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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雀殿坐落于华清池与太和假山园之间,分为主殿和东西偏殿,东偏殿住着柳美人,西偏店住着萧贵人,主殿暂时空着。
云绽刚进清雀殿门,便听里头传来一声清脆的摔瓷声,她微微蹙眉,直逼东偏殿中。
守在门外的宫厮想通报,陆琳一个冷眼飞过去,宫厮瞬间闭了嘴,只往地上跪。
孟扶怜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袍,腰间系着一条火红的玉带,头戴红玉镶金顶冠,青丝半束,正单脚踏在萤石榻上,一副纨绔子弟做派。他半偏着头,一手掐住柳美人的下颚,狭长的凤眸中尽是怒火:“即便是你一句玩笑话,你也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随意攀污陛下?”
柳美人跪坐在地上,半仰着头,睫毛湿湿,满眼痛苦,似要为自己辩解,却被掐的说不出话。
东偏殿的宫厮都跪得远远的,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红梅映雪的白玉花瓶碎了一地,星河踩着柳美人另一个近身宫厮的脸,想来是这近身宫厮想扑上去救自家主子,却吃了星河一顿揍。
云绽跨进殿中,眸间染上清冷之色,“虞妃娘娘好大的架势。”
孟扶怜如惊弓之鸟般蓦地松了手,玉珠似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陛……陛下,您怎么过来了?”
“陛下……”柳美人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如同一只乖顺的羊羔。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三个月前才进云绽的府,早就听闻孟扶怜狠厉,他往常也是避着孟扶怜走,没想到今日一句无心的话,招惹了这位祖宗。
刚刚孟扶怜掐着他的下颚,痛的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云绽看了眼柳美人白皙的脸上深红的指印,心疼转成怒火,直逼孟扶怜:“他不过是说了一句玩笑话,你训诫两句也就罢了,何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孟扶怜撩开白袍,单膝跪地,薄唇微抿:“陛下息怒,臣妾知罪。只是……臣妾如何能忍得他人拿陛下做嬉笑?陛下今日怎样罚臣妾都行,但以后若是再有人拿龙嗣和陛下开玩笑,臣妾照样不会轻饶。”
这番话说的恳切,柳美人也确有错处,云绽隐隐有些动容。柳美人刚被扶起来,听了孟扶怜的一番话,立刻又扑通跪下去:“虞妃娘娘教训的是,臣妾知罪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臣妾初到宫中,尚不熟悉宫中规矩,多谢娘娘教诲。”
少年的声音清澈中带着些许稚嫩,连连认错的模样像是被孟扶怜吓得不轻。
云绽将柳美人扶起来,轻拍两下他的肩,安抚道:“下次可不能再这般口无遮拦了,翠海,扶你家主子下去休息。”
“是。”翠海连忙上前扶柳美人,柳美人不放心的看了孟扶怜一眼,嘴唇嚅了嚅,走了。
云绽看着孟扶怜,道:“你也起来吧,”
孟扶怜俊颜微舒:“谢陛下。”
云绽无奈的道:“扶怜,你的性子太强太躁,得改。以前在王府里人少,朕也能纵着你。但如今成了一国之妃,便不能再这般意气用事了。”
孟扶怜伸手拉住云绽的手,一字一句道:“我知道,陛下是很疼扶怜的。”
他的手温热,掌心中还有指甲陷进肉里的痕迹,想来是方才怕云绽生气给抠的。云绽的气浑然消了,便没抽出手。
这时宁颜匆匆赶来,禀道:“陛下,妍亲王求见,此时正在养心殿侯着。”
云绽嗯了一声,对孟扶怜道:“你今夜早些睡,别等朕。”
孟扶怜知道今天自己有些放肆,陛下怎么也得顾及柳美人的感受,便难得乖顺的答应了。
养心殿外站着一个女子,她穿着一身水绿色丝绸拖尾百合襟服,衣服上用染了色的银线绣着孔雀绕枝的图样,三千青丝垂于腰间,指甲上染着晶莹剔透的蝴蝶。她容色上等,可担得起倾城之貌,但眉宇间似有躁厉之意,像是有什么事在心里挣扎。
八抬御辇停在朱红色的殿门外,待女子回头时,云绽已经走到她身后了:“三皇姐怎么来了,可是王府缺了什么?”
眼前的女子是先帝的三皇女云浮,现在是妍亲王。素日里与四皇子云庄交好,云庄落败后,她便鲜少在人前露面了。
云浮面上扯出一抹生硬的笑:“承蒙皇恩,妍亲王府衣食不愁。”
“哦……”云绽拖长了尾音,道:“先进来吧。”
云浮跟着云绽进了养心殿,看着这间熟悉的殿宇,看着熟悉的龙椅,熟悉的御案……这熟悉的一切现在都归了云绽,云浮的心中浮出一抹复杂之感。
“三皇姐,”云绽坐在龙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随便坐。”
云浮道:“臣姊只坐该坐的地方。”
云绽嗤然一笑,道:“三皇姐倒是个知趣的,这几天夜里睡得可安稳?”
四弟刚死,云绽又拿她手下的蔡奇立威,她怎么可能睡得安稳?云浮掩在长袖下的手捏成了拳头,面上却毫不动容道:“秋末了,夜里有些寒,不怎么适合睡觉。”
答非所问。
云绽一笑,不再说话,她倒要看看云浮有多沉得住气。
半响后,云浮终于艰难的开口道:“陛下,四皇弟虽有罪,但他好歹与陛下是血肉之亲。四皇弟走了,恕王府没了支柱,谁都能欺到他们头上,四皇弟妹带着两个孩子,孤儿寡母实在可怜……”
云绽打断她的话,道:“三皇姐也说了,云庄与朕是血肉之亲,那他的子女也都是皇亲,谁又敢欺负皇亲呢?再说了,即便真有人欺了他们,不是还有三皇姐给他们撑腰么?三皇姐向来倨傲不肯求人,如今怎么还向朕低头了?”
云浮忍得一口银牙咬碎了往肚里吞,深吸了口气,道:“天下子民都是陛下的,四皇弟惹怒了陛下,陛下的子民自然不会善待他的家人。妍亲王府如今是泥菩萨过江,又怎么保得住别人?陛下仁慈,云智和云涌都是陛下的亲侄儿啊!”
“那三皇姐想要朕做什么?”
云浮大有豁出去的架势,一口气道:“微臣斗胆,求陛下赐云智云涌爵位,无需太多实权,仅让他们自保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