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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风酌并不知道康下泉是谁, 他此时心中着实有些个好奇康下泉是谁,然而喻风酌是聪明人, 知道这事情问出来,对他是全无好处。
喻风酌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厉大人可放心。”
“多谢喻大人帮忙。”厉长生又是一拱手,态度十足谦和友善。
喻风酌道:“能有帮到厉大人的地方,喻某人倒是荣幸之至。想必日后, 喻某人若是请厉大人半点什么事情,厉大人必然也不会推辞。”
“这个自然。”厉长生爽快的说道:“便当长生欠了喻大人您一个人情。”
“那喻某人却之不恭。”喻风酌道。
厉长生只是稍微离开一小会儿时间,他心中惦记着, 若是荆白玉问起自己去了哪里,也不好离开太长工夫。
厉长生匆匆与喻风酌说了几句话,便转身往回走去。
他还未行至太子宫殿门口,就听到有个女子声音在说话。
“灵雨,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娘娘想要见太子殿下,你为何不去传报?”
这声音有些个耳熟,日前也算是熟人一个。
厉长生转了个弯, 果然看到了昔日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桃夭, 正在瞪着眼睛与灵雨面前理论。
如今的桃夭, 已经不再是皇后身边的宫女, 而是陆夫人身边的宫女。
皇后因着他表弟韩忠德与华夫人的事情,被牵连革掉了皇后的头衔。如今一国之母空缺,昔日的皇后也只成了一宫夫人罢了。
陆夫人的打扮与以前有些不同, 已经换下了皇后大妆的华服,看起来有些个朴素。有些许日子不见,陆夫人苍老了至少十岁。
陆夫人拦住身边的桃夭,亲自走上去,慈祥温和的说道:“灵雨啊,我听说太子这会儿就在宫中。我这个做娘的,许久未有见过太子殿下的面儿了,今日带了不少吃食,都是我亲手所做。请你通报一声,太子殿下自然会见我这个当娘一面。”
“这……”
灵雨着实为难不已,她垂着头,声音平板的说道:“太子殿下近日过于操劳,如今已经休息,还望娘娘下次再行看望罢。”
“我们家娘娘来都来了,你一个宫女竟然要将娘娘轰走?!”桃夭气愤不已,道:“你可是瞧我家娘娘被贬黜,便如此怠慢轻视?!”
桃夭这话一出,灵雨的面色看起来并无不妥,倒是那陆夫人的脸色,瞬时间变了数变,看上去几近扭曲。
桃夭一句话,直接戳中了她家主子的痛楚。
这皇后与夫人,哪里能真的一样。自从她被贬黜为夫人,不知道被多少人嘲讽。不只如此,陆家也因为她的倒台,差一点子便彻底土崩瓦解。
好在皇后的弟弟陆轻舟,乃是太子殿下荆白玉跟前的一大红人,外人瞧在陆轻舟的面子上,也不至于对于陆家落井下石,还是给陆家保留了一丝颜面在的。
只可惜,陆轻舟乃是荆白玉身边的人,而且是个心窍玲珑的机敏秉性,他自然知道明白,陆家是不可能再重新扶起的,就此落寞下去,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陆轻舟清楚明白,但陆夫人心中十足不甘,她还白日黑夜里的做着同一个梦,指不定哪一日皇上欢心了,便会恢复她皇后的头衔,如此一来,一切都会重新步入正轨。
可惜了的,这些日子皇上根本不记得陆夫人是何许人也,一次也未有见过她。
陆夫人心中着急,又听说皇上身子骨越来越差,指不定就时日无多,那……
若是皇上真的溘然长逝,太子荆白玉继位,陆夫人心中便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荆白玉会不会因着之前自己与华夫人合谋的事情,对自己产生什么芥蒂?
陆夫人左思右想,最后决定趁着这段时间,要与太子好好的重修母子之情,这般一来,皇上驾崩之后,那太后之位便……
陆夫人想到此处,态度便越发的慈祥起来,道:“桃夭,你说的是什么话,莫要着急上火。我这个做娘的最为知道,太子殿下平日里的确操劳的厉害,说起来便让为娘心疼不已。”
桃夭一瞧娘娘这般说,也只好闭上了嘴巴,垂着头站在一旁。
陆夫人好脾性的又道:“如此……反正我左右无事,不如就在这面候着,若是太子殿下太忙也没甚么关系,我等到他不忙也就是了。”
“这……”
灵雨满脸尴尬为难之色,叫陆夫人一直等在外面,这若是叫旁人瞧见了,指不定会怎么编排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冷酷无情,苛待了自己的娘。
“卑臣见过陆夫人。”
厉长生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看清楚情况,随即满面微笑着大步走了过来。
陆夫人听到声音,都无需抬头去看,就已觉得牙根痒得很。
“若不是……”
陆夫人恨恨的垂着眼睛,低声自然自语,若不是厉长生,自己的表弟韩忠德又怎么会死?都是因为厉长生想要抢夺期门掌的位置,韩忠德才会被害死,自己也才会从皇后的宝座上跌下!
陆夫人一阵咬牙切齿,却不能太过表露。她换上勉强的笑容,转头去看,道:“原来是期门掌。”
厉长生规规矩矩给陆夫人行了一礼,道:“陆夫人恐怕还不知,卑臣托了太子殿下的福气,就在今儿个一大早,皇上下了旨意,封了卑臣一个少府卿之职。”
“什么?!”
陆夫人睁大眼睛,那脸面上的表情无论如何也是保持不住,震惊的死死盯住厉长生。
少府卿负责掌管皇室的财政大权,那可是陆夫人与陆家皆窥伺已久的位置。然而太子殿下一直未有应允,皇上那面也是不松口,这么一大块肥肉,最终也没能被陆家人一口吃下。
但现在……
陆夫人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打量了厉长生无数眼,心中又是恨又是怨的,却也根本无有办法。
陆夫人勉强一笑,笑的那是比哭还难看,道:“那……那真是恭喜厉大人了。”
“卑臣不敢。”厉长生笑着说。
陆夫人心中憋气的厉害,若厉长生还是个小小的期门掌,她一个夫人,想要捏咕厉长生几下,也不是不可的大事情。
然而眼下……
厉长生一跃成为少府卿,陆夫人若真是不开眼的捏咕了厉长生,只怕以后的日子要不好过。
这在皇宫之中,但凡与银钱碰上关系的事儿,都是要经过厉长生的眼目,真的将厉长生给得罪了去,怕是日后根本无法在偌大的皇宫之中活过。
厉长生才一露面,便给了陆夫人一个下马威,随即又换上友善的面容,道:“陆夫人可是来见太子殿下的?不若由卑臣为娘娘进去通报一声。”
“你去通报?”陆夫人又是一惊,赶忙说道:“那太好了,你快去罢!我就在这面等着!”
灵雨听到厉长生的话,止不住侧头瞧了一眼他。
厉长生对灵雨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进去见一见太子。”
“是。”灵雨当下并不反驳,垂头答应。
厉长生转身入了大殿,往里面走去。
荆白玉就坐在内殿,看来早已经醒了,正在案几前批改着奏折。
厉长生走进来,荆白玉便听到声响。
“灵雨?”荆白玉并不知是厉长生回来了,一行写着字一行问道:“陆夫人可走了?”
“还未离开。”厉长生道。
“厉长生?”荆白玉惊喜的回过头来,道:“你回来了?”
厉长生走到荆白玉身边,干脆便矮身坐下来,并未有坐到旁边,反而与荆白玉坐在了同一张席子之上。
荆白玉身材并不壮实,然而厉长生高壮的厉害,两个人挤在同一张席间,还是觉得有些个拥挤。
厉长生一抬手,便搂住了荆白玉的肩膀,道:“陆夫人还在外面,等着你见她。”
荆白玉一听,顿时有些不乐意,低声说道:“我不想见她。”
荆白玉为何不想见她,这个厉长生是再清楚不过的。
荆白玉知道皇后并非他的亲生母亲,但是从小就在皇后身边长大,对皇后的感情很深。然而皇后对他一直不冷不淡的,荆白玉一直与自己说,那是因为皇后的性子便是如此,其实她真的很是疼爱自己。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后与荆白玉之间的冲突越来越多,最终使得皇后彻底抛弃了荆白玉,竟是决定与华夫人为伍,想要废除荆白玉的太子之位,将荆白玉置之死地。
这事情在荆白玉心中有个疙瘩,无论如何,就算事情已经过去,所有的人却也已经回不到过去。
自从皇后被降为夫人,作为太子的荆白玉并无需再日日去给陆夫人问安,又赶上七国会盟,荆白玉带着厉长生到外面走了一圈,算下来已经有许多时候未见过陆夫人的面。
厉长生笑着说道:“为什么不想见她?莫不是怕见了她,你会心软罢。”
“我才不会心软。”荆白玉面无表情的瞧了一眼厉长生,道:“就是不想见她罢了。”
厉长生道:“是是是,小白说什么就是什么。只不过,陆夫人在外面已经很久了,看她那意思,若你不见她,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荆白玉叹息了一声,将毛笔放在一面,显然很是烦恼模样,道:“她又不是真心想要见我,何必如此执着。”
厉长生止不住笑了一声,道:“毕竟大家现在都听说了,皇上眼看着就要不行,日后我的小白,可就要变成九五之尊,大家不趁着现在巴结讨好你,以后怕是就要讨好不上。”
“你要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荆白玉听了更是失落,陆夫人的确是来巴结讨好的,只是荆白玉不想说破罢了,着实过于伤人。
厉长生长身而起,伸手将荆白玉也拉了起来,道:“走罢,出去见一面。若是你不见她,她总在外面,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歪派了你的传闻,说你不顾养育之恩,对陆夫人苛刻至极。”
这事情本是陆夫人的不是,厉长生可不想叫荆白玉把黑锅给背了去。
厉长生又说道:“没脸见面的那个,应当是陆夫人才是,并不是太子殿下你。”
荆白玉无奈的叹息一声,道:“你说的也是,我们走罢。”
陆夫人还以为太子殿下是铁了心不想见自己的,哪知道厉长生进去不多久,太子殿下还真的便走了出来。
陆夫人大喜过望,高兴的走上前去,一把抓住荆白玉的双手,道:“我儿是不是瘦了些?为娘瞧着好是心疼。”
“快快,桃夭,把我亲手做的点心呈上来。”
“我儿尝尝,这都是你日前最喜欢的点心,都是为娘亲手做的,你一定爱吃。”
荆白玉不着痕迹的撇开陆夫人的手,往厉长生身后站了一步,将厉长生当成了挡箭牌,道:“厉长生,点心你帮本太子收下。”
“是,太子殿下。”厉长生顺从的答应。
陆夫人见荆白玉收下了点心,虽还是很抵触自己的模样,但已十足欢心,心想着自己好歹养育了荆白玉十数年,荆白玉对自己,绝对是狠心不下的。
陆夫人便道:“我儿啊,若是平日里政务太累,你便到为娘的宫里来坐坐,娘给你做好吃的,可好?”
“这,”荆白玉还未开口,厉长生倒是先说道:“这恐怕不和规矩罢。”
“什么规矩?”陆夫人皱眉。
厉长生说道:“陆夫人并非太子殿下生母,太子殿下也不好往皇上的后妃宫中走动不是?恐怕惹了闲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夫人一听便恼了,她才要发怒,顿时又有些语塞,根本无从呵斥厉长生。
厉长生说的全对,如今陆夫人已经不是皇后,不过是普通的一名夫人罢了,以荆白玉太子殿下的身份来说,陆夫人根本受不住荆白玉称呼她为母后。
日前荆白玉每日往皇后宫中问安,那是再正常不过的。而眼下,太子再往皇上后宫妃嫔宫中走动,便是不合规矩的作法。
厉长生寻了个体体面面的理由,道:“所以,陆夫人若真是为了太子殿下着想,日后便只要心中时时惦念太子殿下,也就是了。切莫再常来走动,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给太子殿下惹来什么闲话,陆夫人定然第一个懊悔不跌啊。”
荆白玉点了点头,趁机说道:“厉长生说的对,也是本太子以前考虑的不够周全。陆夫人的心意,本太子已然收下,往后里还是少走动的为妙。”
“太子……”
陆夫人焦急的说道:“太子可还是在责怪于我?”
“这便要问,陆夫人做了什么对不住太子殿下的事情了。”厉长生插话进来。
陆夫人顿时被噎得面色铁青,她以前做的那些个事情,哪里有不被嫉恨的?
厉长生转头对荆白玉说道:“太子殿下,卑臣这里还有些事情需要禀报,请太子殿下移步。”
“好,那灵雨送一送陆夫人,厉长生与本太子进来。”荆白玉果断的说道。
陆夫人眼看着荆白玉与厉长生一同入了大殿去,简直头也不回……
“娘娘……”桃夭低声说道:“要不然先回去罢。”
陆夫人听到桃夭的声音,用力的回身推了她一把。
桃夭手中端着一堆盘盘碗碗,里面自然皆是精巧的糕点。她被陆夫人一推,“哎呀”低呼一声,各种糕点登时摔了满地。
“娘娘,这……”
桃夭大吃一惊。
陆夫人呵斥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走?!”
她一脸气急败坏模样,撒气一般,说罢了甩袖转头便走。
桃夭看了一眼满地的碎片,也不顾得太多,只要追在陆夫人身后。
“陆夫人!”
“陆夫人请留步!”
“请留步!”
身后有人低呼的声音,陆夫人正在气头上,回头一瞧,却又赶忙敛下气怒的表情,瞬间变脸一般。
“是溱洧大人啊。”
陆夫人笑着说道:“可是寻我什么事情?”
在后面追赶陆夫人的,可不就是皇上身边的内侍溱洧?
陆夫人也是知道,最近内侍溱洧在皇上跟前着实得力,所以陆夫人见了溱洧的面,也是要礼让三分。
溱洧笑呵呵的说道:“娘娘可是刚从太子殿下那面回来?”
陆夫人一听,顿时表情僵硬。
溱洧道:“小臣无有别的意思,只是方才路过,所以听到了几句不该听的。说句掏心窝子的实话,太子殿下实在是……唉,娘娘您好歹养育了太子殿下十数年啊,太子殿下如何能这般绝情?!”
绝情!
陆夫人眯了眯眼睛,心里想着,是啊,太子竟是如此绝情绝义!自己先前也是被华夫人要挟,一时糊涂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事情根本没成,早已经是过眼云烟,荆白玉竟捏着不放,一直怀恨在心。
“唉——”
溱洧又是叹了一声,道:“这终归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所以啊难免……”
他话说一半,却已经恰到好处,此时无声胜有声。
陆夫人拳头越攥越紧,面上表情也越来越是狠戾。
溱洧露出谄媚的笑容,说道:“娘娘不必伤心,若是日后有什么难处,不妨与小人说道说道。”
“你?”陆夫人奇怪的瞧了一眼溱洧。
溱洧点点头,突然近前一步,伸手去拉住陆夫人的手,安抚一般的轻轻抚/摸着,道:“小臣虽只是皇上身边的内侍罢了,但若是陆夫人有什么苦衷,小臣随传随到,可到陆夫人您的宫中去听您诉苦,也好帮助陆夫人您解解闷啊。”
陆夫人当下想要甩开溱洧的手,只觉得那溱洧话中有话,脸上笑容十足猥琐。
只不过溱洧力气大,根本不松开陆夫人,态度十足强硬的模样。
溱洧面上笑的猥琐,嗓子里却发出一声冷笑,道:“陆夫人也知道,最近皇上身子骨不好,万事就只差这么一哆嗦了不是?小臣作为皇上身边的内侍,到底是能做点什么的。陆夫人若是需要帮忙,小臣指不定能帮上。”
这溱洧虽是个寺人,却向来好色的厉害。昔日里还在貂蝉女官采蘩手下做活的时候,便嚣张的厉害,经常欺负一些小宫女。如今已然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自然是眼界越来越高,竟是将目光盯在了陆夫人的身上。
陆夫人气得胸口快速欺负,只怕下一刻便要气炸。
溱洧又凑近了陆夫人一些个,低声说道:“陆夫人,小臣这里有个人,应当可以帮助陆夫人,只看陆夫人愿不愿意接受小臣的帮助了!”
“什么人?”陆夫人根本不相信,嫌弃的瞥了一眼溱洧。
“若是陆夫人想要翻身,”溱洧呵呵一笑,道:“今儿个夜里,小臣便去陆夫人您的宫中详说一番,定然能叫陆夫人您满意!”
陆夫人犹豫不定,道:“若是你胆敢骗我,我定然……”
“这种事情,”溱洧笑着说:“借小臣一百二十个胆子,小臣也是不敢乱说的。陆夫人你也是知道的,太子殿下身边有个厉长生,若是皇上真的突然去了,太子殿下登上宝座,那厉长生定然更加嚣张,我们这些皇上身边的老人,怕是要毫无活路可言!所以啊,小臣与娘娘,其实是一条船上之人。”
陆夫人眸子转了转,干脆说道:“那好,今儿个晚上你来寻我。”
溱洧听陆夫人松口,当下心满意足,道:“那小臣先退下了,晚上便去找娘娘您。”
桃夭一直跟在陆夫人身边,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那内侍溱洧是出了名的色鬼,虽是个太监,但在宫外面养了不少小妾,桃夭日前也被溱洧堵住过,好在她跑的快。
如今一见,那溱洧是个什么意思,桃夭自然清楚明白。
桃夭见溱洧走远,才焦急的说道:“娘娘,那内侍他……”
“闭嘴。”陆夫人呵斥一声,道:“什么都有你议论的?”
“可娘娘,那溱洧对娘娘您不安好心啊。”桃夭道。
陆夫人无有多言,根本不搭理桃夭,已经大步往自己宫中而去。
她哪里能瞧不出溱洧是什么意思,然而陆夫人心中坚定的很,只要溱洧能帮助自己翻身,他不过一个太监罢了,根本吃不了什么大亏。
陆夫人咬紧牙关,攥紧拳头,低声说道:“我一定要……一定要将一切都拿回来!我是皇后!我是太后!一定是……”
皇上寿辰将近,筹备宫宴的事情已经分配到了厉长生这个少府卿的跟前,需要厉长生先行拨些银钱出来,然后才可开始准备宫宴。
此次寿宴与十年前并无太大的分别,仍是会有各国使臣入大荆朝拜,听说姜王姜笙钰会亲自前来。
荆白玉听到这个消息,便托着腮帮子一脸不悦,每次见到姜笙钰,他都怕厉长生身份穿帮,那姜笙钰定然会闹的天翻地覆,非要将厉长生带走不可。
厉长生走进来,道:“太子为何叹息?”
“你回来了?”荆白玉道:“皇上可有为难你?”
厉长生摇了摇头,道:“皇上今儿个又赏赐了一些金银珠宝,不曾为难。”
“又赏赐了你?”荆白玉止不住笑了,道:“你可是又说了什么好听话,才弄到这些金银珠宝?”
皇上想要长生不老,厉长生并无真的灵丹妙药。不过自从皇上开始喝一些抗糖口服液和胶原蛋白铁粉之后,整个人快速的圆润了起来,本来因着落水生病消瘦了不少,一转眼就胖了回来。这人一胖,脸上的褶子仿佛都被撑开,竟是真的显得年轻了一些。
皇上以为长生不老之药起效,每日里都高兴的不能自己,见了厉长生就大肆夸赞,赏赐的黄金已经堆满了一整座宫殿,着实羡煞旁人。
厉长生说道:“太子可是为了宫宴的事情烦恼,不如宫宴交给孟云深来筹备,孟先生也是有经验的。”
“我……”荆白玉先前发愁的自然不是宫宴,而是姜笙钰,不过他不好意思与厉长生说,当下点头道:“对,我就是在发愁宫宴的事情交给谁呢。你说的对,交给孟先生最好不过了。”
厉长生说道:“太子殿下看起来还有些旁的事情。”
“没有啊。”荆白玉快速的摇头,道:“没有别的事情。我现在就叫人将孟云深叫过来,吩咐他宫宴的事情。”
厉长生笑了一声,伸手拦住荆白玉,道:“眼下宫门都要闭了,太子叫孟先生过来,可是要留孟先生在宫中过夜?”
荆白玉抬头往窗外一瞧,这才发现天色不早。
厉长生低声说道:“看来太子殿下,还是有心事啊。”
荆白玉目光闪烁起来,道:“能有什么心事,我就是……我就是……”
荆白玉脑内一片空白,赶忙想要给自己寻个理由,道:“我就是在发愁皇上宫殿中的那九个孩子罢了。”
突然说起这个事情来,厉长生表情也严肃了几分。
先前厉长生收到了系统的任务,让他揭露皇上的暴行。也是因着如此,厉长生才会跟着内侍溱洧入了皇上的寝宫。
在寝宫之时,厉长生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回来与荆白玉一说,荆白玉便着手让人去查这件事情。
没成想竟是查到了骇人听闻的消息。
内侍溱洧替皇上寻了个妙方,说是可长生不老延年益寿,便是要喝九个小孩子的心头热血。
虽说那九个孩子都是奴籍出身,在很多人瞧来,的确不如牲口金贵,但无论怎么说,那都是九个活人,还是个九个孩子。
荆白玉有些头疼和不敢置信,道:“我没想到……皇上会糊涂到这个地步!”
皇上年轻之时,也是有些个作为的,然而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好大喜功,好/色无度,一切都变得越来越骇人听闻。
荆白玉道:“必须要阻止皇上才行……”
厉长生很是平静,说道:“阻止肯定是要阻止的,问题在于这个阻止的方式。”
荆白玉抬头瞧他,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
厉长生语气仍然平静,道:“皇上年纪大了,也是该让位给我的小白了。”
“你可莫要轻举妄动。”荆白玉有些个担心,道:“若是叫旁人抓住了把柄,恐怕对你不利。要知道,你突然做了少府卿,有多少人都眼红着呢。”
“我知道。”厉长生笑着伸手拍了拍荆白玉的头顶,道:“小白无需担心,我已经想要好怎么做了。”
“厉大人……”
灵雨从外面走进来,瞧了一眼荆白玉,有些个为难的低声说道:“厉大人,那面喻风酌大人正在寻您呢,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情。”
“有劳你,我知道了。”厉长生道。
荆白玉好奇的问道:“喻风酌?喻风酌找你做什么?你们什么时候有的交情?”
厉长生并不回答,只是说道:“我出去一趟,小白等我回来。”
“神神秘秘的。”荆白玉有些个不满,不过还是对他摆摆手,道:“你去罢,我正好也有事情要忙。”
厉长生看样子真的很着急,立刻转身便出了内殿。
那面灵雨也要退下,却被荆白玉给叫住。
荆白玉说道:“灵雨,喻风酌进宫来了,那喻青崖呢?可也跟屁虫一般的进宫来了?”
“似是也来了。”灵雨回话道。
“那太好了。”荆白玉道:“你去把喻青崖叫过来,就跟他说,本太子问他,让他找的东西可找到了。”
“是。”灵雨说道:“婢子这就去。”
厉长生从太子宫殿出来,很快便寻到了喻风酌的人影。
喻风酌走上前来,厉长生便问:“可是长生托付喻大人的事情,有所眉目了?”
喻风酌点了点头,道:“那个叫康下泉的人,我倒是寻到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厉长生表情瞬间肃杀一片,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喻风酌道:“他离开陵川之后,辗转往旁边的姜国而去,绕了个圈子,又到了离国境内……”
喻风酌乃是离国人,若非那康下泉正巧在离国出现,喻风酌也不会如此快就将他给寻了出来。
喻风酌顿了顿,又道:“如今康下泉已经从离国回了大荆来。”
“回来了?”厉长生眯着眼睛,嘴角显露出一抹冷意,道:“他果然还是回来了。”
“不只是回来了。”喻风酌道:“他的确来了都城。”
“呵——”厉长生淡淡的说道:“本想给他一条活路的……”
康下泉怎么说,都是荆白玉的亲生父亲,看在他与荆白玉长得八分相似份上,厉长生本想要给他一条活路。
只可惜……
喻风酌道:“按照厉大人的意思,我安排了人在半路截杀他。不过……康下泉并非一个人,有人与他碰了头,将他一路秘密护送来了都城。”
“哦?”厉长生并无太大吃惊的表情,只是说道:“还有同伙,那这事情还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喻风酌也露出一个笑容来,道:“厉大人可想知道,这护送康下泉之人,是何许人也?”
厉长生说道:“看来喻大人是有了些个眉目的。此次大恩大德,长生定然没齿难忘。”
“厉大人实在是过于言重了。”喻风酌说道:“我也不求什么,崖儿他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事,又是向来不着调的性子,日后难免会冲撞太子,若是厉大人能在旁帮衬着,说些个好话,喻某人也不求旁的什么事情。”
“阿嚏——!”
喻青崖重重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说道:“有人在我背后说我坏话。”
“我看你定然是感了风寒,如今天气冷了。”荆白玉道:“莫要说这些废话了,你快进来。”
荆白玉与喻青崖一同进了内殿,将殿门“轰隆”一声关闭,闹的外面一些个宫人十足纳罕,不知太子殿下与喻公子要做些个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荆白玉咳嗽一声,有些个不好意思,板着脸道:“我要的东西,你可带来了?”
“带来了带来了!”喻青崖嘿嘿一笑,献宝一般,便将一个包袱放在了案几上,道:“太子要的书,都在这里。”
荆白玉迫不及待的解开包袱,随便拿出一卷简牍来,抖开便仔细瞧起来。
“咳咳咳——”
荆白玉才看一眼,脸色登时涨红,道:“这……这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喻青崖又是嘿嘿一笑,道:“太子殿下莫不是害羞了?这有什么的。我这找来的,可都是正八经的养生之术。”
“什么养生之术……”荆白玉不好意思再看那简牍。
喻青崖正色说道:“这房/术也是养生之术的一部分啊,一看太子殿下您就是读书太少了,要多瞧瞧多看看啊。别光看文字,这面还有图文并茂的。”
“图……”
荆白玉一听,更是不好意思,脸色涨的通红无比。
喻青崖大大咧咧的说道:“我可是寻了好久,太子定然要一本不落的都看完才是。不然您想啊,那厉大人狡诈奸猾的厉害,太子殿下不扩充一下知识见闻,到那——个的时候,定然会处于劣势的!”
“你说的有道理。”
荆白玉板着脸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思忖着,厉长生平日里总把自己当小孩子,还三不五时的就欺负人,好像他懂的很多一般。等自己把这些个书都读完,定然也能反败为胜,将厉长生拿捏的死死的。
喻青崖压低了声音,凑近荆白玉,举着一卷简牍,神神秘秘的说道:“太子,我提前看了一眼,感觉太子应该先看这一卷。你看里面……”
“吱呀——”
那两个人正说着,殿门被从外面推开,有人大步走了进来。
“嗬——”
荆白玉与喻青崖齐刷刷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回来的可不就是厉长生,厉长生一走进来,便瞧见喻青崖和荆白玉挨在一起,就差“耳鬓厮磨”,十分亲密模样。
厉长生当下露出一个诚意不足的笑容,道:“太子和喻公子,这是在……”
荆白玉定眼一瞧,才发现喻青崖里自己太近了,这样很容易叫厉长生误会的啊。
荆白玉眼疾手快,当下出手如电,立刻就在喻青崖肩膀上一推。
“咕咚——”
“哎呦——”
喻青崖低呼了一声,差点被荆白玉推得来个连环后滚翻。
他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道:“太子殿下!您这……”
荆白玉赶忙说道:“喻青崖,你不是还有急事吗?快走罢。”
“我……”喻青崖才说一个字,就被荆白玉狠狠瞪了一眼。
喻青崖无有办法,只好唉声叹气的从太子寝宫中走了出来,如此一来,这内殿之中就只剩下厉长生与荆白玉两个人。
厉长生垂眼去瞧案几上堆积如山的简牍和画卷,问道:“这些是什么?”
荆白玉连忙双臂一展,横在案几之前,道:“什么……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就……就是……奏折,奏折罢了。”
“奏折?”厉长生低笑了一声,一步步走了过来,低声说道:“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拿给太子如此的奏本?还是图文并茂的。”
“图……”
荆白玉吓了一跳,赶忙回身去看,就瞧见一卷画轴滑落在地上,正巧打开了一半,那里面的内容着实再生动精彩也无有。
“厉长生!”
“别看!”
荆白玉吓得眼睛瞪大,顾不得太多,立刻扑过去一把捂住了厉长生的眼睛,大声说道:“什么都没有,你看错了!”
厉长生坦然的站着,似笑未笑的说道:“放心我什么也不瞧。小白如此勤奋好学,我等小白学好了,再……好好的展示给我。小白可一定要给我一个莫大的惊喜才好。”
“呸,什么惊喜。”荆白玉顿时又闹了个大红脸,赶忙僵硬的换了个话题,道:“你去与喻风酌说什么了?神神秘秘的。为何不叫喻风酌进来说话?可是有什么事情,不能叫本太子知道的?”
厉长生淡淡的一笑,口气仍然淡定,道:“的确是有点事情,不好让小白知道。”
荆白玉愣了一下,满眼惊讶的看着他。
厉长生握住荆白玉的手,低声说道:“小白只要知道,从今往后,你只需要我陪着你,你只需要因为我哭,因为我笑。除此之外,任何人都是无关紧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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