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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筹划,孟知祥接受了李昊与赵季良的建议,孟知祥自己兼任东川节度使,避免李仁罕看见赵廷隐高升而眼红。恢复保宁镇,并增补了果、蓬、渠、开四个州,以赵廷隐为保宁节度使,褒赏其功绩。李仁罕仍任武信节度使,让二将名位相当,矛盾不至于恶化。至此,蜀地基本上为孟知祥独占。
洛阳因为比遂州、利州离战场更远,反应也就更为延后。等李嗣源让王思同秘密集结军队,相机南下的诏书送到兴元,两川已经合二为一,黄花菜凉透了。好在是没有公开的密诏,后唐不用花太大的功夫给自己找新台阶,重新启动和解进程便可。
枢密使范延光一改之前乘火打劫的态度,提出了一个自我安慰的建议,说道:“孟知祥虽然已经据有全蜀,但他的军队多是中原人,孟知祥担心他们思乡闹事,一定需要借助朝廷之威来安定人心。陛下如果不能委屈一下自己,来安抚他,会让他失去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嗣源也改变了自己之前对两川开战的看法,突然想起了友情,说道:“孟知祥是我的老朋友!之前是受到安重诲、董璋这些奸人的挑拨离间,才产生了误会。如今奸人已死,重新合好,正合我意,哪里来的委屈?”
于是,为了显示诚意,后唐特别派遣供奉官李存瓌携带诏书前往成都安抚孟知祥。这李存瓌本是李存勖叔父李克宁的儿子,也是孟知祥的外甥。当初怂恿李克宁从侄子手中夺权,结果把丈夫送上不归路的孟夫人,正是孟知祥的姐姐。
李存瓌带来的诏书中,李嗣源把以前巴蜀抗命的罪责全部推给了董璋,主动替孟知祥洗白道:“董璋狐狸心性,狼子野心,自取族灭,死不足惜!而卿在中原的祖坟、家人一直平安无事,不用担心。明白朕的心意,爱卿正当好好保全孟家世代忠良的美名,守护住君臣之大节。”
得了便宜的孟知祥自然比董璋好说话,在成都隆重接待了自己外甥,恭恭敬敬地跪接了诏书。于是战争结束,和解成功,巴蜀名义上重归后唐,表面上皆大欢喜。
再说在安重诲丧命后,后唐朝廷的核心成员,是这样的:两位枢密使由当年熬过酷刑的送信英雄范延光,以及李嗣源才貌双全的女婿赵延寿担任。两位宰相由则伐蜀时立过功的李愚,以及冯道的儿女亲家刘煦担任。除了这四位朝堂大臣,因为这一时期李嗣源的后宫影响力大大加强,所以还有两位不容忽视的后宫中人:代替皇后主导后宫的淑妃花见羞,和相当于大内总管的宣徽北院使孟汉琼。
不过比起他们,还有一个看起来前途无量,让以上六人都有些心怀畏惧的未来之星,也就是李嗣源还活着的最年长亲子李从荣。李从荣此时的职务是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守尚书令、兼侍中。这四个职务中,后两个只是荣誉性质,前两个职位份却份量极重。
留在洛阳当府尹,意味着已经老迈的李嗣源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李从荣可以在第一时间即位。而等远在魏州的三弟李从厚得知父皇已死的时候,也只能承认即成事实。虽然没有太子之名,但李从荣已经被李嗣源放在了皇位继承的最优位置上。掌管天子六军,控制了洛阳半数的兵权,让李从荣身怀利器,比没有掌兵的枢密使、宰相们更有实力。
当然,只有能力,没有意愿的威胁还算不上真正的威胁。真正让重臣们害怕的,并不是李从荣身怀利器,而是他自安重诲死后,越来越跋扈嚣张,看谁都不顺眼,很可能在不知不觉间把他得罪了。李从荣对于自己讨厌的人,从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让几个重臣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李嗣源还活着,李从荣还不能无法无天。李嗣源因为年事已高,智力和精力都不比从前,对此没有太深刻的认识。他主要关心的事,还在其他方面。
长兴四年二月,李嗣源想削减政府开支。他问范延光道:“现在国家记录在册的战马有多少?”范延光答道:“共三万五千匹。”李嗣源叹道:“我记得当年太祖在太原时,战马不过七千匹。先帝征战四方,拥有的战马数也不过始终维持在一万余匹。现在有这么多战马,却不能让九州一统,都怪我们养士练将的工作没做好。我现在也老了,没那个精力了,要这么多战马有什么用?”
范延光明白了李嗣源的意思,便附和着道:“臣也常常在考虑这件事,国家养的战马太多了。臣算了一下,一名骑兵所需的费用,可以供养五名步兵。那么三万五千骑兵的费用,就相当于十五万步军!既然一时用不着,白白浪费国家的财力,恐怕不是长久之计。”李嗣源说道:“你说得很对,为了养肥这些骑兵,却伤害到来我们的百姓,有什么益处?”
皇帝与枢密使的看法一致,都认为后唐的骑兵编制超出了应有的数量,似乎要裁减军备。但是李嗣源感叹完之后,并没有进行裁军,只是下令沿的藩镇向胡人买马时,减少购买数量。
之所以没有立刻裁减骑兵,是因为当时的军士不好惹。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前,后唐朝廷不敢轻言裁撤。就在李嗣源和范延光商量削弱预算的时候,西北边境发生了一件引诱后唐朝廷用兵的事件。
经过唐末以来多年的征战杀伐,关中诸藩镇绝大部份已重新纳入朝廷的控制。到李嗣源登基时,仅剩下两个例外,即韩氏家族控制的朔方镇,以及李氏家族控制的定难镇。李嗣源当然不希望韩、李两家的割据长期维持,一直在等待着能将它们重新纳入控制的机会。
天成四年,李嗣源利用朔方节度使韩洙逝世,内部分裂的机会,派康福出征,击破韩氏的反抗,收回了朔方。之后,就只剩下党项人李氏家族的定难镇。二月十二日,李氏家族的第四任定难节度使李仁福病逝,军队拥护其子李彝超炎任留后,接李仁福的
班。
紧挨着定难镇的彰武节度使安从进,向朝廷奏报了定难镇的变化,认为这是收回定难,彻底统一关中的好机会。李嗣源接到报告之后,顿时大喜,看来四年前的历史又可以重演。统一天下的进程,可以向前进一步了。
三月,李嗣源下诏任命自封的定难留后李彝超为彰义节度使,原彰义节度使安从进改任定难留后。并派大将药彦稠统领军队,护送安从进到定难强行上任!为了减少定难军反抗的可能性,李嗣源同时下了一诏书,向定难的军民人等解释朝廷进行此次调动的善意,以及如果不接受朝廷的安排,将会带来的的严重后果。
诏书这样写道:“夏州地处偏远,又靠近边界,临近契丹。李彝超太年少,朕担心他担当不了如此重任,出于爱护才调他去安全一些的延州。你们如果顺从听命,可享受与李从曮、高允韬一样的荣华富贵;你们如果抗命不遵,就会像王都、李匡宾一样惨遭灭门!”
尽管李嗣源说了这样的狠话,李彝超还是没有接受朝廷的善意。毕竟在夏州,他是一方的土皇帝。如果离开世代经营的定难,到毫无根基的彰义镇,就只能受人摆布!四月,李彝上疏拒绝道:由于受到定难军民的热情挽留,他无法离开夏州去延州上任!
谈不拢,是意料之中事。因此双方都没耽搁,集结军队,开始战斗。和李嗣源的期待不一样,李彝超在面对巨大挑战时,理性冷静,完全有能力担当重任。他深知定难军实力有限,要在野外与强大的后唐大军硬碰硬的较量,那多半是找死!但李氏家族也有自己的两项优势,如果用好了,击退唐军不是没有可能。
首先李氏的老巢夏州,是天下闻名的坚固要塞。十六国时,夏主赫连勃勃倾尽国力,用当时最优良筑城的技术,和最严苛的质量控制,建成了这座名城。到了五代,虽已历尽五百余年风雨,仍异常坚固,易守难攻。
其次,早在拓跋思恭成为定难节度使之前,他们这个家族就是西北党项人诸部落中的大盟主。他们与细封、费听、往利、颇超、野利、房当等党项各部有联盟关系,在当地胡人里面颇得人心,其经营之久,根基之深厚,远非朔方韩氏可比。
于是李彝超采用扬长避短的原则,做出了部署:他将定难军主力收缩到夏州城内,凭城固守,并烧掉城外的牧草、藏好粮食。如此一来,后唐军队到达之后,无法就地补给,只能依赖后方输送。同时又派他的哥哥阿啰王前往夏州西面的青门岭,号召境内的党项和其他胡人诸部落团结一心,合力抗击唐军。各部落联军发挥游在机动性上的天然优势,组成多支轻骑兵分队,骚扰袭击唐军的粮道,让唐军无法顺顺当当吃到后方送来的粮食。他这两招,果然收效显著。四月,药彦稠率领唐军前锋先进至夏州南面的芦关。一到这里便因为粮道被阻,无法维持,被迫南撤回延州北面的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