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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学新道:“公主啊,你愿意来丞相府,老臣欢迎之致,但是这是修寒和二公主之间的事情,你刚刚也说了,这是他们夫妻间的事情,既然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那就让他自己作一次主,该怎么做,要怎么做,都由他去吧。”
如此最好。
孤苏嫣落见代学新都说话了,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丞相府外,孤苏嫣落扶着柳飞扬上了马车。
代修寒看着孤苏嫣落,看着孤苏嫣落的马车。
孤苏嫖看着代修寒看孤苏嫣落的眼神,更恨了。孤苏嫣落这哪里是在帮忙,根本就是在火上浇油。从代修寒刚刚的话里不难听出他的态度更坚定了,更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孤苏嫣落!
孤苏嫣落!
孤苏…嫣…落!
马车里,孤苏嫣落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代修寒明白了自己此行的用意,坚定了他的选择,也多亏代学新适时的帮忙,要是代修寒真的因为自己的话而做了违心的事情,和孤苏嫖同房了的话,那她就真的愧对了他。
十三年感情,明知他心所属,自己却不能回应他,不能嫁给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娶他这一生都最不愿意娶的人,现在还要因为另外一个人,被逼着来劝他和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同房的人同房,她心里的痛和绝望又有谁能理解?
太子府第清泉池,雪冻风啸水冰寒。呼救无望,恐惧岸无边。青花碗,一日三餐药相伴。孤苏城,寒山寺,幸而有寒。几何时,三人行,晓风已残。虽生,不如黄泉。
柳飞扬的耳朵上凉凉的,他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没有动,没有出声。孤苏嫣落哭了,因为代修寒。
孤苏嫣落擦过眼睛,掀开帘子,本是想要透透气,让心里的愁绪平静下来,岂料却看见代修寒依旧站在相府前,站在他送她上马车的地方,向着她的方向望来。
“孤苏嫣落,你这个调皮鬼,怎么又跑这里来了?要是又掉下去了怎么办?还不赶紧过来?”
“孤苏嫣落,你看我给你买什么来了?”
“孤苏嫣落,去我家玩吗?”
“孤苏嫣落,想读书识字吗?走,我让爹教你,我也可以教你。”
“孤苏嫣落,在看什么书?哦,是《诗经》啊,会读了吗?来读给我听听,让我看看你这几天有没有认真在学?”
“怎么?还不会?孤苏嫣落,你说爹都已经教你几遍了?我又教了你几遍?怎么还是不会?你这个脑袋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学?”
“还敢噘嘴,你还委屈了啊?”
“修寒,三公主还小,得慢慢来,别急。”
“不是的爹,你是不知道,这丫头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们都已经教了她这么多遍了,她还是不会。我看她就不是学不会,是根本就没用心在学。”
“慢慢来。”
“孤苏嫣落,来,我现在再教你,跟着我读。我可警告你啊,专心点,你要是再学不会的话我可就要爹请他的戒尺了,好帮你好好长长记性。看好了,跟着我读,给我认真点。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
孤苏嫣落放下帘子,痛苦又绝望的闭上眼睛,跟着记忆深处的那个声音,喃喃出声,缓缓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
代修寒……
柳飞扬,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柳飞扬趴的累了,但他没动,他不想打扰孤苏嫣落。孤苏嫣落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是代修寒,他们青梅竹马,有十三年的感情,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想到这个事实,他都很难过,但是现在和难过比起来,他更自责。
他刚刚不该那么冲动的,不该顶撞恒妃,不访惹怒恒妃的。柳唯青明明都已经提醒过他,说皇宫不比将军府,凡事需要三思而后行。可是现在,他却让孤苏嫣落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而落进恒妃的陷阱。
隔着车帘,沐梳听见了孤苏嫣落的《诗经》,回头望去,代修寒还站在那里,还望着马车的方向。
沐梳对车夫吩咐道:“慢下来。”公主需要时间平复情绪,绝不能让恒妃看见这个样子的公主,不能留给恒妃抓住公主把柄,对付公主的机会。
车夫虽然不明白原因,可还是照做了。
孤苏嫣落睁开眼睛,对车夫吩咐道:“不必慢下来,保持刚刚的速度就好。”除了那双红红的眼睛外,她的神情和声音都又回到了平时的样子,清冷着,淡漠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着。
柳飞扬从孤苏嫣落的大腿上起来,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捧着她的脸,擦过她脸上的眼泪,愧疚的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孤苏嫣落:“我没事。”
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
这眼睛红的,都哭了。
柳飞扬看着这样子的孤苏嫣落,心里的难受和自责无以复加。他宁愿她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宁愿她把错都推到他身上,宁愿她打他骂他,他也不要她像现在这样,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肩扛下来,藏在心里。
柳飞扬把人揽进怀中,摸着孤苏嫣落的秀发,心疼又自责的道:“公主,你打我吧。”她这个样子,让他总觉得患得患失的。她的人就在眼前,就在他身边,可是她的心里却装着别人,还为了那个人流泪。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害怕。
孤苏嫣落推开柳飞扬,看着他,问道:“我为什么要打你?”
柳飞扬道:“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没有考虑到后果。我不该顶撞恒妃娘娘,不该惹怒恒妃娘娘的,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来丞相府见代修寒。”
怀里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
孤苏嫣落没有安慰柳飞扬,实话实说,道:“你的确不该顶撞她。”
柳飞扬又一次道歉:“对不起。”
哪有人动不动就向人道歉的。
这都已经是他第二次向她道歉了。
而且两次都还是因为代修寒。
孤苏嫣落:“不过,就算你今天不顶撞她,她还是会自己找机会的。飞扬,我和代修寒还有孤苏嫖,我们三个人之间必须要有一个结果。”只不过是恒妃把时间提前了。今天过后,恒妃不会再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柳飞扬:“……”
孤苏嫣落:“飞扬,我和代修寒还有孤苏嫖,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柳将军已经告诉你了,就算不全,但也差不了多少,我不想再提。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从我决定接下圣旨,答应嫁给你的那一刻,我和代修寒之间就已经过去了,我没有想过会和他再发生些什么。我们才是夫妻,凡事,我都会以你为先,不只今天,以后都是。”
柳飞扬在激动中,又一次把孤苏嫣落揽进怀中,摸着她柔顺的秀发,高兴的道:“我信,我相信。”连扯到背上的伤口都未有察觉。
孤苏嫣落:“飞扬,我们明天去给皇祖母请安吧。这几天皇祖母都很担心你,见你昏迷不醒,她老人家吃不好睡不着的,天都还未亮,太医都还没来,皇祖母就先来了,又是传太医,又是帮我守着你的。我还听孙嬷嬷说,在你醒来那天,皇祖母还因为我们在休息,不想我们被打扰到,连父皇都被她拦在嫣云殿外面了。”
柳飞扬:“好,听公主的安排便是。”
孤苏嫣落:“嗯。”
柳飞扬低头,把吻落在孤苏嫣落的侧脸上。
孤苏嫣落红了脸。
自责虽还在,但难受已经随着孤苏嫣落刚刚的话而烟消云散,柳飞扬笑看着孤苏嫣落,重又把她揽进怀中,眼里,心里,只看得见她一个。
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代修寒望着天,咽回眼里的东西。
丞相府
孤苏嫖坐在桌前,看着只有一人的房间,等着下人的回答。
不多时,下人匆匆回来。
孤苏嫖迫不及待的问道:“驸马怎么说?”
下人回道:“回公主,驸马说他晚上就不过来了,让公主早点休息。”
不过来了?让她早点休息?孤苏嫖自椅子里站起,出了房间。
下人战战兢兢的跟在孤苏嫖身后。
门外没人守着了。
“吱呀~”
孤苏嫖推开门。
桌上的蜡烛晃了晃,火苗弱了弱,没灭。
代修寒自书中抬起头来。
孤苏嫖问:“驸马这是不打算回新房了?”
代修寒淡淡的回道:“天色不早了,公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孤苏嫖对身后的下人命令道:“你们都先退下。”
所有下人退下,轻轻关上客房门。
孤苏嫖来到桌前,坐下,看着代修寒,轻言细语地问道:“修寒,你还在生我的气的吗?我知道我那样做不对,但我也没办法。十年了,不管我怎么做,无论我说什么,你都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你以前那样对我,我无话可说,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成亲了,我们是夫妻,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我只是一个女人,我想要的不多,我只想得到丈夫的关心和爱护,可是你……”
说到动情处,孤苏嫖就要去握代修寒的手。
代修寒冷冷的避开了。
孤苏嫖的手落了空,看着代修寒。代修寒的眼睛里是冷的,冷的她连接下去要说什么都忘了,只能就那么怔在那里,看着他冷漠眼睛里的自己的影子。
代修寒放下书,自凳子上站起,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还有事找爹,公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孤苏嫖看着代修寒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再看着他放在桌上的书,看着那上面的刺目文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诗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代修寒,孤苏嫣落在你心里真就这么重要,重要到她都已经嫁给柳飞扬那个病秧子,和柳飞扬那个病秧子圆房了,你都还要生不和我同寝,死不和我同穴,一个人坐在客房里,抱着你们曾经一起看过的《诗经》不放?
好!
代修寒!
好的很!
既然你要这么绝情的对我,那么接下来,我倒要好好看看,你对孤苏嫣落的情到底有多深!
孤苏嫖拿着书,将它的页角对准了蜡烛的火苗。
火苗由一点变成一簇,再变成一团,最后一本书在孤苏嫣落的手中彻底化为灰烬,飘落在桌上,地上,代修寒刚刚坐过的凳子上。
孤苏嫖笑着,转身离开了客房。
天色未亮,沐梳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宫人。
孤苏嫣落起床,看着熟睡中的柳飞扬,对沐梳吩咐道:“让驸马多睡一会儿,先给我上妆吧。尽量轻点,别打扰到驸马休息。”
宫人们排排站,没有一人敢弄出声响。
沐梳放木梳的动作小心又小心的,尽量不弄出声响。
沐梳今天给孤苏嫣落梳的是随云髻,以一支珠花为点缀。
梳妆完毕,柳飞扬还熟睡着,没有醒,孤苏嫣落也没有叫醒他,而是来到桌前,看医书,等他。
柔柔的阳光照进,柳飞扬睁开眼睛,只见孤苏嫣落坐在桌前看书。随云髻上,一支珠花作为点缀,静静的,柔柔的。
“飞扬,我和代修寒还有孤苏嫖,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柳将军已经告诉你了,就算不全,但也差不了多少,我不想再提。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从我决定接下圣旨,答应嫁给你的那一刻,我和代修寒之间就已经过去了,我没有想过会和他再发生些什么。我们才是夫妻,凡事,我都会以你为先,不只今天,以后都是。”
孤苏嫣落昨天晚上说过的话回来,柳飞扬笑了。
飞扬。
柳飞扬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梦想成真,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孤苏嫣落的口中说出,变得这么好听。
“……我们才是夫妻,凡事,我都会以你为先,不只今天,以后都是。”
她说他们才是夫妻,她还说她凡事都会以他为先,不只昨天,以后都是。
夫妻。
他们是夫妻。
他们才是夫妻。
越想,柳飞扬的笑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