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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他依旧在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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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老了,双眼却还是一派清明,没有平常老人的浑浊。

    他举着灯笼安详微笑,老者精明,世事皆已经洞悉,话说得通透:“有时候,人啊,就是有这样的执念,虽知无用,还是义无反顾去做。”

    看着桑妩的眼神,逐渐意味深长:“或许,当年那人的情分不可复制,可顾先生,能复制自己的心。”

    他想要的,是救赎。

    桑妩冷笑:“物是人非他依旧,不过是刻舟求剑。”

    老者点头,似是认同,却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轻声催促她:“小姐,走吧,顾先生就在里面。”

    他像多年前引着桑晚安来的异样,把桑妩带到了那间书房。

    还是在同样的位置,他慈祥地哄她:“去吧,别怕。”

    灯火煌煌沉沉,老者转身离去,轻轻把门落下。

    桑妩站在这方寸之地,感觉着从后窗湖面吹来的冷风脉脉打在身上,四肢百骸一瞬冰冻。

    连骨头里,似都有了冰渣子。

    终于还是回来了。

    古香古色的房间,没有半点现代气息,她恍惚走入了迷境。

    此时的心情,竟和当时的桑晚安,如此相似。

    房间内很暗,只有高台上一盏月白色灯罩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灯花摇落,寂静无声。

    这个房间里,半点人气都没有。

    孤寂诡异神秘。

    她却恍恍惚惚心头狂跳如雷,总觉得这流光暗抑的黑暗里,有一双眼睛,如狼一般觑着她。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浑身毛孔张开,阴森森的恐惧爬满了胸膛,她整颗心,都逐渐开始麻痹。

    有淡淡袅袅的清冽幽香自屏风后飘来,她竟情不自禁的,如当年的桑晚安一般,伸出手空空虚虚抓了一把。

    白烟在她纤细的指尖缭绕而过,散落在昏沉的光影里,无声无息,只剩下萦绕在指尖散不开的馨香。

    那香,余味幽长,竟像是当年她常点的相思引。

    少女时,总喜欢风花雪月的物件儿,初初在香坊遇见这香,便喜欢得不得了,得知它唤相思引时,更是喜欢。

    彼时她有相恋的倾城男子,欢欣甜蜜。

    相思相思,正中了她的心境。

    喜他入骨髓,半刻不见相思成瘾。

    自那日起,她用的所有香料,都被换成了相思引,日日于香炉中焚烧,青烟袅袅幽香盈袖。

    她的身上,便时常带着这样的暗香。

    过街串巷之时,常有公子哥为她驻足,可顾庭斯,却从来不曾为她的变化有过半点的关注。

    这么喜欢的人,她自是有千万种为他开解的理由。

    他是万人之上的军阀少帅,铁骨铮铮男儿,他有保家国之壮志,自不会为了她这点女儿物件儿上心。

    瞧,那个时候,她真的是傻到可怜。

    顾庭斯曾为陆悦君的风华难得一笑,她却不明白,其实他也是一个热血方刚的男人。

    眷恋喜欢着女人身上的妩媚风情,幽香肌肤。

    他对她不感兴趣,只不过是他的心中,没有她罢了。

    “当年她和你一样,初来这里时,伸手搂香。”

    幽寂的房间里,徐徐响起男人轻缓暖淡的声音,他有一把很低沉动人的嗓音,声音很轻,却恍如低音音箱。

    听来,撩拨人心。

    这人一如多年前,完美得找不出半点的瑕疵,留洋归来,公子如玉,穿上那身彰显权势的军装,他是世人钦仰的顾家少帅。

    风流满江安,当年一见,金风雨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昏沉的空间里,她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屏风后坐了一个人,白色的复古袍衫,身影颀长,如古老温润的雕塑。

    刚才她还没看到他,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心脏狂乱撕扯,她几乎忍不住要冲过来,撕开这黑暗,看看这个男人的真面目,是否如过去,一般无二。

    可是,她想到了陆末年。

    陆末年的命现在在顾庭斯的手中,她不计后果和顾庭斯闹掰,可能死的不是她,而是陆末年。

    压下所有狂躁的情绪,她抬头直直地看向那模糊的人影,开口冰冷:“难得你还记得她,可她死了。”

    他的声音无情绪起落:“这是她的宿命。”

    桑晚安被他选中,成为桑妩的寄体,这就是她这一生的归宿。

    他如此泰然自若说起一个人的生死,这个人,还是被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孩儿,他却丝毫情感都不曾给予。

    顾庭斯的心,是豺狼猛虎。

    “再说,她不死,你怎么活?”男人似在笑,沉沉的眸光穿过昏昏暗色看她,如此闲散,却教人心魄震撼。

    她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手给紧紧揪住,不用地收紧。

    疼痛让她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难过的不只是自己取代了桑晚安的人生,还有更撕心裂肺的是,她如此明白,现在的生命,是顾庭斯给的。

    这算什么,要了她的命,让她在石棺里悲惨哀鸣了八十年,日日夜夜阴风洗涤尝,遍最可怕的痛苦。

    如今他又泰然自得的,如同神一般,恩赐她新的生命。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顾庭斯凭什么主宰了她的人生?

    愤怒让她失去理智,那种汹涌而来的窒息感,如同在石棺里的感觉一模一样,让她痛苦让她恐惧。

    她尖利嘶声:“我怎么活?顾庭斯,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你杀死我的,我只要桑妩那一生,不需要接替桑晚安的生命!”

    她是那样简单的人,从不曾想过害人,也不曾贪心过要长生。

    只想要安生走完桑妩的一生,承欢父母膝下,孝敬他们,为他们养老送终,和心爱的人结婚生子,儿孙绕膝。

    平常人都能够有的人生,可她,什么都没有。

    八十年,石棺封死,她撕心裂肺抓着石壁十指尽数成泥,一点点感受着死亡,无助,恐惧,最后都衍生成了怨恨。

    顾庭斯永远不懂这其中之苦楚,他以为,只要他给她新的生命,就是天大的馈赠,她应该,懂得感恩。

    然后回到他的身边!

    她该怎么评价这个男人呢,这么多年过去了。

    世代变迁,高楼拔起,从战火纷飞的年代到太平盛世,他依旧以为,自己还在当年。

    是掌控千万人生死的军阀,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