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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马车猛然停住,累得黛玉的脑袋差点撞在车壁上, 林如海心中不悦, 声音也较往日凌厉几分。听得车夫一个激灵,忙跳下车请罪。彼时林如海的小厮也已经到了跟前, 问老爷和姑娘有没有伤着, 林如海便命那小厮去打听前面到底如何了。
“玉儿,没撞着吧?”转过头, 看着女儿,林如海的声音软了几分。
黛玉摇摇头,以便仍向外张望, 嘴里嘀咕道:“前面怎么回事,这帮子人围得水泄不通的, 什么也看不到。”
林如海道:“别急,一会子就知道。”
正说着,只见周航拨开拥挤的人群,款款走到马车旁。有外人在,他不好直接叫黛玉, 只好问林如海有没有事, 又略微解释了一下前面的情况。说是方才有两个锦衣公子带着一众仆从纵马而过, 撞到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如今那两位公子已经走了,只留两个小厮在这里处理。如今在里面的大哭大叫的正是那小姑娘的娘,据说小姑娘伤得挺重的,已经昏迷了过去, 如今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林如海因问撞人的是哪家的公子。这个周航还真的不知道,他也是方才随意拉了个人问的,那人知道的也不多。
“让一让,都让一让!大夫来了,都让开!”
右边的街上跑过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虬髯大汉。那汉子生的虎背熊腰,甚是高大,乍一看给人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他穿着麻衣短褐,袖子高高挽起,几乎捋到了肩膀上,肌肉凸起的线条很明显。
虬髯大汉很着急的样子,他左手不停的拨开挡路的众人,右手拽着一个斯斯文文身穿长袍的男子,那男子留着山羊胡,五十上下年纪,背着药箱,一看就是大夫。被撞的小姑娘危在旦夕,早一刻赶过去就多一分治疗的希望。虬髯大汉跑的很快,大夫的脚力跟不上,几乎是被大汉提着走的。
越到事故中心围观的人越多,虬髯大汉便喊便拉着大夫往里挤,如何极得过去?
怕是着急了,他脾气上来,一把拽过面前伸长了脖子往前看的瘦高个,随手一甩,那人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打了几个滚儿爬起来恼羞成怒,握紧拳头就要打人。虬髯大汉怒红着铜铃似的似的眼珠子一瞪,骂了句什么,那瘦高个便软了下来,手握着拳头,强作蛮横的“哼”了一声,慢慢的退了出去,估计是觉得失了面子,也没脸在呆下去,趁没人注意,飞速的溜了。
虬髯大汉又是一声暴喝,众人忙心惊胆战的让开一条通道。
大夫终于被顺利带到了小女孩身边,小女孩的母亲哭的泪人一般,看见大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大夫一定要治好她女儿。大夫伸手在小女孩鼻子间探了探,掰开眼珠子瞧了瞧,又号了把脉,抿唇沉默了片刻,叹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不!”抱着小孩的那妇人大叫一声,哭的甚是哀绝,“我家燕儿还有救的对不对,她还有救的对不对,大夫,我求求你救救我得燕儿,她那么小,她才六岁,不——她不该是这样的……”
说着妇人突然看向旁边的两个小厮。两个小厮十六七岁的样子,从他们身上穿的衣裳的料子来看,定是富贵人家的仆从。如今他们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小女孩,眼中既无愧疚也无悔恨,反倒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
妇人眼珠子血红,迸出仇恨的光芒,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两个小厮已经死了千百遍了。“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的燕儿!”她张牙舞爪的冲上去,一股要撕了那两个小厮的样子,“我要你们偿命!”
那两个小厮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一幕,躲闪不及,被那妇人一下子挠在脸上。那妇人发了疯似的两只手齐上,在二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挠了许多的血印子。
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妇人,虽占了先声夺人的便宜,但后来很快便被那两个小厮治住了,摁在地上踢了几脚,嘴里大咧咧的嚷:“不就是死了个小丫头么,说吧,要多少钱,我们少爷多的是!”
一句话出口,已犯了众怒,为官群众的眼里都冒出火来,却没一个敢动。
“天杀的奴才!”倒是那虬髯大汉一声怒喝,早已冲上前,一手提了一个小厮,高高提起,然后重重摔在地上,“草菅人命的狗官,养出一群草菅人命的狗奴才,今儿碰到爷爷算你们倒霉!”说着上前,提起在地上翻滚□□的一个小厮,握紧铁锤似的拳头,“咚咚咚”的打了三四十下,打的那小厮血肉模糊,无关都烂在了一起。另一个小厮见状,吓得腿都软了,站都站不起来,只好四肢并用的在地上乱爬,唯恐被这个煞星抓住。
却哪里逃得掉?
之间大汉三两步上前,提了那小厮就要打。
小厮被提着衣领子,衣领子紧紧的勒住脖子,两脚悬在半空,脸因呼吸不畅憋得通红。大汉的拳头还没落下,他已经吓得尿裤子了,眼睛里闪烁这恐惧的情绪,一个劲儿的说着软话求饶。
可惜大汉不吃他那套,依旧将脸打了个稀烂。
围观的群众虽然不敢动手,但看到这些仗势欺人的豪奴被教训,还是忍不住拍手叫好。
林如海的小厮已经打听完消息回来了。
原来带豪奴纵马横行直撞的不是旁人,正是知府高鹏飞之子高嘉彦和卫老将军府上的一位小哥儿。卫老将军有三个儿子,因他常年行军在外,对儿子疏于管教,三个儿子中除了长子子承父业当了将军,其余两个儿子都是酒囊饭袋。卫老将军发现的时候两个小儿子已经长歪了,他也曾下死心打过几次,但是老太太护的厉害,好几次威胁若是打死他们先打死我,卫老将军在外面虽威风凛凛,在老太太面前倒是个孝子,也只得作罢。
如今第三代,孙子辈的,也多是纨绔之徒。
撞人的便会卫府二爷的儿子,名唤卫英。据说二人是赶着回去给卫老太太拜寿,自以为不过是撞伤了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该干什么干什么,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只留了两个小厮处理。
在这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纵马,跟行凶杀人有何区别,那小女孩何其无辜?
听完了小厮的描述,黛玉觉得很愤怒。她问林如海:“爹爹,故意纵马伤人致死以律该如何处置?”
“天地之间,唯人为大。生命最为可贵,若当街纵马行乐,伤人致死,乃是大违天理之事,该当斩首。”
“若只是伤人,没有致死呢?”
“杖三百、流三千里。”林如海道。
小女孩伤的很重,连大夫都说回天乏术了。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林黛玉就有把握能治好她。可惜,若是如此,便不能判那些纵马伤人的狂徒死刑了。但若是为了惩治这些恶人,而罔顾一个六岁小女孩的生命,黛玉做不到。
不好自己出手,黛玉只得顶着爹爹复杂的眼神,告诉周航,让他去瞧一瞧小女孩。
周航会意,拨开人群走了进去,那妇人正抱着小女孩哭,两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小厮躺在地上□□,许多人都在骂那两个小厮。什么“狗奴才”、“狗杂种”、“狗仗人势的东西”之类的字眼层出不穷。周航上前想查看小女孩的伤势,被之前大人那虬髯大汉拦住,那大汉红着眼眼睛,看周航的眼神像是要吃人,说周航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跟纵马撞人的是一伙儿的。
解释了半天自己略懂医术,只是想瞧瞧小女孩的伤,或许还有救的话,那大汉仍是半信半疑。倒是小女孩的母亲像是溺水的时候看见了一根稻草似的,有点别管行不行先抓住再说了再说的意思。
得到了人家娘的首肯,大汉才放周航过去。
周航装模作样的诊了半天脉,眯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最后点点头,说还有救。于是便从荷包里摸出一粒药丸,塞在小女孩的嘴里,借机滴了几滴灵泉水进去。其实他喂小女孩吃的并不是什么药丸,不过是香雪润津丹而已。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便悠悠的醒转了。
睁眼先看见的是一个十分俊秀的大哥哥,小女孩不由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小梨涡。
周航掸掸袖子上的灰,起身道:“没事了,回去好生养着便是。”
众人都竖着大拇指夸周航是神医。
纵马伤人之事可大可小,除非是伤人致死,其他的都还可以有所斟酌。比如说这个小女孩如果只是受了伤,对方家大势大愿意赔偿,她父母也接受而不报官的话,官府往往也不会过问。这小女孩伤得很重,本来是必死无疑的,他出手相助小女孩才得以活命,但别人不知道啊。比如,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两个小厮,虽然脸上一片血肉模糊看不清表情,但是从他们的行为也可以看得出来,是又神气起来了。
联想到肇事者的身份,恐怕即使报官也很难公允的了。
黛玉本来对卫府的印象还是不错,突然出了这么一件事,她心里卫府高大的形象突然崩塌了不少,但是既然答应去赴宴,晚了也不好。不说路上是有事耽搁,倒像是他们林家没礼数似的。
只是走虽走了,黛玉还央求林如海派了小厮留下观察后续进展。
进了卫府,黛玉在丫头们的簇拥下进垂花门,乘小轿去了内眷们所在的花厅,林如海和周航则由人引着去了招待男客的正堂。
“林姑娘,里面请。”一个粉红衣裳的小丫头引着黛玉进了花厅。
里面花团锦簇,都是年轻的女孩们。引路了的丫头喊了一声:“巡盐御史林大人的千金林大姑娘到了!”
四五个穿着鲜艳,头戴珠翠的女孩子迎上来,笑着将林黛玉搀住了。
“林姑娘快请进来吧,老太太正等着呢。”
目测这几个便是伺候卫府老太太的丫头,穿戴比一般的丫头强上许多。身上的罗衫都是极好的料子,便是扬州城那些体面人家的小姐们也多有不及。黛玉在京城住过三年,虽没怎么出过门,有些大户人家的事倒听过不少。一般越是没落的勋爵之家,越是喜欢充面子讲排场,丫头婆子出去也都要穿上最好的衣裳,免得失了体面。
记得,当时在外祖家住着的时候,若有丫头得了主子的恩典,允她们出去看看自己在外面的家人,别管一天还是半天,能不能穿的上,琏二嫂子都要命她们包一包的好衣裳带去,还要亲自过目之后方可,以彰显自己家的富贵。好像在告诉人们,瞧我们家多富贵,连丫头都比别人家的小姐吃得好穿得好。
其实,他们心里未必就不知道在走下坡路,早已不复祖辈们时的荣光,但越是如此,便越是讲究外头的体面,似乎这样便能欺人,其实不过是自欺罢了。
卫老太太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了,从贵妃榻上抬起头,笑着问:“是谁来了?”
丫头们七嘴八舌的说明了林黛玉的身份。
卫老太太扶着丫头的手坐起来,笑的甚是慈祥,“快请林姑娘进来坐。”
她上身穿着大红底子福寿吉祥纹缎面对襟褂子,下面是赤金撒花裙子,白色圆领中衣,头上插着整套的赤金红宝石头面,看起来十分雍容华贵。黛玉上前见了礼,卫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好生夸赞了一番,指着自己的几个重孙女儿一一的让黛玉认了。末了,笑呵呵的对站在一边的几个孙女儿道:“来了扬州城这几日,你们不是一只念叨着要见见知书达理的林姑娘么,这可见着了!”
说着命贴身丫鬟去拿自己一直舍不得用的一个珊瑚摆件给黛玉做表礼。
黛玉连说了几次不敢当,卫老太太执意让她收下,还说长者赐不可辞,不收就是看不起她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黛玉可担不起不敬老的罪名,只好收下了。
很快,黛玉便被一帮子姑娘们拉走说话了,扬州体面人家的姑娘几乎都到了。大部分黛玉生日的时候都见过的,只是当时混混乱乱的,又突然来了圣旨,搞得她脑子更混乱了,所以虽然看着面熟些,却不大记得谁是谁了。
这些闺阁小姐们大概也知道只见过一次,黛玉未必能记住她们,因此搭话的时候都还不望自报一下家门,免了黛玉张冠李戴的麻烦。
基本上所有的姑娘们都很热情,但也有个别的。
比如高雨柔,比如卫府卫老将军的长孙女——纹姐儿。
前段时间还听说她被高知府禁足了,不知为何,这阵子倒又活跃了。
高雨柔蒙着面纱,在一种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中十分显眼。面纱做的极为精美,点缀着数不清的各色宝石,用一根硬硬的铁条子穿了,勒在耳后。猛一看,跟唱老生的戴的那夸张的假胡子似的。黛玉只是扫过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了。有几个小姑娘们还在那里偷偷地看,不仅看,还捂着嘴笑呢,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传到黛玉耳朵里。
“?g,你们说这么热的天儿,她戴着那个不热么?”
“谁说不是呢,我看着都替她闷得慌。”
“这是把能找到的宝石都缀上了吧,也不知是炫耀她家里富贵呢,还是心虚。”
……
黛玉虽然不喜高雨柔,但对这种捧高踩低的,更加不待见,悄悄记住这几个背后议论人的女孩子,打定主意以后不跟她们来往。
看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黛玉,高雨柔眼里闪过怨毒之色。
郑莉华也收到了请帖,而且听她的意思,似乎是跃跃欲试的样子,可到了现在也不见她的人影,黛玉心里有些奇怪。
说曹操曹操到,刚想到这,便见一个小丫头引着郑夫人和郑莉华进来了。郑夫人是满脸的笑意,郑莉华则嘟着小脸,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先是拜见了卫老太太,之后郑莉华才出来找黛玉。屋子里人太多,没有说话的地儿,二人便携手出去,穿过一条青石板的小夹道,来到卫老太太的正房后面的小花园。花园里有一片竹子,一条羊肠小道贯穿,中间稍大的一块空地放着一个石桌并几个石凳子,倒还僻静,二人便一起到那石凳子上坐了。
“我以后可再不来了!”一坐下,小妮子郑莉华就气哼哼的道。
黛玉问:“怎么了?”
“她们忒看不起人。”郑莉华气呼呼的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卫府是高门,为了来参加他们老太太的寿宴,他们提前几天就在准备好了。今儿起了个大早,用了饭便出发了,到了卫府门前先递了拜帖。那些门童都是看人下菜碟儿的,见是同知府,就不那么恭敬。让他们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好容易进了府,谁知又受了一个小丫头的诓骗,引她们到一废弃的小院,人就没影儿了。
她们费了好久的功夫才找来,本来是最早的一批,如今倒成晚到的了。
“林姐姐,你评评理,这不是故意给我们难堪么?我们郑家门第低又怎么了,我们又没哭着求着要来,还不是他们巴巴的送了帖子。”
黛玉皱了皱眉说:“不应该呀,你家跟他们又没有过节。若说他们看不起你家门第低,也说不通。你们家门第虽然不高,总也比那些商人强吧,她们尚且还没有被如此对待,何况于你们?”
郑莉华起身,站在一杆竹子跟前儿,泄愤似的使劲儿揪掉上面的几片叶子,咕哝道:“总不能是那丫头不认路吧。”
黛玉道:“这也不可能。卫府堂堂伯爵之家,怎会让一个不认路的丫头去迎接客人?退一万步讲,便是真的不认路,也该实告诉你们,不该把你们引到错的地方才是。除非那丫头是个傻得,不然一个怠慢客人之罪扣在脑袋上,你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这么说,是有人故意整我们了?”郑莉华歪歪头,满脑袋的雾水。
黛玉回了她一个你终于聪明了一次的眼神。
“林姐姐,你说是谁在整我,我们没得罪过卫家的什么人啊!”
“谁说一定是卫家的人了?”黛玉反问。
“啊?”郑莉华愣了愣,仿佛打开新世界大门一般,“林姐姐你不说我还真想不到这里。我想了一路都没有想通,母亲只是一味的让我忍耐,我一直以为肯定是卫家的看不起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才故意给我们下马威,却没有想到有可能不是卫家的人干的。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可能不是卫家的人,他们若真心看不起我们,大可不必下帖子。请了人又弄出这样的事,便是传出去也不好听。哎呀,林姐姐,你可真聪明,比我强多了。唉,我若是有你一半的聪明劲儿,哥哥也不会整天说我满脑子浆糊了。”
“怎么,想到是谁了?”黛玉问。
郑莉华茫然的摇摇头,黛玉有些无语了。那傻妮子还拉着黛玉的袖子,满脸真诚的摇着黛玉的胳膊,“林姐姐知道是谁?快告诉我,我倒要瞧瞧谁这么下作!”
林黛玉:“……”你平常都得罪了什么人,我怎么知道?
郑莉华苦恼的皱着眉又想了会儿,没想出什么门道。她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嘟囔道:“罢了罢了,不想了,我还是回去问我娘吧。”一把拉着黛玉的手,“林姐姐,我方才来的时候路过一个锦鲤池子,一池子的或红或白或花的各色锦鲤在水中来回穿梭,别提多好看了,咱们瞧瞧去!”说着就要走。
林黛玉皱眉道:“天热,不要乱跑了,一会子出一身汗。”
郑莉华说:“就在花园子那便,没几步的路,我们从竹林里走,太阳也晒不到,穿过竹林转过一个月亮门就到了。今儿刮的东方,咱们就在西边的亭子里看,风从池塘上吹过,极是凉爽的,林姐姐就陪我去看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黛玉也不好不去。
“等一下,我的丫头们还没跟来呢。”
方才郑莉华拉着她出来,气鼓鼓又神秘秘的样子,不知道什么事,她没让紫鹃她们跟着。紫鹃她们正在不远的地方张望呢,因为距离有点远,喊得声音小了听不到,大了未免惊动其他人,因此黛玉只是冲着紫鹃挥手,示意她们跟来。
二人到了锦鲤池,不想高雨柔和纹姐儿也在那,四人见面寒暄一番,怪没有意思的。
丫鬟拿了些鱼食,分给众人,黛玉喂了一会子鱼,便在凉亭下坐着吹风,高雨柔阴沉沉的坐在另一边,郑莉华倒是饶有兴致的喂鱼。不都是一个小丫头跑来这纹姐儿,说是荣哥儿在她房里,死活闹着要找姐姐。荣哥儿是纹姐儿的胞弟,今年才五岁,很黏这个姐姐,常常不见了就要到处找的。
纹姐儿便说了几声抱歉,随着小丫头一块走了。
不多时,高雨柔也走了。
黛玉本来也想拉郑莉华走,却见远远的又走过来几个女孩子,都是来赴宴的姑娘们,也是听说卫府的锦鲤养的好,特意一道来看的。黛玉倒不好马上走了,不然看着跟躲着她们似的。
“林姐姐,你也来喂鱼呀!”郑莉华拉着林黛玉到随便,很兴奋的叫着。
说着郑莉华抓起一把鱼食,撒在池子里,立刻有一群红色的锦鲤游了过来,在清澈的池水里显得既活泼又热情。黛玉一时也来了兴趣,刚抓起一把鱼食要撒,只听得一个身穿藕荷衣裙的小丫头大喊着“林姑娘”、“郑姑娘”,急速的跑来。
那丫头看着很焦急的样子,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子,鬓角的碎发浸透紧贴着皮肤,也不知是急的这样满头大汗还是跑的这样满头大汗。
黛玉皱皱眉,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小丫头红着眼往黛玉身边冲,被紫鹃眼明手快的拦住。
“有什么事你倒是好好的说,别冲撞了姑娘们。”紫鹃道。
小丫头大口喘着气,急的直跺脚,只觉得嗓子冒烟,半天说不出话来。等能说话的时候因为又着急又害怕,不免语无伦次起来,“林姑娘、郑姑娘,我们……我们姑姐儿玉不见了……”
雪雁、慧儿等此刻也都挡在了林黛玉面前,一听这话便都不高兴了,冷着脸问:“你们姑娘的玉不见了,与我们姑娘有何关系?”
“这,这……”小丫头“这”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那块玉是我们姐儿的宝贝,两位姑娘要是知道——”
话还没说完,便被紫鹃厉声打断:“你们姐儿的玉不见就该各处找去,找我们姑娘是什么意思啊?”
“这,不是……”小丫头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方才,就喂鱼的时候还在呢,回去就不见了……当时,这里只有林姑娘和郑姑娘……”
听到这里,众人都明白了,紫鹃气的两眼一瞪,话也不说一句,当场就给了那小丫头一个耳巴子,骂道:“瞎了眼的小蹄子,你说谁是贼呢!我们姑娘是什么身份,由得你一个奴才秧子在这里浑说呢!”
黛玉也气的满脸通红,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冤枉是贼。这不是当众打她的脸么?打她的脸便是打爹爹的脸,打林家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黛玉不会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小丫头不过是别人支使过来给她没脸的,她若是拿小丫头出气,倒失了主子的体面。
她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问身边的郑莉华道:“好妹妹,你听出什么意思了么?”
“听出来了,她说咱们是贼呢!”郑莉华指着那小丫头道。
黛玉将眉眼一凛,“人家既然说咱们是贼了,咱们还腆着脸留在这里做什么,给人在背后指着骂么?”
“自然不能,林姐姐,咱们走!”
说着便拉着林黛玉要走,黛玉回头对紫鹃道,“你去告诉老爷,听说知府大人也来了,既然是遗失了东西,就让官差好好查查,我可不当这冤死的贼!”
紫鹃应了一声就要走,被一种姑娘丫头们拉住。
彼时,纹姐儿的奶娘也带着几个丫头赶了来,见此情景都道:“好姑娘,使不得使不得,这是家事,可千万不敢报官。”
说着那婆子便一把揪住小丫头的头发,“啪啪”又打了几个耳刮子,嘴里骂道:“什么下作东西,好好的让你来找玉,你攀扯林姑娘做什么!”
回头想着林黛玉又是满脸堆笑:
“我的好姑娘,都怪这小丫头不懂事。我们姐儿不过是让她出来找玉,她就没轻没重的浑说了。姑娘不知道,那块玉对我们姐儿来说很不一般。那是吐蕃国出产的血玉,极为罕见的,原是十几年前老将军大败柔然班师回京的时候,当今太上皇赏的。老将军刚回到家,可巧赶上长孙女降生,一高兴就将这玉给了姐儿。十几年过去了,我们姐儿日日戴在身上,从未离过身的。所以一时丢了才这样着急,这小丫头怕找不到挨打,一时吓破了胆,才这样胡言乱语的,若是说了什么混账话,姑娘就当是小猫小狗叫了一嗓子,别跟她一般见识。”
紫鹃道:“她可不是胡言乱语,她分明是有的放矢。”
那婆子道:“哪能呢,林姑娘是府里的贵客,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说一声不是的。”
小丫头被打的晕头转向,嘴角流出了鲜血,既委屈又害怕的瑟缩着。耳边是各式各样的指责声,好像还有说这样的贱蹄子就该打几十板子卖到勾栏里的。小丫头更委屈了,她知道勾栏是什么地方,进去了便一辈子翻不了身。她做错了什么,还不是主子吩咐的。
想着小丫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抬起头道:“不是我乱说,是姐儿——”
话还没说完,那婆子一巴掌又打过去,“再说一句,拔了你的舌头!”又骂跟来的几个丫鬟:“都绑着手呢,还不将人拉下去大板子伺候,给林姑娘出气!”
林黛玉不好跟这样的粗俗婆子吵,跌份儿。她给紫鹃是个颜色,紫鹃便上前道:“这位妈妈说的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姑娘有什么气可出的?你们惩罚下人是你们的是,与我们姑娘无干!你们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也别攀扯我们姑娘。”
这里闹成这样,早有丫头跑去禀告卫老将军的夫人蔡氏。
蔡氏不敢惊动老太太,只得找了个借口出来处理,先把纹姐儿的奶娘骂了一通,又让人去叫纹姐儿,又不住的给黛玉说好话。
说实话,黛玉以前听到的关于卫老将军的事儿,都是如何杀伐决断,如何勇敢无畏的,是战无不胜的大英雄。谁曾想他治家竟如此糊涂!也可能是早年连年征战,鲜少在家中的缘故。但不管怎么说,卫家的内宅混乱至如此地步,子孙纨绔的多,出息的少,他也不是一点责任也没有。
面对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黛玉也不好一点面子不给,只得表示卫府若能还自己和郑莉华一个清白,这事她便不计较了。
不多时,纹姐儿来了。
蔡氏便命她给黛玉道歉。她对黛玉似乎很有敌意,嘴里虽然说着道歉的话,眼里还满是不屑。蔡氏气的浑身乱颤,指着她骂:“怎么,你还不服气么?”
纹姐儿垂了头,道:“不敢!”
蔡氏道:“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东西丢了你好好找便是,怎么还往客人身上浑赖呢,这就是你的教养!”
纹姐儿道:“没有赖,就是白问一句,万一她们知道线索呢。那可是祖父给我的玉,还是御赐的呢。”偷盗御赐之物可是死罪呢,她不过是白问问怎么了,又没有说一定就是她们偷的。
“你还狡辩!”蔡氏似乎气得狠了,指着纹姐儿浑身乱颤。没见过这么蠢的丫头,丢了御赐之物也是大罪呢,这死丫头不说私下里好好找找,倒唯恐别人不知道似的乱嚷,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丫头,敢是得了失心疯了,还不快带下去,请大夫医治!”蔡氏咆哮。
纹姐儿的爹便是卫老将军的第二子,名唤卫标,是个不学无术之徒,身上现捐的一个通判,还在候缺,整日只顾自己花天酒地,对家事、子女一概不管。她娘是府里正经的二奶奶,倒是个温柔和善之人,对子女十分宠溺,可惜身子不好,时常病病歪歪,如今已经卧床一月有余。
黛玉冷眼看着,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