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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开城门!”
“我等奉了马都尉之命,前来城中平乱!”
杨奉麾下的军士靠近护城河,一同大声叫喊,他们点了少量的火把,在黑夜中只能够看到前面几排被甲持兵的士卒,后面影影绰绰的阴影还隐藏在黑幕下,分不清具体情况。
西门守城的屯将看到这伙贸然前来的士卒,眉间扭成了一团,来的确实是己方城外军营中的兵马,而且还由杨奉亲自统领,可他们这个阵势,还是让西门屯将心中不安起来。
城外、城内的兵营先后失火,城中的粮仓、城门方向遭遇了作乱的敌军的袭击,这接二连三的乱事让稍有头脑的老兵都警惕起来,而杨奉的这一支人马,偏偏在这个城中慌乱的时刻,想要进城,这实在是来的蹊跷。
“中郎将有令,入夜军中宵禁之后,各部不得擅自调动兵马,若无军令,视为乱军,在下无权私放兵马入城,杨军候还是在城外稍候一阵,待官寺来了将令,在下再放军候的兵马入城。”
西门的屯将谨慎地答道,声音在瑟瑟寒风中发抖。
“不可,城中火光四起,各处定然已经陷入混乱,官寺想必也遭受乱军围攻,如何能够调度兵马,既无中郎将军令,我等城外兵马,皆以马都尉的军令为首,奉马都尉军令,入城平乱,还请速速开启城门!”
城下的军士不依不饶,指着城内的火光和喧闹声大声喊道。西门的屯将回首看了看城中,兵营、粮仓方向都出现了火光,而街道上的人马厮杀也不断传来,官寺方向却迟迟没有令骑飞驰前来传令
看来,城中确实已经大乱了!
西门屯将忧心忡忡地收回目光,他看到城外兵营方向的火光,还是觉得放心不下,于是又大声问道:
“城外兵营火起,你等为何不先扑灭失火,反倒急忙要无召入城?”
“城外兵营失火已被控制,火势渐小,而城中却依旧混乱,定然有叛军作乱,这位屯将,你一再推脱援军,莫非也想要作乱犯上不成?”
城外的军士并不为西门屯将的质问所动,反而言辞犀利地逼问西门屯将,言语之间不乏焦躁之情,好像是极度担忧城中的乱象一般。
城外兵营的起火,是杨奉率军反出大营,随手点燃自己营中的帐篷辎重,用来制作营中混乱、阻拦马蔺后续的追兵。
火势渐渐被控制,说明马蔺已经带兵控制了火势,夫蒙基的冯翊羌未必靠得住,说不定这个时候,马蔺已经派出骑兵前来追杀乱军了。
杨奉麾下诈城的军士,自然言辞急切,语气焦躁。
西门屯将听着城外军士的话语,内心也是更加急躁不安。
城中的乱象、官寺迟迟不至的令骑让西门屯将陷入到了两难的抉择之中,若是私放兵马入城,中郎将追究下来,自己其罪当诛,若是不放兵马入城,真的导致了拖延援军入城、临晋城沦陷的后果,那自己也难逃一死。
就在慌乱无措之际,西门屯将派去官寺请令的轻骑已经飞驰返回,他三步当成两步走,小跑着登上城墙,紧张地向西门屯将禀告说道:
“屯将,大街上有乱兵往西门杀来,被巡视的军士截住了,黑夜之中正在混战。”
“那官寺呢,中郎将的军令呢?”
“我等冒死越过厮杀混战的队伍,拍马冲向官寺,发现官寺外围也有乱军攀登墙垣,用火箭围攻官寺,官寺中也是火光四起,我等被箭矢所阻,马匹中箭扑地,冲不进官寺,无法面见中郎将。”
“该死!”
西门屯将恼怒地将拳头撞击在女墙上,照这样看来,城中是真的大乱了,连官寺的中郎将也遭受乱军围攻,无法即时调度城中的军队,事急从权,只有如城外的军士所说,开城门引城外兵马平乱了,否则再这样乱下去,这临晋城只怕,就真的要被乱军攻陷了。
“放吊桥!”
屯将下定决心,放城外兵马入城平乱。他挥一挥手,城门楼上的士卒连忙合力转动城墙上的辘轳绞盘,将被粗铁索系住的吊桥缓缓放下,露出了护城河后面紧闭的城门。
终于,沉重的吊桥“砰”的一声,压打在了黄土地上,激起一阵烟尘,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杨奉兵马一哄而上,通过吊桥争先恐后地往城门口而来。
就在他们经过护城河的时候,城中也有一队骑兵从兵营方向疾驰而来,他们背插令旗,手持军令,直接跑马到了墙根底下,大声向城门楼吼道:
“奉军司马之令,城中有乱兵纵火作乱,营中已派遣士卒平乱,四面城门务必严守,不得私纵人马出入!”
西门屯将听到了这些来到内墙令骑的喝令,头皮上顿时冒出了一阵冷汗,他急忙又下令制止守城士卒说道:
“先不要开启城门!”
口中说着话,西门屯将已经急冲冲地奔下城墙,他看到了那一队奔驰到了内墙根下的令骑,连忙出声询问。
“城中各处火起,又有乱兵厮杀,形势到底如何了?”
为首的令骑瞄了这个慌慌张张的屯将一眼,冷冷说道:
“军中有原本白波降将的候选,带着麾下数百人马放火冲杀,反出营去,四散在城中作乱,军司马已经派兵扑灭了营中火势,正在下令调度人马,围剿乱军,特令各面城墙不得开启城门,放纵人马出入!”
听到白波叛乱这几个字,西门屯将的冷汗已经是汗流浃背了,他慌慌忙忙地说道:
“城外也有杨军候的兵马,号称是奉了马都尉的军令,前来救援城中,他们已经过了护城河了!”
“万万不可让他们进城!”
前来传令的令骑都是孟突身边的亲卫,他们知道杨奉的兵马也是原本的白波降卒之一,于是连忙提醒屯将不可开启城门。
屯将这个时候有了主心骨,整个人也安定下来了,连忙应诺,也顾不得对方了。有了孟突临机决断,接过指挥权,率领城中兵营的兵马平乱,那就算候选的人马再如何狡猾作乱,四下放火,也不可能再成事了。
他主意已定,转身就往城墙上跑,轻声吩咐墙上的士卒准备拉起吊桥,然后再次从女墙的垛口处露出面孔,看向城墙下已经聚集起来的杨奉人马。
“军情如火,快开城门!”
“快开城门!”
杨奉麾下的军士早已经等得急不可耐,此时看到守城的屯将重新露出了面孔,他们纷纷纵声大喊,急躁地已经用刀剑敲击盾牌,骂骂咧咧起来了。
“你等既然是奉了马都尉之命,可有马都尉的手令?还请你们的杨军候从吊篮上来,和我等验过马都尉的手令,再行开启城门。”
西门屯将心神已经稳定下来,城内的火光还有厮杀的乱象也不再那么可怕了,看着城外突然出现的杨奉兵马,他有了计较,想要验证来人军令的真伪,于是大声说道。
听了屯将的话,那一队一直在喊话的军士顿时就炸开了。
“你这屯将,拖延援军入城,莫非不怕马都尉问罪么?”
“快开城门!”
“先开城门,我等再将马都尉的手令交付给你!”
“军情紧急,速开城门!”
各种叫喊在城下响起,若是在刚才,西门屯将一定是头皮发麻,不知如何是好,在众议汹涌的情况下,再加上城中迟迟不明的乱局,多半会战战兢兢先开城门,放这支援军入城平乱。
可现在,这伙士卒在他看来,行迹愈发可疑,只会借着城中的乱局拼命催促恐吓自己打开城门,但一说到了要验证军令,就变得推三阻四,犹犹豫豫起来。
杨奉隐藏在士卒当中,他知道已经进入城墙上的弓弩射击范围,所以只露过一次面,然后就任由前面的士卒喝骂诈称,自己在暗中冷冷观察着这一切。
“渠帅,守城的屯将要你亲自上墙,验证军令,这可如何是好?”
杨奉麾下诈城的士卒,跑回到了杨奉身边,紧张兮兮地问道,虽然他们也伪造了军令,可放任杨奉单人上墙,万一被识破身份,只怕杨奉立马就会身首异处。
杨奉阴沉着脸,他也察觉到了守城的屯将这一次出现露脸后,言语之间已经稳定了许多,再不像是最开始遇上城中发生混乱时的手足无措。
哪怕刚刚自己麾下的士卒再如何催促,也还是能够淡定应付,镇定地索要手令。
看来那个屯将,多半是已经识破自己诈城的意图了。
杨奉不愿冒险孤身上城去与守城的屯将周旋,他知道再继续拖下去,对自己一方只会越来越不利,候选的兵马没有能够夺取城门,但还是在城中制作了不小的混乱。
自己若不能够借着这个机会杀入城中,一旦让城中的兵马平定叛乱,或者夫蒙基的冯翊羌拖不住城外马蔺的兵马,让马蔺的兵马追杀过来,那今夜的起事众人就要兵败覆灭了。
杨奉瞬间将手掌握成一个拳头,他看着自己的麾下恶狠狠地说道:
“不可再拖延下去了,城中已经大乱,只要夺下城门,这座临晋城就是我等的了,动手!”
杨奉一声令下,诈称遇上阻碍的麾下士卒顿时齐齐变脸,城下的弓箭手纷纷开弓放箭,向城墙上打着火把的守卒射去,而后面过护城河的士卒也提着重斧利刃,开始砍削吊桥上的铁索,金铁交击,火花四溅。
箭矢从西门屯将的兜鍪擦过,惊得西门屯将缩了缩头,他也当即下令吼道:
“城下的都是乱军,给我放箭!”
城上城下的箭矢互相对射,同时有士卒中箭倒下,但杨奉如今被识破身份,也不再迟疑,冒着箭矢大声下令。
“快快,成败在此一举,城中已经大乱,夺下西门,接应大军入城,财帛女子,任由你等索取。”
“快放火,烧了城门!”
杨奉麾下的士卒是为了诈城而来,又是从城外兵营中冲杀出来的,根本不可能携带攻城的战具,不过杨奉在来时也已经计较过了,打算火烧城门。
他的士卒都带有一束柴草,准备了引火之物,来时就是在营中引火制作混乱的,当下也轻车熟路,就有士卒冲上前去,开始纵火燃烧甬洞中的城门。
西门屯将着急地下令继续放箭,然后跑入城门楼内大声下令说道:
“城外的乱军想要放火烧毁城门,赶紧打开**!”
城门楼不仅仅是用以眺望敌情、储藏军械的所在,还有存蓄水源的功能,这些日子临晋城一直都在紧急备战,水源存蓄也必不可少,当下守卒得到命令,掰动水闸,露出下通城门的孔穴,城门口处顿时形成了一道水帘。
倾泻而下的水源一下子就剿灭了刚刚冒起的火焰,被浇灭的柴草也瞬间冒出大量的烟雾来,烟雾弥漫之下,熏得城门洞的杨奉士卒连连后退。
杨奉身边有持盾的士卒护着,可也没有办法抵挡烟雾的侵袭,他只能够用手蒙住口鼻,对身边的士卒嘶声大喊:
“都跟我来!”
杨奉已经决定孤注一掷,他手持重斧,大吼一声,也不再遮挡城头上飞下来的箭矢,当先冲上前去,想要借着烟雾弥漫之际,使用重斧利刃,将城门给劈开。
他麾下也有一群悍不畏死的白波旧部,当下看到杨奉身先士卒,也跟着冲了上去,涌入城门洞中,拉出冒着烟雾的柴草,大力劈砍木制的城门。
黑夜之中,月色昏暗,火把四下散落,人影瞳瞳,宛如群魔乱舞一般,只是这人马厮杀、濒死哀嚎的声音,却还要比起魑魅魍魉的鬼魅之音要更加渗人。
西门屯将从望口察看城外墙下的敌军,夜间的交战,显得十分混乱,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也会比起白日开弓射箭更容易失手,起不到白日的效果。而城外至少有一个曲的乱军,但是却没有任何攻城的器械,只能够使用血肉之躯,攻击城门。
城中的乱事还没有平定下来,连中郎将所在的官寺都遭到围攻,军司马孟突的援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但西门的屯将却格外显得有信心。
若是一座高墙深壑、戒备森严的城池,让一曲没有攻城器械的乱军强攻攻了下来,那还要他们这些守城的士卒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