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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济营地。
“叔父,绣请求在军中挑选能够夜战的精锐,入夜再攻一次吴山砦!”
退到自己营地,已经包扎完箭伤的张绣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继续向张济请战道。
张济摆了摆手,他的眼睛中也透出精疲力竭的浑浊,这几天的攻坚战事,同样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
“算了,今日你已经尽力了,白日已经伤亡了不少精锐,入夜就让大军都好好歇息,莫要再强行仰攻山砦了。”
“可是,可是我们已经被河东的兵马阻挡了五日了,而且胡车儿他竟然也”
张绣咬着牙齿,不甘心地说道。
“没事,阎彦明困兽犹斗罢了。胡车儿虽冒进而死,但雒阳城已经攻下,我还已经另外获知,袁绍已经出兵援救张杨了。”
张济脸上不乏得意,继续说道:
“任他阎彦明再如何坚守,他哪里能够料到袁绍会出兵救援昔日的叛将,这一下处在河内的河东兵马,想要迅速回师,也撤退不了了。”
张绣听了张济的话后,也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是他们继攻下渡过大河,攻下大阳之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只是看到叔父脸上的疲倦后,张绣还是压抑心中的兴奋,选择了告退。
张绣退下去后,张济也返回到了自己的榻上,袁绍出兵援救张杨,这是间接上帮了自己的大忙,任凭阎艳小人如何垂死挣扎,最后也逃脱不了自己的掌心。
想到这些,张济这几日心中的沉郁也消散了不少,他一阵困意上涌,眼皮沉重,径直和衣就这样卧在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他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张济突然发现自己身陷战场,与阎艳各领一军遥遥对峙。张济心中大喜,终于能够野战河东兵马了,他正要下令大军齐进,进攻阎艳的河东兵马。
突然自己的身后一阵巨响,风沙弥漫,还夹杂着火焰,在自己大军的军阵之后肆虐,风沙火焰之中,似乎有千军万马,冲杀而来。
张济想要看清突然出现的兵马,是何方神圣,却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想要稳住自己的军阵,却不料麾下的兵马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纷纷溃败四散,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原本兵马稀少的阎行挥军也冲杀过来,一支箭矢竟然像是一只巨隼一样,能够穿破军阵,飞跃万军,笔直地向自己射来
“呼呼呼”
张济被梦中的怪象惊醒了过来,此时天色还黑着,没有放明,帐中的烛火摇摇欲灭,已经燃到了尽头。
待到反应是一场噩梦之后,张济还是忍不住后怕,他摸了摸自己的禅衣,已经被汗水完全打湿了。
他摇了摇头,深感岁月不饶人,这几日的战事确然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竟然让他卧在榻上就径直睡着了,而且睡得死死的,竟然还会做梦。
回想梦中的乱象,张济犹豫了一下,正在考虑要不要寻找知晓《易》的军中文吏,前来解梦,还在犹豫之间,突然有亲卫在帐外大吼。
“将军,紧急军情!”
“进来!”
听到有紧急军情,张济顿时翻身下了床榻,他也顾不上自己身上被惊出一身冷汗,直接就让帐外来人入帐禀报。
一名士卒风尘仆仆地冲入帐中,跪倒在地,劈头说道:
“将军,大阳急报,渡口的舟楫、渡河的浮桥被从上游冲来的战船顺流而下,乘风纵火,尽数焚毁,而陕县临河囤积大军粮草的粮仓也被不明来路的敌军攻破。”
“舟楫、浮桥都被焚毁、截断,大阳的兵马只能够隔岸观看火光冲天,夜间渡河艰难,只怕粮仓重地已经不保了,特派快马前来禀报。”
“甚么!”张济被这个消息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跳了起来,他囤积在陕县临河粮仓的粮草,乃是他大军命脉所在,张济吞并了朱俊的兵马后,尽管他强索豪强大姓的存粮,盘剥黔首百姓的口粮,可依旧养不活五万大军。
这就是他要在短期内吞并河东郡的迫切需要,而那聚集到陕县临河粮仓的二十万斛粮草,则是他渡河四万大军的最后口粮。
就是害怕粮草有失,加上眼下运输路途尚近,张济才会把屯粮之所定在大河对岸,并留有两千精兵防守。
现在反而听到后方粮草有失,张济又惊又怕,他冲上去一把抓住了那名报信的士卒,双目圆瞪,仿佛要择人而噬,口中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是大河,哪里来的战船?大军的粮仓隔着河水,还有两千精卒把守,怎么可能会被敌军攻破?你是敌军派来的死间,想要诈言乱我军心么?”
那名报信的士卒被暴走的张济一把抓住,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张济反问着士卒,心中在燥乱之余,也觉得士卒的话,不可思议。
大河之上,怎么可能会有战船?而河东的兵马大部在河内,其余的尽数在吴山这里筑砦抵御自己的大军,这么可能还会有兵马长途奔袭,绕到了自己的后方,而沿路城邑守卒无一人发现的,这分明就是在扯一个弥天大谎。
“他是河东派来的谍子,给我绑住嘴巴抓下去,严加看守,不得任何人探视!另外速派快马,前往大阳察看。”
张济嘶声下令,立马就有亲兵将大喊辩解的报信士卒塞住嘴巴,迅速地拉了下去。
待到帐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张济突然双腿发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一脸无神,喃喃自问道:
“哪里来的战船,哪里来的敌军?”
“甘中郎将,你这是什么意思?”
夜入敌营的演被甘陵的亲卫收走兵器,孤身进入营帐之后,除了见到了河东敌将外,却没有能够见到自己的侄儿英,他脸上顿时变色,厉声问道。
“君,稍安勿躁,请先坐下吧。”
甘陵得知了演的身份之后,也很满意,义能够将他麾下得力的兄弟演派过来,证明还是很看重英这个长子的性命的,事情还没有到达弃子尽忠、挥师复仇的那种不可挽回的境地,这就给了自己很大的斡旋空间。
演看了甘陵两眼后,只好选了一个席位坐下,等待这位河东敌将开出放人的条件。
甘陵等到对方愿意坐下来商谈后,才笑了笑,慢慢开始说道:
“君,家少君在我军中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一些惊吓罢了,我自有饭菜酱肉供应,你无需担忧,河东与河北,素无恩怨,若是能够两家解兵,家少君我自然会礼送回营的。”
听到“两家解兵”一说,演在心中冷笑一声,也不愿和河东敌将拖延下去,看着甘陵径直说道:
“中郎将若是有意放回我军被俘将士,那还请速速放回,由在下带回军中,至于需要多少金帛财货答谢,甘中郎将不妨说个数量来,只要我等能够给的,绝无推脱。”
甘陵听到演想要用金帛财货将英等人赎回去,就知道了对方根本没有罢兵言和的打算,他收敛笑容,看着演说道:
“这么说,中郎将的意思,就是不愿意退兵言和了?”
“军令如山,济人危难,恕难退兵!”
演所在,确实是为了将英带回营中去的,但临行前,义也交代了他们的底线所在,这个时候绝不能够任由河东的敌将摆布。
“好!”甘陵哈哈一笑,拊掌赞叹。
“军令如山,济人危难。可是以中郎将的韬略,难道看不出这河内的张杨已经救不了么?”
“我听说河北的兵马在青州,与公孙伯圭麾下的田楷、刘备等将争斗不休,在幽州,公孙伯圭已经攻灭了刘虞,吞并了这个幽州,列兵边界,虎视冀州。而河北境内连年征战,民有菜色,军中军粮不济,士卒甚至需要仰食桑葚的地步了。”
演脸色微微变色,河北的大军近年来连战连胜,风头正盛,只是确实有后方军粮之忧,没想到这河东敌将对河北的形势军情倒是颇为了解。
“就算中郎将不愿退兵,那我河东也屯兵城,与你们河北的兵马隔着清水对峙,你们如何能够绕过我河东的兵马,渡过清水去援救野王?”
“时间一长,你们不仅无法援救野王,只能够眼睁睁看着无援断粮的张杨城陷人亡,还会因为后方缺粮而不得不退兵。到时候,就是我河东大军趁势追击之时了。”
甘陵心知一定要趁着弘农张济入侵河东的消息传到河北之前,和义私底下达成合议,此时看到演想要张口反驳,立马就冷笑说道:
“我也不瞒君,此次我河东举全郡数岁积粟,准备了五十万石粮草,用于河内的战事,若是战事继续拖延,他河东大军与你们河北的人马熬到入冬也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野王城中的张杨,还有中郎将能否支撑到秋后收粮?”
演心中惊叹河东敌将对战局的洞如观火,但他也不甘示弱,准备寻到机会,趁着甘陵说完之后,立马反唇相讥道:
“可笑,河东能举数岁积粟,准备了五十万石粮草,难道我河北堂堂一州之地,就支撑不起救援河内数万兵马的粮草不成,甘中郎将若是想要对峙耗到入冬,那我河北兵马一样敢于奉陪到底!”
甘陵听到演的大话,停顿了一下,顺着演的话头冷笑说道:
“好,君好大的魄力,不亏是我凉地的豪杰!那我就再问君,就算你们河北举大军,转粮运,逼退了我河东兵马,难道就能够得到半点好处不成?”
“君莫要忘了,我河东与冀州素无仇怨,而张杨可是从袁将军麾下叛逃出去的!”
演不为所谓,淡然说道:
“袁将军雄才伟略,心中自有决断,我等麾下将校,只知奉命救援,可不会去理会中郎将口中的仇怨恩义!”
甘陵点点头,还不愿放弃。
“好,那我就说一说,君需要在意的事情。张杨与河北有隙,中郎将还击败过张杨,袁将军也追杀过吕布,这两人对河北、对中郎将可是忌惮得很,只要我河东兵马一退,他们两人必定再次联合起来,抵御你河北的兵马。”
“中郎将空耗兵粮,见恶于张、吕,又得咎于我河东,这不能括土建功,寸功未立的境地,岂不是要遭受袁将军的怪罪?”
演听了甘陵的话,脸色变幻,却迟迟没有开口,他来时义就已经交代过了不能够退兵的底线,不要说是甘陵现下说得天花乱坠,哪怕是英现在就被河东军卒架到了油锅上,演也不能够答应。
他知道私自抗拒军令,无故退兵的下场,更何况还是为了救英!
甘陵注意到了演的脸色,他也能够窥探到演的一些想法,他叹了一口气,转而悠悠说道:
“当然,陵也能够体会中郎将以及君的难处,若是中郎将愿意和议,就算不退兵也未尝不可。”
演听到甘陵的话,眼睛瞪得奇大,他有点难以理解甘陵的意思。
选择和议,但却不退兵,那还要什么议和?
看着甘陵脸上的诡异的笑容,演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说道:
“你,想要让我家与你私下议和?”
“对!这样中郎将就不需要退兵,只需要出兵虚张声势就好,也不会违抗袁将军的军令。”
“可笑,让我等虚张声势,然后坐视你河东攻下野王,就算不违抗军令退兵,我等依旧难逃军法问责!”
“所以,只要中郎将同意私下和议,我河东就送中郎将一桩大功!”
“大功?”
“对,以半个月为期,我河东大军攻下野王,中郎将击灭吕布,各得所需,而届时家少君也会毫发无损,从我这敌营之中逃生出去。”
演听完了甘陵开出的条件,目光闪烁,半响没有接声,甘陵也不着急,继续说道:
“我河东知道,袁将军想要吕布的头颅已经很久了,可是一朝失手,还是让吕布逃到了河内,如今中郎将为袁将军攻灭吕布这头虎,等于帮袁将军除去了心头大患,然后两军以清水为界,河内的共县、汲县、朝歌等城邑皆归中郎将,我河东兵马绝不越过清水一步!”
“两军对峙,吕布蠢蠢欲动,若要攻我河东兵马,就需要先攻灭汲县,解除侧翼忧患,这是人之常情。而半月之期,野王易手,中郎将又有斩将括土之功,对于家而言,只有功劳,却远远谈不过罪过。”
“如此中郎将不费一兵一卒之力,就可以救回家少君,又能够获得斩将括土之功,也不必再冒着空耗兵粮、寸功未立、丧子之痛的风险,与我河东大军苦苦相持,不知君可有意否?”
此时甘陵的话音淡淡,却仿佛有一股难以压抑的诱惑,演不自觉地抬眼看向甘陵。
他知道,面前的重利,宛如一碗有毒的汤药,但对于义,对于家而言,都难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