狰狞的内心,林妃笑得一抽一抽的:“好叫父皇知道,臣女已然遵照圣谕,请了隔壁府上贾氏表姐妹来家,另外还有先翰林院掌院学士杨翰林之外孙女儿史大姑娘也在我府上,外院里是贾家琏表哥带着环表弟、琮表弟恭候着。”
太上皇捻着胡子:“杨翰林的外孙女儿也在啊!你说她是哪家的?”
林妃同情的给了他一个不明显的白眼:“史候家的。”内心默默加了一句不好出口的吐槽:就是您老情敌史老侯爷他大孙女儿。被太上皇折磨的毫无愧疚的林妃表示她将用幸灾乐祸的心情期盼太上皇见到湘云时的纠结表情,谁叫他当年看上人家外公的时候还是个脸皮不厚的小王爷,等他修炼到没皮没脸的时候,湘云的外公早跟她祖父成了一对儿了,说起来,那可是太上皇纯纯的初恋呢,可惜小小的爱情之花连个缅怀的机会都没给他留就直接凋谢了。
太上皇的脸色无比奇妙,贾琏三人行礼的时候连大气都没敢喘,心中惊疑不定,林表妹(表姐)请的这个“姑苏来的老亲戚”到底是干嘛的?怎么这样大的气场?
由于太上皇做作的要求维持神秘感,故而除了林妃一人之外,连宝钗都不清楚这个到大观园小住的老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林妃对外只宣称是姑苏林家的远亲,让大家都称呼为龙老太爷便是。其他人或是心有城府不去追问的,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或是百分百信任不知道细问的,总之,太上皇的身份就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直到最后气冲冲回宫都没人知晓。
包括跟他做了十多年实·“情敌”和更多年虚·“情敌”的贾母。
贾母是林妃请来的。
就在太上皇仅仅小住了三天之后,林妃就再也受不了他的挑三拣四和没事找事了。这人简直是精分的!林妃愤愤的下了结论。上一秒还对含情脉脉的对着她们的脸找基友相似处呢,下一秒就翻脸嫌她们这长的不对、那生的不好,林妃尤甚。太上皇偏好丰腴肉感型,对宝钗和探春两个圆润的姑娘比较满意,挑刺儿也挑的少一些,最多是吐槽一下宝钗一举一动像比着标尺度量出来的,一天一个表情笑到尾,瞅着像他家小儿子堂屋里挂的盗版美人图。顺便说一句,那张正版在他屋里挂着,小王爷要不来,只能自己临摹。对探春,他是天天嫌人家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看着就不像个安分的样子,断定她是女儿身男儿心,投错了性别,还口无遮拦的说人家以后嫁不出去。迎春不神采飞扬,他又嫌木头木脑,打赌说她针戳上去都不知道哼一声,还撺掇林妃动手去试,被林妃的白眼翻了回来,便恼羞成怒嫌她脸盘太小眼睛太大目光雪亮,半夜里撞见能当烛台使。林妃受了气不能直接撒火,便故意天天拉着湘云在太上皇眼前晃,当太上皇想回忆湘云外祖的时候林妃就打岔,拉着湘云问她爷爷的威风十八事,把太上皇气得血压和饭量一起蹭蹭上涨。
这么斗了几天,林妃火气积累旺盛,很想找个方法重重打压一下太上皇的嚣张气焰。正好这时候,贾母撞上来,一天十二次的递拜帖,说是要给林妃介绍一个积古的老人家给她借借寿数,压压灾星,免得成日病歪歪的不见好。理由端的是无比冠冕堂皇,用惜春的话来说就是“慈爱的不忍淬睹”。
林妃看完,扔了帖子挑眉一笑:“好啊,来的好。我正愁没法把家里那位扫地出门呢,外祖母堪称及时雨啊!三丫头,你回家去,告诉老太太,明日午饭后,我请她带着那位老老来大观园里赏桂花、吃螃蟹。”
探春大惊:“郡主姐姐,这是何意?怎么能请,请……”她说不下去了,贾母再不是东西,也是她亲祖母,她说不得。
林妃才刚被太上皇埋汰的一肚子气,是半刻钟也不想多等:“你且放心,我自有主意。哼,他不叫我舒服,我也必不叫他清闲。三丫头,你别那么看我,我没疯,再说了,老太太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咱们不找她就真能老老实实呆着不来?她要没打小算盘,能见天儿的派人来找环儿,她什么时候待见过环儿?便是宝玉出了京,她也没想着要见他一回吧。偏我叫环儿来见过龙老太爷之后她就突然惦记起环儿来了,哼,没鬼就怪了。这会子又找了个什么老老,说要给我添福,我只求她不折我的寿就好了。她既然不死心的还想折腾,索性就叫她随意发挥个痛快,顺利的话,我正好能把两个一起扫出去。”探春似懂非懂,带着一肚子疑问迷迷糊糊回去传达了。
探春才出了大观园,迎面就撞上隔壁派来请她的人,见了她直如见了钱袋,一路脚不沾地的就给拉进荣庆堂去了。
探春进了屋,也不废话,直接就道:“郡主娘娘听说有积古的老人家,十分高兴,说正想着听见多识广的人说说因果,明日就请过去见见。又说内务府才派人送了上好的大螃蟹来,明日正好摆酒。叫那位老老不必拘束,去了只管吃喝就是。”
贾母满口答应,送走探春回身就去跟刘老老炫耀她的郡主外孙女儿。刘老老听说郡主娘娘传她去讲故事,诚惶诚恐,抬腿跳下炕,急忙叫道:“瞧我生的这副粗手粗脚,怎么好见人呢?老太太,你就说我家去了吧!”贾母赶紧拦她:“你别慌张,不相干的。我那外孙女儿最是温柔和顺、惜老怜贫的,比不得那个狂三诈四的那些人。想是你怯上,明日我和你一起去。”刘老老仍然不敢,还是想走,贾母心急火燎,她要走了自己上哪儿掰一个长寿的老人家去?便拼命安抚,而后又拿郡主威严压她,连哄带吓,总算蒙住了刘老老。两人各怀忐忑,脑海中演算着关于明日赴宴的截然不同的场景。
大观园里,刚刚气愤了一回贾家三兄弟琏、环、琮没一个长得像代善的太上皇“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寒颤,一股几十年不曾感受过的厌恶义愤之情飘飘摇摇,貌似自隔壁而来。太上皇搓搓手,缩了缩脖子,快步走回屋里,心里还在盘算着:明天去挑哪个丫头的毛病呢?话说看着这些小姑娘们被损的满脸斑斓、七窍生烟,真心——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