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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年伸出去的手一抖,连带着江桦也晃了一下,两个人搭成的人梯顿时摇摇欲坠。安年在上面死死地抓着窗台勉强稳住,这才转过头,冲声源处道:"喂,不就是偷个果子么?大惊小怪什么!"
在身后出声的那人像是也被这情景惊着了,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触发这么大反应。他站在旁边,安年的呵斥好像当头一棒,接着又对上了江桦警惕的目光,反倒搞得他不知道怎么做了。实际上江桦没什么恶意,只是习惯性地防备着外人罢了,如果是他独自在这里的话他当即就会走掉,但现在他肩上还驮着安年,跑不了。
两个少年就这么微妙地互看着,场面静了几秒,情景搞得始作俑者反而有些受不了了,赶紧退开几步:"那个,我真只是路过随口一说的,没事的话就先走..."
"啊呀!搅了我们的局,这就想走!?"安年撑着窗框眼睛一瞪,"你是叫于小楼是吧?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怕不是也动了歪念头,被我们抢先了吧?"
"哪有?!别瞎说!"于小楼睁大眼。
安年看着他那副样子,反而咯咯笑起来:"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但要是待会母夜叉回来,抓到你跟我们在一起的话,你说没有,她信么?"
于小楼当时就傻了,本来是抓个车,结果车门就这么给焊死了?
"哦对了,就算她真能听你的解释,我也可以说你和我们是同谋,这样死还能拉个垫背的呢。"安年轻笑着,"你说,这怎么样啊?"
你是魔鬼么?
于小楼当即就泄气了:"那我也托你?"
"不用你托!还没现在这个托得稳呢!"安年摆摆手赶开了他,一指旁边拐角,"你帮我们盯着就好了,母夜叉来了赶紧说。"
于小楼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当即也只能垂头丧气地摸到拐角,注意着外面的情况,安年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怪下面的江桦什么表情,调整了一下身子,就要重新往上够。
"来了来了!人来了!"于小楼刚往外看了一眼,忽然就这么叫起来,"是在抓人...妈诶,好像也是偷违禁品的!"
安年本来就还没站稳,这话一出顿时就脚下一滑,直接栽了下来,在下面的江桦闪了个趔趄,赶紧伸手去接她,却见她在落下来的时候还不忘闪电似的一探臂,将那海棠果整个拽了下来,连着整条树枝一起折断,然后又一起摔到江桦身上,落地滚了一身的灰。
江桦下意识就要去拉她,结果在这之前安年已经毫不在意地一咕噜爬起来,几步上去顶掉于小楼的位置。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穿着白大褂的胖护士,果然如于小楼所说,她正气喘吁吁地追着一个健步如飞的身影,怀中抱着一个塑料兜子。他显然准备充分,还带着口罩遮着脸,太像个抢银行的了。
大概今天是偷窃的好日子,小贼们倾巢而出。前脚还没解决好,后脚安年摔下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女人当即就刹住了脚步,向这边喝道:"谁在那里!?"
"坏了,她往这边来了。"安年低声说着,手上却已经利索地掰断树枝分成三份,随手把海棠果扔给两个男孩,"你们快跑,我拦住她。她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她说完就已经窜了出去,直接撞进了胖女人的视线之内。两个少年见状也没啥好说,在她的掩护下就从背后向外跑去。加上原本被追的那个小贼,四个人四面撒丫子开花,那胖女人不知道该先抓谁,首尾失顾地在原地打转,连原本的目标都丢了去,反而被这群乳臭未干的孩子耍的晕头转向。
"帮大忙了!"原本被她追着的小贼解除了压力,还游刃有余地回头冲俩人一笑。顺手就从怀里抱着的包裹里拿出两只远远地丢过去,两人接住,才发现是那种小罐装的啤酒。
在这里的孩子们都没有到酒龄,为了保证不会影响生理实验,酒精这种东西一向是被明令禁止的。但在男孩们看来这种带气泡的饮料绝对是身份的象征,有酒在手就俨然是个大人了,因此平常可没少人打那些实验人员带来的酒的主意。到了热闹的新年,终于是有人忍不住动手,这么危险的差事显然是蓄谋已久的团队工作,而这个小贼打了前锋。
"送你们了!反正都是给朋友拿的!"小贼用欢快的声音冲他们喊着,然后瞳中红芒微现,一跳就跃上了前方三四米高的墙壁,接着身形一沉就隐没在了墙后,随着他这个动作,一墙之隔的后方顿时炸开锅似的吵闹起来,看来是早有人在那里等着接应。
于小楼捧着手上那个小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跑在身边的江桦已经同样一个前扑上墙。他只能跳起半米来高,但借着这股力他就已经抓住了墙檐,单手使力一撑,纯靠身体配合竟然也一步到位地翻过。
他从来没见过这里有谁能做到这个程度,动作行云流水,也许连本人都没注意到会有这么灵活。这样的人要是有了细胞的力量,得成什么样啊?
他站在那还有点懵,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一阵都没和这位难兄难弟说一句话。在这段时间里江桦已经翻到了围墙的另一边,这是一条近路,再往过走个几百米就能直接到小岛的海滩。已经是夜晚时分,孩子们却都聚集在了这里,堆沙堡打沙仗,尽情地享用着来之不易的自由时间。
江桦站在那里,摩挲着手上的啤酒罐子若有所思。刚才他并没有多做什么,只是普通地和别人打了个照面,便得到了这样一件意外的礼物,对他而言这很没实感。放在以前他下意识就离这些远远的,现在真实地拿在手里,才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安年不在旁边,他对于眼前这热闹的人群还有些不适应,只待在原地举目望去。刚才那个被追着的小贼已经到了沙滩上,早就等不及了的男孩们像是追逐饵料的鱼群那样冲上来,打开箱子分享战利品。
"任天行你可以啊!还真拿到手了!"
男孩们忙不迭地模仿着大人开罐猛灌,同时不忘将立功者高高地托举起来,像个英雄那样巡礼。事外的孩子们对此早已习惯,无论什么时候,任天行身边总能自然地围起人来,不管做什么,他都能得到最多的支持和帮助。
任天行被无数双手举着,忽然脚下一蹬,接着身下的那股力高高跃起踏上旁边高大的榕树,在顶端揭开了盖住"罪证"的口罩,露出那张翩翩少年的俊脸。他信手摘下了树上早已准备好的巨大的红风筝,把鞭炮挂在上面点燃,呼地一推,噼啪声在所有人头顶炸响。
下面的孩子激动地高喊起来,挥舞着手臂,尖声叫着他的名字。他坐在树枝上优哉游哉地晃着腿,嘴上叼着那只易拉罐,在江桦看来活脱脱一副皇帝样。
红色的风筝飞临了所有人的头顶,带着庆典的火光刚好绕场一周,投在无数双期盼的眼睛里。风势转向,它带着飞机一般耀眼的尾焰向大海飘去,在光点在海上熄灭的时候,整个天空突然被雷电一般的鸣响映亮!
"放烟花了!有人在海上放烟花!"孩子们叫起来。
火光在天的尽头像是蒲公英那样迸裂,斑斑点点的焰火点亮了昏暗的天空,仿佛化作倾斜的流星雨。今年的烟花尤其夺目,孩子们都没见过这样漂亮的景象,个个兴奋地跳起身来,绕着沙滩奔跑。喧嚣声声不绝,在极致的火热之中,时间的概念像是变得无比缓慢了,一秒被无限地拉长,定格在璀璨的烟火苍穹之下。
江桦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瞳仁像是掺入了火光那样地亮。一枚又一枚光点在天边怒放,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全貌。前方树上的英雄吹着口哨,背后刚翻过墙来的衰仔喘着气拍着身上的灰,沙滩上抱着布偶的女孩仰起头,远处邪眸的天才回身眺望。
那是未来的队员们第一次共视一物,彼时他们不相知亦不相识,意外的相碰只当是擦肩而过。全然不知往后的岁月中,将会是谁将后背予自己紧紧抵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