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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放了,民心亦安稳了,无论诸人解与不解,寻常的观念则是以为太后能此般爽快开释凶徒,必然是在忌惮什么。
可无论诸人解与不解,太后的缄默似乎是对众人的揣度加以默认。
自打裴媚被开释以来,裴婴忧往往以一副浅笑示人,像是被温瑾烨附了体。虽说她的笑意远没有六皇子温润和煦,可也无法否认这段时日其身旁侍候的下人的确未曾受到分毫的责难了,与虎为伴的感觉猝然消减。
稀奇却又有所预料的是,承宁寺那口大香炉竟于一夕之间复原,裂痕不见影踪,百姓供奉的香亦再未有过中路熄灭的状况。经由此事,前来承宁寺供奉的香火比以往更为旺盛,百姓愈发笃定裴媚天择之女的身份,这才齐齐赶着来天女的脚下烧香拜神,祈佑安宁。
此回,裴婴忧在人群中总算保有了一次未曾离经叛道的形象,遵从民意,维护神灵,实在叫人无了非议的理由。
“为什么!为什么那贱人会将我放了!她到底有什么阴谋!”
裴媚自打得知如今顺遂归来乃是裴婴忧心仁的结果,她莫名便觉一阵恐慌。女子无法忘却牢狱中那恶鬼般的身影,正因如此,她才接受不了这恶鬼在世俗的眼底佯装得此般平和安顺,裴婴忧分明就不是这等会息事宁人之辈。
裴媚瞧见的除了虚伪,便是来日诡秘莫测的危殆,她总隐隐觉着裴婴忧留了后手。望着铜镜中那张久久未见起色的面孔,焦炙的情绪更为暴烈了起来,但见眼下那面崭新的铜镜又一次因为裴媚的娇蛮七零八碎,这动静当即招来了王莺。
这些时日,因儿女双双负伤,王莺面上的脂粉只是略略覆上一层,不像以往那般艳丽张扬,却也为其平添了三分素雅的气质。
浓妆淡抹总相宜,一直窥察着二房动静的裴清怡这才明白了王莺为何能得宠多年不倒,她那皮囊还真当经得起岁月的摧残。
“媚儿,你这又是怎么了?”
“那贱人为何要将我放了!她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将你放了还不愿,入个宫倒把脑袋给入坏了!”
门外,裴清怡轻声嘀咕了起来,那歪斜的唇以及翻上天的白眼儿足以证明她的鄙夷。
不料,她以为的轻声却被正在气头的裴媚闻个正着,下一刻,只见裴媚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继而狠戾地给了这不长眼的姐姐一记清脆的巴掌。
裴清怡登时耳鸣目眩,不甘的她连忙还了回去。
“如今爹爹不在,你还当自己是姑奶奶呢!瞧瞧你这毁了的容,你还有脸出来丢人现眼!”
“你这贱人!你说什么!”
二人间的交锋绝不仅停留在两记巴掌这般简单,不到多时,两个平日里瞧起来弱不胜衣的千金小姐便不顾形象地扭打在一块,互相扯着彼此心爱的秀发,口中倾吐的皆是粗鄙之语。
“你们这群贱人!平日里被我踩在脚下,如今爹爹一走,便个个赶来欺辱我!待爹爹归来,我定要叫他好好教训你们这群畜生!”
裴媚用指甲挠着眼前人的头皮,指尖中渗满了血渍。
“你这劳什子的蠢东西就敢在我面前逞威风,有本事去责打裴婴忧啊!瞧瞧你归来那半死不活的模样,怕是在牢狱中被那小妮子欺负得够呛吧!”
裴清怡一阵吃痛,登时卯足拼劲儿将女子的乌丝连根拔下了十几根。
就这般,两人的狼狈半分也未比彼此少,可当王莺插手进来,局势却有了明显的偏向。
她不顾夫人的身份,一瞧见自家女儿被欺辱至如此天地,顿时扯着裴清怡的秀发教训了起来。此回,不是二人厮打,而是三人扭打在了一块儿,无奈裴清怡势单力薄,很快便被这二人强行压制在了地面。
“夫人小姐们!你们别打了!快别打了!”
府中的丫头们慌乱了起来,可她们的劝慰始终无果,而这群人又不敢逾越自己下人的身份将主子们拉开,便也只能任由着她们扭打下去。
此时,相府主母缓步从远方而来,瞧见眼下这方光景,除却稍稍皱了眉,倒也没曾展露出过大的情绪,哪怕自家女儿此时正被二房母女娘欺辱,她也未像二夫人一般径直冲上前去大动拳脚。
吕蔓的面上乃是一如往昔的冷冽,空洞的双目似乎又潜藏了无边的幽邃,总之一瞧她这面相,便知此人性情古怪,难以接近。
“娘!救我!二房的女人们疯了!”
裴清怡独身打不过二人,连忙向缓步而来的娘亲求救。
可惜吕蔓似乎并不为之动容,她驻足后只是漠视着眼下这毫无仪度可言的三人,眸中的轻蔑昭然若揭。
“一群蠢东西。”
主母双目微眯,不屑言道。
“娘!她们二人不敢去惹裴婴忧,便将这怒焰迁怒于我之身,你说清怡到底冤不冤啊!”
裴清怡知晓自家娘亲是不打算理会自己了,便连忙搬出‘裴婴忧’。她知晓,自家娘亲痛恨裴婴忧痛恨到了骨子里,裴婴忧同前面二胎同样是个女子便也罢了,还偏一齐夺走了吕蔓的生育能力,叫吕蔓如何能不恨透了她。可以说,裴婴忧的出生无疑是毁了吕蔓的余生。
一切皆在裴清怡的预料当中,在提及‘裴婴忧’之后,主母冷冽的面容明显被躁动与怒意侵犯,她虽不喜爱自家这二女儿,倒也不会容许她最为憎恶的三女儿将祸事累及她。不喜爱与憎恶到底还是有霄壤之别。
“既身为相府的二夫人,便应时刻保持该有的端庄,瞧瞧你这副德行,倒还真是给老爷丢人,也不知老爷当初怎的就看上你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吕蔓的蔑视逐渐从眸中泄露到整张面上,她所言皆发自肺腑,长久以来她都十足藐视眼下这张扬俗气的女人。
“吕蔓!我怎的个给老爷丢人了!老爷疼我疼得紧,什么好的都往我娘俩的屋里塞。瞧瞧你自己吧!这辈子也未受过老爷半分真心的宠爱,如今你那尚书府没落便也罢了,偏自己还是个怨妇,年老色衰,活该你一辈子不受宠!”
王莺的气焰陡然转至吕蔓的头上,虽说眼前人是相府主母,然全府上下都有眼力见儿,比起这名义上的主母名号,旁人暗地里实则更将王莺视为这相府真正的女主人,巴结讨好的亦都是她。
此言一出,大夫人的瞳孔忽地阴沉,潜藏心底的妒恨竟被王莺悉数挑了出来,随之化为暗郁的怨气于面容上涌动,这状态像是方从阴曹地府里头爬出来似的。
望其如此,王莺心底骤时‘咯噔’一下,赶紧移开了目光,带着自家女儿离去,临走之际还不忘逞个威风。
“某些人还真当自己是主母了,自己几斤几俩掂不清吗?”
说着她便嘲弄似地冷哼一声,继而高视阔步地于此离开,‘大战’过后的狼狈亦被她这骄慢的体态摇动了起来。
王莺倒也不是惧她,毕竟吕蔓如今根本不足为惧,要什么没什么,权势宠爱皆无法同自己相匹敌。
王莺之所以离去,不过是裴讳从前经常叮嘱她,吕蔓到底是一府主母,偶时还是莫要驳了她的面子为好,给她稍许留下些主母的尊严。更何况这女人方才的神情确实危殆,老爷不在身旁之际去同一个不加控制的怨妇计较属实不值当。
再说了,现今最重要的是想法子教训那该死的裴婴忧,而非这群压根儿不足为敌的臭娘们。吕蔓称王莺上不得台面,其实她才是王莺心底那最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她甚至不稀罕同这毫无威胁性可言的怨妇成为敌手,因为她深切明白,老爷对这女人从未爱过。
王莺动身离去,吕蔓并未拦阻,她仅以一双幽邃的怨目死死地凝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像是一个索命鬼阴魂不散地在追寻着前世的仇人,浑身的怨气凝结为一只巨大的手掌,骤然,死命捏住王莺那同少女般细嫩的脖颈……
此处暗流涌动,彼处却安宁如常。
说是‘如常’不过乃夸张之谈,到底在裴媚未被裴婴忧痛快收拾一顿以前,皇宫的惊涛骇浪大抵皆是太后一手掀起,而当裴媚落了罚,太后这才体会到了岁月静好的滋味,宫中的安宁日子亦因她的平和一日接一日的袭来,甚而让下人们齐齐觉着裴婴忧这是彻底转了性,起因则是上回的神灵现世。
风刀霜剑,薄情的寒意肆虐大地,像是欲将世间万物彻底摧残于脚底。大地被这酷寒的杀气磨折得体无完肤,但见它面目惨白,半死不活地瘫倒下来,人们踩着它的尸骸前行,脚下发出凉薄的‘窸窣’音。
不知怎的,瞧着外头纷扬的雪花,女子的眸底竟朦胧乍现出了人的幻影。那是温瑾烨的幻影,幻影的乌丝之上亦落下了一片晶莹的白雪,那白雪在女子的记忆中闪烁着,并不十分耀眼,却同脑海中其余的晦暗印记分别鲜明。
此时,‘窸窣’声逐渐近了起来,同时,漂浮于眼下的幻影似乎重叠上了什么,幻影就此变得愈加鲜明。
女子稍稍瞠目,这才发觉幻影已然化为肉身,正在真实地朝自己走来,他的面上还勾染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