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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有一个传统,每年都会举办一次面具舞会,唐樱说一开始这个舞会是在春天举办的,为了给即将出国的毕业生践行,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好几年前突然改在了秋天……然而我真的没有心思去想它为什么从春天改到秋天,我只知道自己脑袋大了不止好几天……像我这种原本就没有舞蹈基础、还天生容易紧张、一紧张脚步就开始乱的人,实在不适宜参加这样的舞会……毕竟面具舞会又不是舞蹈课,可以有一个熟悉又宽容我的搭档。
舞会之前的好几天,唐樱很有兴致地在试穿提早预定的晚礼服。
而爸爸送来的绣有樱花花瓣的白色礼服,此刻正和我一样无语地摊在床上。
对这个舞会,唐樱的态度当然跟我截然不同,她一边整理袖子,一边对我说:“骆颜悦,你要知道,少了面具舞会,这个学校的档次都会降低的!”
我懒懒地看着天花板:“这样看来,我就是拖低学校档次的罪魁祸首……”
她坐到我床上,用力拧了一下我的脸:“喂,你本来有陆梵翊这个救星,自己不好好珍惜机会,每节课都跳得这么随便,就不能拿出点上进心来好好学吗?”
唐樱下手这么重,疼得我哇哇叫,她把手一撤,我拿床头柜上的镜子一照,发现脸都红了半边:“干嘛这么大力,”我揉着可怜的脸,“我知道你把我们分一组是好意,可是考试的时候就麻烦了,估计我会拖死他。”唐樱自己说的,舞蹈考试要得高分就跟摘星星一样难,据我观察,陆梵翊完全可以摘星星,不过,我就另当别论了——除非星星愿意自己掉下来砸在我身上……
唐樱一眨右眼,笑着说:“老实告诉你,不是我把你们凑成一组的。是陆梵翊自己跟我说,他要和你一组。我一想,反正你说随便,有个帅哥主动找你搭档,这种好事,求都求不来。你看看,你跟我混熟了还是有好处的。”
我感到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跟我一组?——我跳得这么烂。而且那个时候才刚开学,我们也不认识……”
唐樱分析说:“我是这样猜测的,他看到你文艺晚会上拿了一等奖,就想这个女孩子琴弹得好,节奏感也一定好,舞肯定跳得不错,就要求跟你搭档啦。结果一跳,发现原来不是这样,可是名单已经不能变了,那就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了,你觉得我的分析有没有道理?”
我抱着枕头坐起来:“我哪有那么差,还‘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呢,还‘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呢……”
唐樱抢过我手里的枕头:“那你怎么连个面具舞会都畏首畏尾!就算踩了几脚又怎么了,戴着面具又没人知道是你,赶紧夹好尾巴赶紧溜不就行了!”
我重新无语地倒在床上,唐樱的话有道理——既来之,则安之,躲也躲不掉。
舞会在学校礼堂里如期举行。那几天,礼堂被布置成金色和红色,走进去的时候,就像置身于西方中世纪的宴会厅里。一张张精致的难以分辨的面具脸、各色琳琅满目的晚礼服,在我眼前像云一样飘过。我像梦游一样穿过喧闹的人群,不知不觉就来到放置钢琴的角落里。整个礼堂,还是这里比较清静。
当我愣愣地站在钢琴边看着人群出神,一个面带黑面具的人走过来:“礼服很好看。”
“谢谢。”我笑着冲他点头。
他指着裙边的花纹问我:“这是桃花?”
“樱花。”我答道。
“我知道,开个玩笑,”说完他就真的笑了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我下定决心委婉回绝:“我……刚学不久,还不太熟。”
“原来是高一的学妹啊,”他摸摸头,“我认错人了,抱歉。”
他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去了。我突然想起唐樱对我说过,面具舞会撮合了很多情侣,这就像是一场“缘分天定”的游戏。
“骆颜悦。”
我听到旁边有人喊我的名字,不由得惊了一下,扭头一看,是个穿白色礼服的男生,声音很熟悉,但我猜不出是谁。他拉起面具冲我一笑,原来是辰羲。
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猜的。”他拉下面具,鞠躬,伸手,邀请我跳舞。
我跟他坦白说:“辰羲,我跳得不好。”
他没说话,依然保持着那个邀请的姿势。
我想了想,辰羲从来不跳舞,也许水平跟我差不多,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于是没有再拒绝。可是刚开始跳我就后悔了,因为辰羲不仅会跳舞,而且跳得非常好——我真是天真得过分。
“笑什么?”辰羲问我。
他怎么知道我在笑,我不是戴面具了吗——“我以为你跟我一样,不喜欢舞蹈课,也不喜欢跳舞。”
辰羲沉声说:“我妈妈,以前是舞蹈老师。”
难怪他跳得这么好,我走神之际,辰羲放在我背上的手突然用了一下力气,害我差点撞进他怀里,他却在我耳边说:“骆颜悦,我们逃出去吧。”
逃出去?我诧异地看着他:“什么?”
他扬起嘴角笑了笑,拉着我穿过人群朝礼堂外面走。我的掌心滚烫,被他握出了汗。出去就出去,干嘛拽我手……
出了礼堂,迎来一阵风,周围的空气立刻清新了很多。
“你干嘛拉我出来?”我趁机挣开他的手。
“里面人太多了,不如找个清静的地方走走。”他边说边往校道上走去。
我低头跟在他后面,出来也好,我也不喜欢人这么多的地方,而且这样就不用跟别人跳舞了,两全其美,好事。
“骆颜悦”,他突然回头,我的额头猝不及防地磕到他肩膀上,一阵疼。
我摸着额头:“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
“手拿开,我看看,”他看了两秒钟,轻描淡写地说了“没事”两个字,又认真地问,“我们以前真没见过?”
“见过吗?”他上次不是问过了?我想不起来,再一次问他,“什么时候?”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这里只有一条路,通向校门口。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以为我们该回去了,可他还一直往校门口走,我觉得不可思议:“你想出去?”
他点点头:“你跟不跟我出去?”
我拉住他:“不行的。”
他说:“为什么不行,待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我带你去个地方。”
辰羲的胆子让我瞠目结舌,哪有人大半夜违反校规跑出去的,让学校知道还得了!我坚持拉住他:“不行,学校有规定。”
他肯定是觉得我太小题大做,无奈地笑了:“我就没守过规定。”
我坚持不松手:“门卫不会让你出去,他要是上报学校就麻烦了,要记过……”
他好像觉得我在说笑话:“是吗?要是我说他从来没拦过我,你信不信?”
“当然不信,怎么可能!”无视校规还冤枉门卫,真过分。
他还要往外走,还反过来拉我:“胆子这么小,有我在,你怕什么?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知道我们见没见过了。”
我急了,要是爸爸知道我这么跑出去,他一定会生气的:“辰羲,你不能这样……我不想去……”
辰羲站定在伸缩门前面,我依稀看见外面的马路上有好几个人,路灯下的影子影影绰绰,在往这边小跑过来。刚才怎么劝都劝不动的辰羲,这一秒却又拉着我快步往回走,这个人做事真是奇怪极了,很让人琢磨不透。
“干什么,不是本校的学生不能进去。”我回过头,看见三个门卫把那几个人挡在门外。
辰羲硬生生地掰过我的脸:“别回头!”
他说话时紧绷的神情让我凛然一惊:“你认识他们?”
他没回答,一路回到教学楼下,他才停下来:“骆颜悦,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不认识我,无论是谁,都要这么回答,记住没有?”
明明认识,干嘛硬要说不认识?——“为什么?”
“因为,比起认识,还是不认识比较好,”与其说他是在跟我说话,辰羲更像在黯然地自言自语,“你不用知道为什么,记住就行了。记住没有?”
我糊里糊涂地“嗯”了一声,觉得这个人真的是莫名其妙。
意兴阑珊地回到礼堂,我喝了几杯酒,本来就没酒量,来来往往的人又多,灯光又亮,很快就开始眩晕起来。辰羲本来在我旁边,一转眼,他也被人群淹没。我不想待在这么喧哗的礼堂,独自来到一条僻静的校道,坐在白色长椅上休息,这几天都在下雨,被深秋里夹杂着寒意的风一吹,醉意更重,我迷迷糊糊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似有似无的喧闹声把我吵醒,睁开眼睛一看,从礼堂回宿舍的路上,很多人开始结伴离开,看来面具舞会已经结束了。
刚才从礼堂出来,醉意正浓,现在辨认方位,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于植物园对面,远远望去,植物园里的松月樱旁有两盏明亮的灯,照得枝叶更加茂盛。
钢琴声。隐隐听见钢琴声——这不可能,难道我还没醒过来,在做梦?我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琴声很遥远,却清晰可辨——确实是那首《花开的声音》——我幻听了?!还是,这所学校里有别人会弹这首曲子?!
礼堂里的灯已经暗了,但这样的音效,只有礼堂的那架钢琴能弹出来。我捂住激荡跳动的胸口,踏着高跟,一路逆着人流,循声奔回礼堂,人太多,裙摆又长,我踉踉跄跄的,根本跑不快,还不停地撞到别人。才小跑了一半的路程,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结束,琴声在夜色里消失了……我怔怔地停在原地,一对又一对戴面具的人从我旁边经过,往宿舍区走去……
回到礼堂,学生和老师都已经散尽,只剩下清理场地的人员,钢琴那边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我询问靠近钢琴整理物品的人:“请问,刚才是谁在弹琴?”
“不知道,没注意。”他说。
他旁边收拾杯子的人看了看我,不紧不慢地说:“穿着白色的礼服,带着面具,不是老师就是学生。”
整整五年过去了,在这所学校里,我又一次听人弹起这首曲子。冥冥中觉得像是从光阴里抓住了什么,可它又像流沙一样从指间散落,渺无踪迹,一切又回到未知。
在钢琴边清理物品的人唤我:“同学,清场了,回宿舍去吧。”
我心不在焉地走出礼堂,走在回宿舍的校道上,周围还有零零散散的一対对结伴回去的人。
完了,刚才穿高跟跑去礼堂,现在才觉得脚很痛——按照课表,明天有舞蹈课……我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来又要对不起陆梵翊了……我怎么净做这种尴尬的事呢……
“颜悦,”我循声望去,吓了一跳——刚刚才想起舞蹈课,“曹操”就到了……陆梵翊正从另一条小的校道上走过来,“一个晚上都没见到你,到哪去了?”
“我……”他出现得这么突然,我有点语无伦次:“我……喝醉了。”
“脸都红了,喝了多少?”他皱起眉,很自然地抬起的手背贴在我脸上,我愣在那里,脸上漫过阵阵滚烫,悄悄往后挪了挪:“也……没多少……”
他脱下白色的礼服外套,披在我身上:“太凉了,回去吧。”
夜色清凉,我们一路走一路聊,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响起归宿的铃声,我匆忙把他的外套还给他,道了声谢。他接过外套:“明天见。”
“明天见。”宿舍管理员马上就要清点人数,话音一落,我快步上楼。
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踏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上走,脚步不受控制地越走越慢,到了转角处,不由得停下来,回身一看,陆梵翊还在那里……也不知道究竟是我怔了一怔,还是他怔了一怔,又或者,是那天晚上的归宿铃,它响得比平时都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