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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至于无形虚实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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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志才要甲士,阎行笑了笑,就答应下来了。

    当夜,阎行又和戏志才抵足夜谈,直谈到半夜,两人才息了话头,相继睡去。

    而戏志才这一睡,虽说是生榻,又是跟阎行第一次睡的,但奈何实在是劳心焦思,又畅谈到大半夜,模模糊糊睡过去之后,直到次日辰时,才总算醒了过来。

    醒了之后,戏志才回忆着昨夜里的事情,再去看睡在另外一头的阎行,却是早已经起床,不知去向了。

    问了帐外的甲士才知道,阎行早起去巡视营地去了。

    但戏志才不知道,阎行这个时候出去,除了巡视营地,也是去见周良了。

    因为已经向阎行委诚效力,因此戏志才也就暂时没有离开,而是在帐中等阎行回来。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阎行才总算回来了,他在亲卫的帮助下脱去了盔甲,只着单衣便服,看着戏志才笑道:

    “志才醒了,还未进过朝食吧,来,就一同在我这里吃了吧。”

    “多谢校尉,昨夜谈至半夜,不料今早校尉还起得甚早,校尉待人处事之勤力,实在令属下惭愧。”

    听到戏志才的话,阎行笑了一笑,先在铜盆里洗了一下脸,再用葛布巾擦干之后,才郑重地跟戏志才说道:

    “身勤则强,逸则病,家勤则兴,懒则衰。国勤则治,怠则乱,军勤则胜,惰则败。治军以勤字为先,实阅历而知其不可易,艳带兵日久,执掌军中司命之权,手中握着麾下将士们的性命,须臾不可疏忽松懈,这习惯也就要坚持养成了。”

    “须知,治军之道,未有平日不早起,而临敌忽能早起者,未有平日不习劳,而临敌忽能习劳者,未有平日不忍饥耐寒,而临敌忽能忍饥耐寒者。志才既然忝为军中的军谋史,与士卒共习勤劳这一点却是要先记住了!”

    在阎行看来,戏志才万般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穷困潦倒太久了,在市井之中浪荡行迹,养成了懒倦怠事的坏习惯。

    而放浪形骸,不知节制,这也是戏志才身体虚弱、英年早逝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刚刚阎行用后世曾国藩治军的话语来勉励戏志才,就是希望他能够有所警醒,摒弃恶习,真正融入到军中谋士的日常生活中来。

    这些道理,也是阎行从戎这三年间通过亲身经历,才真正体悟到的,其中的深意阎行今日愿意拿出来,和戏志才一同分享,正是因为他将戏志才当成了自家的智囊,才会如此重视的。

    戏志才听了阎行的话,顿时也明白了阎行话中的意思,他平日里确实有嗜酒如命、醉卧不起、处事懒散等弊病,但如今已经担任了军中的军谋史一职,连一军主将阎行都在以身作则,勤勉治军,那自己这些作属下的,就更是需要勤于任事了。

    戏志才随即颔首称是,阎行也点点头,想了想,又开始说道:

    “另外我今早巡营,想起了昨夜的请求,已经派人去别营,给你的夫人送去了钱粮布帛,那十名甲士,也派往别营了。”

    “啊?”

    戏志才闻言,惊讶出声。这,自家主公的效率这也太快了。

    “怎么,莫非你不中意?”

    “哈,非也。属下是太过惊喜,一时失态罢了,额,属下昨夜里彻夜未归,拙荆定是焦心不已,校尉既然已经送去了钱帛诸物,属下想着,还是先赶回别营安置之后,再来校尉帐下效力,请校尉应允!”

    面对阎行的询问,戏志才连忙掩饰过去,然后向阎行请求赶回别营之中,阎行笑了笑,也当即就答应了。

    于是,戏志才出了校尉的大帐之后,就匆匆忙忙往别营自家帐篷处赶去。

    阎行这一番大张旗鼓,为自己扬了声名,确实是有利于一改自己往日放浪形骸、无所事事的形象,但却也是打草惊蛇,戏志才还打算今日寻机,去将那个韩禾诱来惩戒一顿,以报他用言语羞辱自家妻子之仇。

    可现在,有了阎行的一扬名,韩禾必然日后都要谨言慎行,刻意地绕开自己了。

    戏志才叹了口气,心想着,那这件事情看来,暂时也只能算了,自己现在是身为军谋史的校尉属官了,若是一上任就睚眦必报、刻意报复,那不仅阎行心中会不喜,也会坏了自己在军中本来就一般的名声。

    “事情虽然算了,但那个无状儿日后若还敢罔顾军法、横行霸道,那自己就也要借着军法,来好好惩办他了!”

    戏志才心里暗暗想道。

    又过了数日,百忙之中的阎行接到一份军报,军报上写明,今日照例巡视四野的士卒在野外遭遇了一名想要潜入城中的白波贼信使,那贼人甚是凶悍,己方死伤了几个士卒,才合力将他格杀,随后还缴获了通贼书信一封。

    而韩禾,赫然就在阵亡的名单之中。

    最近这些天,范镛自觉还是过得很惬意的,至少比起被阎行带着一众甲士刀兵相逼的那一夜,要好上不少了,而且阎行手下的军吏在接管了城防守备、军需辎重之后,也没有了其他动静。

    那些西凉兵带着民役,有的加固城墙,有的疏通护城河,其他进城的兵马,则领着召集起来的一干丁壮,开始进行简单的战阵操练,从不过问与兵事无关的其他事情。

    当然,最终彻底让范镛放下戒心的,是那名核对军需钱谷的徐姓军吏,竟然敢多报账簿数量,然后和负责交接的县吏协商,私底下一群人就把多报得来的钱谷分了,那名徐姓军吏还毫不客气地拿了大头。

    分赃之后的县吏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汇报给范镛,得知来龙去脉之后,范镛不怒反笑,看来还没等自己派人去摸底,这班打着“讨贼”幌子的西凉兵的德性就已经暴露出来了。

    多报钱粮、偷吃空饷,看来这些西凉兵也不过是因为上任伊始,才在之前装出一副急公好义的样子来迷惑别人罢了,顺带着也是给县寺官吏和城中大姓一个下马威,先震慑他们这些地头蛇,才好方便接下来的捞钱。

    要不然,这才过了没几天,西凉兵就原形毕露了。

    范镛听闻这些西凉兵都是从苦寒之地来的穷鬼,以前在西凉过够了穷日子,现在难得入侵中原腹地,眼馋着中原州郡的富庶,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敢要,之前在阳城、雒阳等地,把什么都抢光了,活生生就是一副竭泽而渔的难看吃相。

    现在,这些来到绛邑的西凉兵,看来也是一丘之貉。

    不过,这正符合范镛的心意,他这个守绛邑长,从来就没想过如何保境安民、防御河对岸的白波贼,而是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加快敛财,然后用财货叩开河东郡府的方便之门,为自己重新谋得一份既安生又体面的差事,最好能够调到南境的城邑里当个县令,那里专利盐铁的油水也有不少。

    眼下有这班西凉兵来到,而且还是见钱眼开的穷鬼,那之前很多范镛还不好拉下脸皮、不敢冒大不韪的敛财脏活,就可以通过和这班西凉兵的协商,用他们的名义和脏手,去大肆施行了。

    为此,范镛试探着备了一份价值不菲的厚礼,派县吏送到城外的兵营,就以那夜在县寺中款待不周的名义,最好能够亲手交到荡寇校尉阎行的手上。

    结果,阎行不仅亲自接见了送礼的县吏,而且一改之前在县寺之中的跋扈作风,接待的礼数颇为周到,期间除了暗示了一些双方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之外,县吏临走之时,阎行还备了一份厚礼,让县吏转交给范镛,以此表达他内心的善意。

    这样一来,范镛也明白了阎行的心意了,绛邑的县吏和城中大姓,隔三差五,就会以出城犒劳王师的名义,牵着猪、羊牲畜,担着粮食布帛,再奉上钱币器玩,去到城外兵营,求见校尉阎行。

    每一次阎行都是亲自接待、来者不拒,毫不客气地将县吏、大姓送来的财货一一收下。

    送礼的县吏、大姓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肉疼,感叹这些西凉兵真是饕餮胃口,但随后在跟范镛商谈之后,也跟范镛一样,认为这些西凉兵虽然跋扈骄横,但利令智昏,很容易对付,可以先用财货等物贿赂,等后面他们拿顺手了,离不开他们这些财源了,自然就只能够乖乖和他们合作,任由他们驱使行事。

    平安无事的日子眼看着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就在范镛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可以给城外的西凉兵再送去一份大礼,顺带邀请那个荡寇校尉阎行再次入城,在县寺相商大事的时候。

    坏消息传来了!

    绛邑的县尉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县寺大堂来,完全没有了往日身为县寺长吏的威仪,他在堂上看到上首的范镛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县君,大事不好了”。

    范镛高踞在堂上,此刻正在品尝县寺中的庖人刚调制好、献上来的有解暑功效的酸梅汤,没想到却被县尉这一通大呼小叫给吓了一跳,虽然没有直接将口中的酸梅汤当堂喷了出来,但也被呛了一下,顿时咳嗽不已,连胸前的官服都沾了一些汤水。

    强忍住胸中怒气,范镛伸手放下瓷碗,恨恨地瞪着冒失的县尉,口中问道:

    “何事慌张,这天可还没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