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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葬了碧彤之后,懿泽开始跟胡嫱算总账。
懿泽带着金钿、玥鸢等来到望雀楼,将望雀楼的所有下人都召集到一处,吩咐道:“王爷如今只是郡王了,需裁剪用度,胡嫱是罪人,不该有人伺候。你们今天就全部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我会另外给你们分配去处。”
胡嫱和胡云川正在屋里吃饭,听到懿泽在院子里说的这番话,胡云川想出去理论,胡嫱却拉住他摇了摇头,示意胡云川不要多事。
丫鬟仆从都应声,纷纷去收拾东西。
懿泽带人走进了胡嫱的屋子,对胡嫱说:“你只是一个侍妾,算不得府里的主子。从今天开始,你的膳食要自己去做,衣服也要自己洗。”
懿泽低头看了看桌上丰盛的饭菜,又向身后道:“规矩须立则行,把膳房给胡格格送来的饭菜撤掉,拿去喂猪。”
金钿等带人将胡嫱和胡云川正在吃的饭菜悉数端出门外。
胡云川站了起来,瞪着懿泽。
胡嫱再次拉住他,站起对懿泽行了个礼,道:“奴婢谨遵福晋吩咐。”
懿泽又说:“膳房圈养的牲畜很拥挤,我看你这里倒是宽敞,以后就把猪圈迁到望雀楼。你是个牧羊女,养猪应该也难不倒你,以后每天务必把院子收拾干净了。”
胡云川将筷子摔到了桌子上,冲着懿泽喊道:“你太过分了!”
“对了,我差点忘了,你现在也是王府的下人,有什么资格住在这里?你立刻给我搬出去,住到角门那儿的下房去!没有我的允许,你也不许踏入望雀楼半步!”懿泽说罢,又带着人出去了。
胡云川忍不了这般羞辱,拉住胡嫱的胳膊,就往外走。
胡嫱却甩开他,问:“你干嘛?”
胡云川吼道:“跟我离开王府,回老家去!”
“我是王爷的女人,王爷在哪,我就在哪,要走你自己走!”胡嫱又回到了自己屋子里,坐在椅子上。
胡云川追到门内,朝胡嫱发火道:“还‘王爷的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从你进门到现在,他压根就没碰过你!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个王爷让你们一个个伤心欲绝,你们还把他当香饽饽!难道就因为他是皇室贵胄,就值得你死皮赖脸的往上贴?你要不是我的亲妹妹,我简直都看不起你!”
胡嫱固执的说:“你如果嫌我丢人,可以跟我断绝兄妹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没出息,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那你就等着被欺负死吧!”胡云川怒气冲冲的走出望雀楼。
冲动过后,胡云川又想起王府近日的一桩桩命案,只觉得浑身发憷,他知道,永琪根本保护不了胡嫱,他如果离开了京城,胡嫱真的有可能会死在这里。无奈之下,胡云川只好按照懿泽的吩咐,搬入王府不起眼的角房一代,与府内的其他下人同住。
懿泽当真将猪圈迁到了望雀楼,且不许府中的人私自到望雀楼帮忙,也不准胡嫱随意进出望雀楼。胡嫱必须事事亲力亲为,以保持望雀楼的干净整齐。
胡嫱每天喂猪、打理猪圈,以及打扫望雀楼,已经耗费掉大量时间,她每天早起晚睡,却连一日三餐都顾不上做。如此一来,不必说梳妆打扮,胡嫱连衣服都不能常洗勤换。
永琪因为家务事得罪了乾隆,必须在其他方面来弥补过失,每天忙碌在外,时常不在王府,对后院发生的事情也一无所知。
胡云川买通望雀楼的守卫,进来看胡嫱,只见胡嫱连头发都没有梳,却在那里掏猪粪,满身都是臭味。
他生气又心疼,斥责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王爷连知道都不知道!你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胡嫱笑道:“闲着也是闲着,重操旧业,不是也挺好吗?做这些事情,常常让我想起我们在家时的许多趣事,好有意思!”
“在家时,爹和我什么时候能看着你干活干成这样?爹还以为你做了王妃,你却在这里过的连个一般的下人都不如!我简直……”胡云川不能说下去,只觉得气得说不出话来。
胡嫱背过身去,轻轻的说:“你走吧!看不见,你就不会心里不舒服了。”
胡云川扭头出去,一口气跑到了芜蔓居,看到懿泽和瑛麟正在院中的八角亭中坐着。
瑛麟几乎每天都会来陪伴懿泽,讲一些别的事情分走懿泽的注意力,以免她总沉浸在失去绵脩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胡云川走上亭子,质问起懿泽来:“你到底想把嫱儿整到什么程度?她就算有错,惩罚也该够了吧?”
懿泽冷冷答道:“没有让她为我儿子偿命,已经是我对她最大的宽容!”
“她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假孕骗婚是她不对,可是你的儿子不是她害死的!”
“不是她,那就是你!”
胡云川愣了一下,问:“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那天,我是想要救你儿子的,可是晚了一步,我也很懊恼!我知道你心里难过,看到你在大雨中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担心你会想不开,所以才会跟着你!那天你差点淹死在河里,是我救你回来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懿泽站起来,恨恨的问:“我根本不需要你来救!你若不是做了亏心事,怎么可能会好心帮我?”
“你这是什么逻辑?我是嫱儿的亲哥哥,就一定会是非不分吗?”胡云川的脸上写满无奈,却也饱含着对懿泽的理解,他望着懿泽,悲戚的陈述起他所目睹的往事:“我一直都记得,皇上为王爷赐婚嫡福晋的时候,我在宫门口两次看到你的眼神,一次是失望的愤怒、一次是期望的等待。当时,你也刚刚失去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也是被迫接纳一个与你共侍一夫的女人,能从失望中捡起希望,你一定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把一个孩子从嗷嗷待哺拉扯到会跑会笑,你很不容易!丈夫背叛,你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当你亲眼看到自己的骨肉横死,而孩子的亲爹却在拼命维护另一个女人,你该有多伤心啊!”
懿泽竟然被这番话感动了,她看着胡云川,心中说不出有多震惊,她没有想到,这样一番话,会是从一个被她敌对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胡云川看着懿泽,心中也别有一番感触。
对视片刻,懿泽又坐了下来,眼泪簌簌的流下。
胡云川的话,勾起懿泽太多的往事,婚后不得不强迫自己咽下的心酸,如今一桩桩、一件件都浮现眼前。
瑛麟对胡云川说:“你不要以为,花言巧语就可以煽动福晋放过你妹妹,她勾引别人的丈夫,就算嫁进王府,也没有资格做名正言顺的主子!不管她有没有害过世子,世子的死都跟她脱不了干系,她的落魄,都是咎由自取!”
懿泽听到瑛麟的说辞,从往事中醒来,她忽然意识到,胡云川不过是来替胡嫱说情的,她怎能轻易被打动?
胡云川看着懿泽,又叫了一句:“福晋……”
“你给我出去!我永远都不会放过胡嫱,除非她死了,或者我死了!”懿泽不允许胡云川再为胡嫱求情,眼神也变得格外冷漠。
看着胡嫱一天天消瘦,脸色也越来越差,胡云川不可能坐视不理,他没有别的主意,只好又像以前一样,将此事告诉永琪。
永琪听说了望雀楼变成猪圈,大吃一惊,立刻来到望雀楼来看,只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寂静一片,只能听到猪的叫声。他寻声而去,看到了胡嫱挽着袖子正在喂猪,动作很是娴熟。
距离猪圈不远处,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有一个碗、一个盘子。
永琪走过去看,碗里是稀饭,盘子里放着两个馒头,他伸手摸了摸,稀饭早就凉了。
永琪走到了猪圈旁,叫了一声:“嫱儿。”
胡嫱喜出望外,惊讶的问:“王爷来看奴婢了?”
永琪问:“是懿泽叫你做这些的?”
“没有……是奴婢自己要做的。”胡嫱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洗脸梳头,浑身脏兮兮的,忙捂住脸说:“你不要一直看着我,我现在一定很丑……”
永琪走过来,拉起胡嫱的手看了一眼,只见手指都被水泡的皱巴巴起皮,二话没说,丢开胡嫱,又走了出来。
胡嫱看着永琪的背影,喊道:“王爷,你要去哪?”
永琪没有理会胡嫱,直接向东走到了芜蔓居,懿泽就在院中坐着。
永琪见到懿泽,也不废话,直接命令道:“你把猪圈给我从嫱儿的院子里迁出去!”
懿泽正眼不看永琪,答道:“现在我是荣王府的女主人,我有权分配这些事!”
“我命令你立刻把猪圈迁出去!”
“臣妾要是不听王爷的命令呢?”
永琪问:“你到底想干嘛?”
“王爷多天不来,一来就是为了她。既然你这么心疼她,不如休了我,让她来管王府,就再也不用受苦了!”懿泽瞪着永琪,说话的样子很强势,眼中能看到的也只有仇恨。
“好!我拗不过你,我跟她一起养猪,一起受苦,这样你满意吧?”永琪撂下这句话,又匆匆的离开了。
懿泽安静的坐着,望着永琪的背影远去,又看看天空。自从没有了绵脩,她的生活变得好清闲,闲的她感到生命毫无意义,居然无聊到以捉弄胡嫱为乐,这样的人生,何其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