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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行看中的地方,就是酸枣。
说起来,发动讨董战事的关东州郡中,就要数酸枣的声势最大,人马最众。
但诸位带兵的刺史、太守却也是毫无作为的。
时下,酸枣联军中唯一敢战的曹操、鲍信两人已经在汴水之畔大败而归,麾下的兵马损失殆尽。
剩下的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山阳太守袁遗、东郡太守桥瑁、广陵太守张超,虽然都是在士林大有声名的人物,但却无领兵作战的经验,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酸枣剩下的那近十万大军,其实就是徒有其表而已。
讨董的关东州郡中,也就剩下这么一颗软柿子可以拿捏了。
比起已经和南阳袁术合流的豫州孙坚,或者有袁绍、王匡、张扬、韩馥部将等兵马云集的河内,酸枣是最容易攻取的,也是阎行谋求声望、大功的首选地方。
想着这些事情,阎行又将眼光向帐外望去,帐门的帷幕并没放下,他已经看到了马蔺、周良、徐晃、阎兴等人的到来了。
他们当中有的人,也多多少少知道一点阎行的计划,因此阎行并没有赘言,等他们都入座之后,就开始环视众人说道:
“本都尉刚刚接到徐中郎将的军令,令我等率所部兵马,进军收复河南尹东境的失地。”
“啊这?”
马蔺听到要他们领本部兵马去收复失地,顿时环眼圆睁,有些气愤地大叫出声。
这道军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要把阎行架在火上烤的节奏。
虽然董卓迁徙了雒阳城方圆二百里内的黔首百姓,但河南尹境内靠近关东州郡这边的诸多县城却是纷纷反叛,拒绝西迁到三辅之地,原来朝廷任命的县令有的挂印辞官,有的则直接跟随关东讨董联军举起了叛旗,而不少城中的豪强大姓也纷纷聚集宾客、族人,割据县城,坐观董卓和讨董联军的成败。
其中,新郑、密县、苑陵邻近豫州,中牟、开封、原武、阳武四城是背靠兖州,卷县一地则比邻河内,虽然阎行所部兵马,借着汴水大胜之威,或许可以趁势进攻,拿下几座县城。
但是,麻烦也就在拿下之后。
谁去守城,怎么守城。
若是徐荣愿意派遣大军进驻,这些自然不是问题,可眼下单凭阎行所部这千余人马,能够守住中牟一城,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谈何去收复其他失地,就算侥幸能多收复了几座县城,阎行兵力不够,也无法分兵守城,这些县城最终还是要重新反叛的。
得而复失,这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何况,那些反叛的县城,虽然因为曹操等人的讨董联军在汴水大败之后,再不敢明目张胆投靠关东州郡,公开反抗朝廷,但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城中那些豪强大姓,一旦被逼到绝境,决意反抗,动员数千宾客、家奴、民众青壮上城防守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以阎行他们这点兵力去收复失地,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徐晃、阎兴等人听到徐荣的军令后,同样也是面露凝重,他们跟马蔺所想到的也差不多,他们这样带领所部士卒去收复失地,无疑就是在自寻死路。
阎行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而是伸出单手摇动,招呼示意马蔺、徐晃等人近前。
等到马蔺、徐晃等人都凑到案几前面的时候,阎行才伸手点了点,他在帛画地图中用丹砂标记出来的酸枣一地,阎兴看清阎行所指的地方之后,有些吃惊,出声问道:
“都尉的意思是,我们不去管那些摇摆不定的东境县城,直接出兵进攻酸枣的兖州叛军?”
徐晃同样注视着阎行标注的酸枣,他开口说道:
“虽然兖州叛军新败,士气沮丧,但终究兵马众多,号称有十万之众,若是徐中郎将亲领大军,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但仅仅依靠我等所部,贸然进击,只怕风险也不比去收复河南尹的那些县城小。”
阎行听到徐晃的话,又笑了一笑,徐晃说的很对,酸枣的讨董联军虽然新败,但依旧人马众多,确实不是他用千余兵马,就可以击败的。
他转而将眼光投向了同样站在一旁的周良,周良正好也从帛画上移动目光,两人目光交接,各自淡然一笑,周良这才轻声说道:
“诸君,其实都尉运筹帷幄,已经早有先见,虽然酸枣兵马众多,但是用兵讲究避实击虚,我等要打败兖州叛军,也是这个道理,酸枣的兵马多,那我们就避开它,转而攻打叛军的薄弱地带。”
听到周良的话,马蔺、徐晃、阎兴等人纷纷将眼光投向了阎行,既然阎行已经有所谋划,那想必也就已经想好了要进攻叛军的哪一处薄弱点了。
阎行感受着马蔺、徐晃等人征询的眼光,他收敛脸上的微笑,却洋溢出成竹在胸的自信,轻轻说道:
“没错,这一次,我们就要避开叛军所有重兵驻扎的地方打,而且打蛇打七寸,既然要打,就要挑对方最薄弱,最紧要的地方打,兵马不动则已,一动,就要直取兖州叛军的要害”
为了军情机密,阎行最终没有当场说出,这一次进攻的目标所在,只是下令马蔺、徐晃各部,挑选出最精锐的兵马先行待命。同时传令全营,明日,他所部全体人马都要东进,去收复河南尹的东境失地。
马蔺、徐晃等人心知事关重大,领命之后,就相继退下,而阎行原本也打算再抽些时间来完善一下自家这个计划的,可是在马蔺、徐晃等人走后没多久,守护在帐外的大牛就入帐禀报,徐司马来访了。
很快,徐琨就进入到了阎行的军帐之中。
“彦明,我入营的时候,看到你所部的人马都在收拾行装,莫非你明日就要带兵东进,去收复失地了?”
徐琨风风火火地快步走入帐中,看到阎行后,他劈头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他入营时看到的兵马动静。
阎行闻言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说道:
“军情如火,河南尹东境的那些县城,既然敢扯旗反叛朝廷,自然都是有几分实力的,原本我所部兵马就少,若不趁着汴水大捷的势头,加紧进攻,只怕让那些首鼠两端的地方豪强缓过气来,这些河南尹的失地,就更难收复了?”
徐琨听到阎行的话,瞬间停住了近前的脚步,紧盯着阎行看,声音中带着几分质疑。
“你此话当真?”
“眼下的形势都摆在你我眼前,我还能造假?”
“不对,你话中有诈!”
徐琨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分,他眼睛死死盯着阎行,仿佛想要看穿他真实的内心,口中紧接着说道:
“你也是熟读兵法、久经战阵之人,怎么会看不出,以你所部的兵力,不说能不能收复那些失地,就算侥幸让你收复几座县城了,以你那点兵力,哪里守得过来。你明知东进乃是徒劳无功之事,却依旧要领兵东进,定然是藏了别的心思!”
面对徐琨诛心的质问,阎行一下子止住了脸上的笑容,他也是紧绷着脸,瞪着徐琨,瞬间大声回应道。
“军令如山,违者化为化为齑粉,徐司马,应该比我更清楚,这道军令背后的深意,我不东进避祸,难道还别有出路不成?”
听到阎行加紧进军,是为了避祸,躲开王方的反击,还有自家舅父的威迫,徐琨眼中顿时迸发出了更加凌厉的光芒,他逼视着阎行,阎行也毫不避让地和徐琨对视,身上的气势不减分毫。
最后,还是徐琨率先挪开了目光。
他先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
“何至于此,彦明,今日之事,你终究是不应该站出来的,奋发进取也好,别有打算也罢,我舅父他戎马多年,又岂会看不清眼下这豫州、兖州,哪一处的叛军更为棘手,你执意进军,落得如此地步,也怪不了他人。”
说到这里,徐琨又看了一下阎行的脸色,只见他依旧绷着脸,没有说话,他只好又接着说道:
“只是如此也好,你率所部东进收复失地,也能够腾出时间来,好好想想。王方也好,我舅父也罢,终究不是刻意针对你的,如今国难未已,我辈自当同心戮力,平定乱事,博个封妻荫子。而私斗算计,也终究不是大丈夫所为。”
阎行还是没有开口,徐琨也沉默了一会,最后只好长叹一声,转身说道:
“罢了,今日之事,就算你怪我舅父偏袒王方,排挤于你,或是怪我先前没在军议上替你求情,也是人之常情。”
“我只是可惜了,去岁在河东与你并肩杀贼,战意正酣,这雒阳军市中的美酒,我等也还没有喝个尽兴,今日相见,却落得这般貌合神离的下场,世间事,当真是变幻难料,走了,走了!”
徐琨说完,抬步就要离开。
“子玉且慢!”
徐琨闻声适时停住了脚步,但却没有转身。
“你我相识,源于牛尾聚,势若水火尚且还能够惺惺相惜,今日之事,如你所言,何至于此。”
阎行口中说着话,脸上重新露出一丝笑容,他缓缓说道:
“你在牛尾聚救过我一命,此等恩情,艳没齿难忘,不管世事变幻如何,此心此情,终究不变。此次东进收复失地,困难重重,我所部兵马稀少,想要守住城池,就得就地征集民役,可是我部堪用的军吏寥寥无几,为防不测,我还想要跟你借几个人。”
徐琨这时终于重新转回身来,他看着阎行不似作伪的表情,料想到的话语也缓缓脱口而出。
“曹伯翼、魏弘器、孟子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