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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尹中牟县
三月份的中原腹地上,已经是草长莺飞、春意盎然的一片新春气象。
因为刚刚下了一场春雨,城外兵营之中的土地变得有点湿润,迈步行走在兵营之中,就会留下深浅不一的道道足迹。
曹操此刻正带着一队亲兵,趁着雨停的这个空隙,加紧巡视军营各处要地。
春雨润如酥,贵如油。对埋头田地的农夫来说,这是一年庄稼收成的重要保障,但对于行军打仗的士卒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好事。
一场春雨过后,军营之中就要开始派出士卒检查兵营外围的各处沟壑和栅栏,如果发现沟外土质松软且已经开始出现崩塌,就要及时清除沟内的泥土,重新加固沟壑的两侧泥土。如果栅栏所在的土地泥质松软,栅栏一推就带出泥土倒下,也要重新加固、加深栅栏的位置。
而在军营之中,既要将粮仓中的粮草移高位置,防止被春雨打湿、润湿到,出现发霉的情况,还要下令军中士卒及时更换打湿的衣物,清除营中的低洼积水,防止营中蚊虫的滋生和士卒感染疾病。
这些事情,曹操之前已经下令让营中夏侯、夏侯渊、曹仁等各部司马着手执行了,但是帐外雨一停,曹操还是很快就丢下手头的军务,带着自己的族弟曹洪和一队亲兵开始巡营。
曹操的身材不高,只有七尺左右,眼睛狭长发亮,面貌也算不上英俊,但他却是身手灵活,行进之间脚步快捷矫健。
“阿洪,你去推推左边起的第三根栏木,看看是不是还没有加固!”
曹操没有通知军中其他的将吏,自己身体力行,亲自巡视每一处军中要地,他眼光甚是犀利,在行进之间,一眼就瞄到了一根存在根基松软隐患的栏木,他立即停下了脚步,伸手让紧跟在身后的曹洪上前去试试。
“诺!”
年纪轻轻,尚未蓄须,脸上还带有几分稚气的曹洪连忙应了一声,就快步跑了过去,他跑到曹操手指指的那一根栏木的面前,伸手一拔,果然没费多少力气,就将那根栏木抬高了几分,若不是栏木上下还有两根横木与其他栏木加固在一起,只怕被曹洪这么一拔,立马就能够带着泥土被拔了出来了。
“这一处乃是元让所部负责的,将那根栏木做下记号,回头让他重新再检视一遍!”
听到了曹操的命令之后,曹洪点点头,拔出短匕就给那根栏木做了记号,然后又重新跑回开始行进的曹操队伍之中,紧紧跟在曹操的身后。
一路上,曹操的目光如炬,又接连指出了好几处军营之中的疏漏之处,纷纷让人做下记号,准备待会就派人将那些负责军务出现疏忽的军吏都召到自己的军帐之中,好好训戒他们一番。
巡视行程的最后一站,曹操又转到了营中设在高地之处的粮仓,曹操前前后后巡视了一遍之后,没有发现什么疏漏或者布置错误之处,这才满意地停止自己的脚步,就站在自己营中粮仓所在的高地上,眺望着远处中牟县城的城墙轮廓。
中牟这座县城,乃是曹操本人逢凶化吉的地方,去年,曹操出关逃归乡里的时候,曾经在中牟这里,被官道上的一处亭长察觉到来人的异常,引来了人马追捕,最终曹操寡不敌众之下,被擒获押到了县城之中,虽然曹操隐瞒了姓名,但雒阳的董卓已经下令追捕曹操,曹操势必也瞒不住多久。就在狱中的曹操以为自己难逃厄运的时候,他意外地得到了县里功曹的相助,成功逃脱,回到了谯县老家。
虽然之后在豫州招兵的过程中,又出现了士卒哗变、地方豪强袭击的变故,让曹操差点又丢了性命,但总算又凭借自己的急智逃过了一命,回到家中养好了伤,同时夏侯、夏侯渊、曹仁、曹纯、曹洪等族中兄弟和陈留卫兹等友人也纷纷带着宾客、义从来襄助他举起义旗,招兵买马,这才让曹操的声势复壮,拥有了五千人马,可以不用跑去河内投奔袁绍,而是在酸枣和其他州郡的人马会师,还得到了一个行奋武将军的头衔。
今岁带着兵马重回中牟,原本曹操向西进军,只有鲍信、卫兹等两人带兵相随,可谓是孤军深入,虽然故意大张旗鼓,但士卒的战意和士气却都不高,结果一到中牟,中牟的主簿任峻就和城中的大姓张奋开城向自己投诚,任峻本人也是城中的豪强大姓,有了他带着宾客和钱粮加入曹军,这才让曹操的军队声势大涨,连带着河南尹东面的几个县城也开城向曹操投诚,曹军总算在河南尹境内站稳了脚跟,可以开始试图谋取荥阳、成皋等地。
为此,曹操还特意要上表将任峻表奏为骑都尉,并准备在族中挑选一个年纪合适的从妹嫁给任峻。
这个时候,跟在曹操身后的曹洪看见曹操半天没有动作,就这样枯站着,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年纪尚轻,所以从军之后,曹操特意将他留在身边,他和曹操的关系也比较亲近,因此他不禁出声问道:
“大兄,你这是在看什么?”
听到身后曹洪的问话,曹操这才收回思绪,哈哈一笑,他转身看着还略显稚嫩的曹洪,眼睛微微眯着。
曹洪也是和夏侯、夏侯渊、曹仁、曹纯同一批前来投军襄助自己的族人,只是他年纪轻轻,也没有什么显露的才能,即比不上十四岁就杀死侮辱自己师长的人,刚烈之名遍闻州郡的夏侯,也比不上讲义气、重然诺,身先士卒、胆气过人,曾经为曹操顶罪入狱的夏侯渊。
连同和他同辈的曹仁和曹纯,展现出来的才能都能够稳稳压他一头。
曹仁和曹纯是亲兄弟,曹仁年少好任侠,分家之后,将家中父亲留下的遗产全部都留给自己的弟弟曹纯,自己则带着一批轻侠、恶少年在淮泗之间闯荡,聚起了一支千人左右的兵马,这一次前来投奔相助的族人之中,就数他带来的人马最多。
而曹纯继承了家中的遗产之后,也展现出了不凡的才能,他年纪轻轻,就能够以纲纪持家,督御仆从,管理偌大家业而不失条理,被周围的乡人认为他很有才干。而且曹纯还崇尚学问,尊敬学问渊博的儒士,因此很多儒士都来投奔到他的门下,使曹纯的名声为远近所称颂。中平四年,年未弱冠的曹纯就被征召入朝,担任了黄门侍郎。
曹洪与这些族人相比自然是相形见绌,但是他还年轻,也没有太多的顾忌和心思,这让曹操对他颇为喜爱,常常将他带在身边,此时转身看着年轻的曹洪,曹操笑了笑,没有回答曹洪刚刚的问话,而是出声问道:
“子廉,听说了你得了一匹好马,唤作‘白鹄’,可有此事?”
听曹操说起自己新得的好马,曹洪眉头一扬,有些得意,正想要开口,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又低下头,放低声音说话,同时偷偷瞄了瞄曹操一眼。
“额,大兄这你竟然也知道了,是啊,这匹战马乃是上好的良驹,是我从一个幽州的马商手中买到的,元让、妙才兄长他们看到之后,还想要用黄金、缣帛跟我换,我都没有答应呢。”
“原来如此,是幽州来的战马,那应该就是乌桓人的马匹了!”
曹操倒是没有在意曹洪心中那点小九九,他听到是幽州来的战马,随即联想到前些年,还不断入侵、抄掠幽州的乌桓人。
“对,说起来,我能够得到这匹乌桓人的战马,还得多亏了如今幽州牧的善政。听说他自己敝衣绳屦,食无兼肉,但对待治下的黔首却很好,务存宽政,劝督农桑,开上谷胡市之利,通渔阳盐铁之饶,通过和乌桓人互市,既抚平了连年入寇的乌桓人,还增加了州府的税收,充实了军备。”
曹洪点点头,侃侃而谈,曹操出奇地看了他一眼,笑道: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的!”
曹洪被曹操一说,憨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口中说道:
“难得能够买到如此好的骏马,我当时就多跟那几个马商多聊了几句。”
曹操沉吟了一下,他意不在此,刘虞治理地方的能力,他在朝为官的时候,就经常听闻了,说起来,刘虞的名气更大,又是汉室宗亲,幽州的兵马也是堪比凉、并的精兵,若是刘虞愿意加入讨董同盟之中,这一次讨董的胜算也就多了几分,几路人马也不至于如同一盘散沙一样各自为战。
只是以刘虞的性格,就算他不满朝堂之上的董卓作威作福,也不会跟着袁绍和自己等人,合兵一处,威逼天子所在的雒阳京都。
想到这里,曹操稍稍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
“刘公是个忠厚长者!”
短暂叹完一口气之后,曹操又重新换上笑容,对曹洪说道:
“子廉,下次你若是遇到那伙马商,就告诉他们,只要有北地的好马,大可尽数贩来我等这里,我这里对战马来者不拒,一定加价买下它们。”
“好!”
说完马匹的事情之后,曹操想着其他事情,倒是没有再开口,而曹洪则难得打开话匣子,趁着这个机会,他连忙低声问曹操说道:
“大兄,你看,我等在这中牟也停驻有些日子,怎么整日都进行军议,却不动任何兵马,到底是要何时进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