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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父亲取而代之。”
“凭父亲现在的力量,能万无一失地取而代之吗?”李渊追问道:“你真正清楚目前的反隋力量吗?”
对于父亲问到的事情,李世民不是十分清楚,因此不敢冒然回答,眼望着李渊说:
“还请父亲指教。”
“你连目前反隋的力量都不清楚,怎么可以说炀帝倒了之后就是父亲取而代之呢?”李渊逼视着儿子继续追问。
李世民无以回答,垂下头来,低声说:“孩儿只是以为,大隋即将灭亡,父亲应该举事。”
“即将?你说的即将还有多长时间,是今天,还是明天,还是下个月?”
李世民不知为何,父亲会这么一问再问,偏偏对于父亲这些诘问,他确实又答不上来,因此只好再次说:
“还请父亲指教。”
“父亲愿意告诉你这些,但是,父亲更想告诉你。当你在下一个结论之前,一定要有相关的知识和经验作为依据,千万不要想当然,否则就会后果不堪。如果你没有相关的知识和经验,你就不要忙着下结论,而是要去请教别人,调查学习有个知识和经验。你认为父亲说的对不对?”
“对!”李世民恭恭敬敬地回答。李渊见了,知道他一时对此事还不能有很深的体会,于是说道:
“这事,你要认认真真体会一辈子,在对某件事没有足够的知识和经验之下,一定不要忙着去下结论。”
“是!”李世民提高声音回答。这回李渊从声音中听出了世民已真心接受他的教诲,便说:
“你刚才提到父亲取而代之,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试想,如果父亲起事,帮着推翻了隋炀帝,结果是为他人作嫁衣,父亲有必要这么做吗?”
“没有,没有必要!”
“这就是父亲举事需要考虑的核心问题。如今隋炀帝的皇朝,只需轻轻一推,就会倒塌。”李渊肃然地说:“只是,义军已经形成三支强大的力量:瓦岗军,江淮军,河北军。他们之中谁都有能力取隋炀帝而代之。更何况,北方的突厥,对隋皇朝的天下也虎视眈眈,他们随时都可能冲进中原大地,把隋王朝撕碎。现如今,我们的力量与他们相比,根本不算最强。不说没有把握与这一切力量抗衡,就是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支单独对抗,也不一定就能赢。很明显,如果我们这时候起兵,只不过是帮他们把隋皇朝推翻,让各路义军失去一个最强大的对手,减少他们的许多伤亡,使他们更加强大。这样做,对我们有意义吗?”
李渊的最后一句,在问李世民,也似乎在问自己,转身走到窗前,面对窗外沉思。李世民见了,跟在父亲身后,缓缓地说:
“父亲的意思是:我们不只是要推翻隋朝,而是要接过隋炀帝的皇位;因此我们不仅要有力量战胜隋朝,也要有力量战胜各路起义的军队和突厥兵。”李渊听了,喜不自禁,点了点头说:
“我儿对为父的意思理解的很好,汝子可教也。”
“谢父亲夸奖。”
“现在,你既然理解了父亲的意思,不妨再想想着: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们该不该立即起兵?”
“我与父亲看法一样,现在还不到举兵起事的最佳时机。”
“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如何面对起兵之事?”
“小心谨慎,与任何人也不去提及,切不可让皇上知道我们可能有这样的野心。”
“说的好!既然现在起兵反隋的火候还没到。伴君如伴虎,这种时刻,父亲身为隋朝手握重兵的人,受猜忌在所难免,危险随时都可能发生。炀帝就算没有肯定我们有野心,也一定会怀疑我们有野心。所以,我必须小心又小心,尽可能减少皇上的猜忌,多一点时间做好准备。”
“对!父亲,你快说说,我们要做哪些方面的准备?我应该怎么做?”
“你刚才也说,我们不只是要推翻隋朝,而是要接过隋炀帝的皇位。这是我们举事的目的。我们不比那些已经起义、反叛的军队,我们的处境游刃有余。刚才我也说了,如果现在马上举事,我们面对的,不仅是隋朝的军队,更有那一路路如虎似狼的起义及反叛的军队,还有北方对隋皇朝虎视眈眈的突厥兵。可是,如今这些如虎似狼的军队都在与隋朝的军队撕杀,每日都在损兵折将。到时候,他们都会损伤惨重,非常疲惫,而我们却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对付这一切时,就是我们起兵反隋的最佳时机。”
“可是,征战之事,有时胜了的一方,常常会力量倍增,变得异常强大。”李世民熟读兵书,知道不少这样的战例,因此提出来问父亲。
“正因为如此,我们举事的最佳时期,是必然在还没有一方真正赢之前。更主要的是,我们不是在消极等待,而是从现在起,抓紧时间尽快蓄积力量,自己来创造最佳的举事时机。我们首先要物色许多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将军和谋臣,然后招蓦组建自己强大的军队。这一些事情,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是不好出面来做的,你现在已经理解了父亲的心意,再按照父亲的话去做,到时候,这天下必然是我们李家的。”
听了父亲的一番话,李世民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他敬服地望着父亲,很有把握地说:“孩儿已经理解父亲的心意了,父亲是要孩儿潜结英杰,为我李家所用。”
自从当了太原留守之后,李渊心中异常高兴。面对眼前的混乱局面,雄心勃勃的李渊认为正好趁势积蓄自己势力。为这事,他已想了许久。可是,自己身边有皇上亲信监督,不便明谋张胆地出面招贤纳士,若从长安召回大儿子李建成,同样惹人眼目。没想到,老天爷给他送来个原来认为年龄尚小、帮不上忙的李世民。看着他带来长孙无忌,不久又收留侯君集、刘弘基,李渊心里暗自高兴。他一生阅人无数,凭他的眼光来看,李世民身边的这几个人,都是些将相的栋梁之才。于是心中一动,这才决定与世民好好谈谈,如果可能的话,将这天大的事儿,交由李世民来承办。这会听了世民的话,不由在心里喊道:
“真是苍天有眼,给我这么个懂事的好儿子!”完了他压住自己的高兴对世民说:“从今往后,你要记住四个字,并且全力去将它办好。”
“哪四个字?”
“潜结英杰。”
“潜结英杰!”李世民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说:“请父亲放心,孩儿一定做好这件事。”
李渊与李世民,父子俩正谈得投机,有人来报:门外有个叫长孙顺德的人求见,李渊听了,稍一思考,对李世民说:
“是你长孙氏的本家叔,也是你的叔岳父。”
“我们快去迎他?”李世民说。
“不,他是右勋卫,应在辽东前线,这时跑到这儿来,八成是从军中偷跑出来的。这么看,我不能去,你去,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好好招待他,安置他。”
“潜结英杰。”不知怎么,李世民嘴里突然蹦出这四个字。
“对,这可以作为你潜结英杰的开始。”李渊却很有兴致地接过他的话说。
“孩儿知道了。”李世民会意地点点头,走出门去。长孙顺德不认识李世民,却认得李渊,见一个很象李渊的公子出来,卫士对他又非常敬畏,便知道是李世民,微笑地打量着他说:
“你是,二公子?”
“正是,不知叔岳父前来,世民有失远迎,还请叔岳父见谅。”李世民恭恭敬敬地双手一揖说。
这回李渊算得非常准,右勋卫长孙顺德,确实是因为厌恶辽东长年征战,这才私自逃出军营。了解到李渊在太原独撑一方,便一路马不停蹄地赶来投靠。因为是临阵逃战,原心里还有些犹疑,现如今见李世民对自己恭敬有礼,一声一个叔岳父,不由得非常高兴,大声说:
“一家人,说什么客套话,我是从……”
“家父已经告诉世民,这里说话不方便,还请叔岳父到我家去,安顿下来后,再慢慢细谈。”
世民说完带了长孙顺德,也不去向父亲告别,就匆匆地回到家中。
这是一栋犹如世民运城时住过的大宅,只是房间比运城的多了许多。不仅长孙氏与无忌,还有侯君集、刘弘基,以及从运城带来的家丁,全都住在这里。世民先带了长孙顺德去见长孙氏和长孙无忌。俩人见了叔父,非常欢喜,世民对长孙氏说:
“叔父今后就与我们住在一起了,你收拾间最大最好的房子给他住。”
“就住我那间,我与刘弘基同住。”长孙无忌说。
“这怎么成。”长孙顺德推辞。
“你是长辈,理应如此。”李世民对长孙顺德说:“只是晚辈对岳叔父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快说,只要岳叔父能够办到的,就一定会尽全力去办。”
“岳叔父住在这里,暂时不要与以前的熟人往来,就是我的父亲,你也不要去找他。”
“你是要我隐居?”
“暂时只能委屈岳叔父。”李世民说:“可能岳叔父不知道,皇上已对父亲起了疑心,甚至派人来传他到扬州去治罪。”
“有这种事,这个皇上。”长孙顺德突然一扬眉头说:“如今你父亲重兵在手,怕他做什么……”
李世民忙伸出手来,朝长孙顺德一摆,说:“父亲现在处境如此,虽然重兵在手,身边却有两位皇上的亲信,所以,我们的言语行动,都需小心又小心,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长孙顺德看着李世民年纪小小,却堂堂英俊,言谈举止,更是在理得体,不由心中佩服,说道:
“既然如此,顺德一定遵从。只是顺德也有一个请求。”
“岳叔父快说。”
“顺德希望,你今后都不要客气,不要拿我当长辈,当兄弟就好了。”
世民听了,对长孙氏一笑,说:“这怎么可以,你是长辈,就是长辈。只是今后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坦率地跟你说;有什么要你帮忙的,我都会毫不客气。”见长孙顺德点了点头,世民转头对长孙无忌说:
“快,去把刘弘基、侯君集都邀来,我们一起来为叔父接风。”
“我马上就去。”长孙无忌说。
“你快去,我这里马上让厨子安排酒菜。”李世民催促着长孙无忌,高兴地说。“我们今天要托岳叔父的福,来个一醉方休。”
酒宴间,长孙顺德看着李世民,又看看长孙氏,说:“你舅舅高士廉真有眼力,把你许配给这么杰出的郎君,只不知他现在何处,是否安好?”
长孙氏听了,举起酒杯:“难得叔父想到舅舅,侄女敬叔父一杯。”说罢,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眼中的泪水,也情不自禁地往下滴。长孙氏自小父亡,舅舅高士廉待她比亲闺女还亲,想着往日舅舅的养育之恩,忍不住掉下泪来。李世民见了,心中一痛,对长孙氏说:“你不要过份担心,我一定设法找到舅舅,到时候让他来与我们在一起。”
士廉是高俭的字。高俭原为渤海修人,从小气质高贵,喜欢文史经典。高俭的祖父高岳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堂弟,被封为北齐的清河王。高俭的父亲高励,被封为北齐的乐安王。高俭的祖父与父亲,在北齐时都曾做到左仆射的官职。北齐为周取代,周又为隋取代,高俭的父亲高励虽不得志,还是做了隋朝的刺史,以后便专心培养儿子高俭,使得他“少有器局,颇涉文史。”高俭与当时大文豪薛道衡等人,因志趣相投,深结友谊,为忘年之交。后来由于和逃亡到高丽的兵部尚书斛斯政关系密切,得罪杨广,高俭被流放至交趾。如今中原大乱,高俭隔绝在外,世民曾多方打探,还是全无消息,长孙氏为此不安已久,今闻长孙顺德提起,这才担心流泪。长孙顺德见世民夫妻对他非常热情,对他们的舅舅又这么牵挂,心中很是感动,抱歉地说:
“都怪我,提到你们舅舅,让你们伤心。”
“不,这怎能怪岳叔父。岳叔父挂牵舅舅,我们感激不尽。来,我们都敬岳叔父一杯。”李世民提议,长孙无忌、刘弘基、侯君集都端了酒杯站起来,大家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长孙顺德似乎有些酒意,微睁着眼对世民说:“如今皇上,东面陷入高丽之战,北面有突厥虎视眈眈,手下大臣、将军、士兵纷纷不满,国内又是群雄并起,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不知你父亲有何打算?”
“父亲如今虽为太原留守,手握重兵,但毕竟还是力量单薄,而且又没有自己掌握的嫡系部队。”
“对,对,想不到二公子年纪轻轻,却能有这般见识。”长孙顺德高兴地一笑,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放低声音说:
“没有自己的嫡系,可以组建。如今乱世,象你父亲这样有威望的人,只要振臂一呼,一定应者如云。”
“只是现在还不能以父亲的名义来做这种事情,因为那样一来,事情还没开始,父亲就会四面受敌。”
“对,对!不过,我还是有个好办法。”
长孙顺德说罢,又要去斟酒,却被侯君集一把拦住,拿起酒壶说:
“我来给你斟,你快把你的好办法说出来。”
长孙顺德看看侯君集,微微一笑:“你倒是个急性子,我喜欢。”说完只把眼瞪着侯君集。
侯君集见长孙顺德只把眼瞪着自己,就是不说那个好办法,不由得更急,也把眼瞪着长孙顺德:
“你快说,说完就给你斟酒。”
“快说吧,叔叔。”长孙无忌也帮着催。
长孙顺德见了,哈哈一笑:“好,既然你们都急着听,我就说出来。我虽然今日与你们才相见,但到太原已经有好几天了,知道太原很不太平,时有盗匪扰乱。二公子为留守的儿子,何不以保境安民为由,出头来招蓦兵勇,组建队伍。”
“好,我看行!”侯君集脱口而出,转过头来看看李世民。
李世民想了一会,转过头来问长孙无忌与刘弘基:“你们看呢?”
“我看是个好办法。”长孙无忌说。
“我也认为好。”刘弘基说。
“大家都说好,我看就这样定了吧。君集,快给我岳叔父斟酒。”李世民大声吩咐。
侯君集兴奋地举起酒壶,正要斟酒,被长孙顺德拦住。
“慢,我还要给二公子推荐两个人。一个叫段志玄,一个叫殷开山,都是非常能干的人。”
“他们在哪里?”
“就在这太原城外。”
“带我去看看。”李世民听说有能人,不由得也急起来。一旁的公孙氏见了,说:
“叔叔刚来,待他歇一晚,明日再带你去见人也不迟。”
“没关系,做大事的人,该急的事就是要急。”长孙顺德说:“只是,这两个人跟我都很熟,不必二公子亲去,只需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将段、殷两位壮士请来。”
“我与你同去。”侯君集说。
“不,我们都去。”李世民坚持说。
李世民、长孙无忌、侯君集三个热血的青年,加上一个生性豪放的长孙顺德,大家说干就干,放下酒杯,来到马厩,各自挑一匹自己喜欢的,翻身上马,随长孙顺德而去。
四匹骏马,过了繁华的太原街,立即狂奔起来。李世民心里想着“潜结英杰”这四个字,为自己第一次履行这四个字的行动兴奋,不断地扬鞭策马,远远地跑在最前面。在效外的一栋小院前面,李世民驻马眺望,长孙顺德几个紧追上来。
“你怎么跑得这么快?”长孙顺德笑呵呵地说:“连我这个疆场老将也落在后面了,真是李家的后代,御马的高手。”
“岳叔父,是不是这小院?”
“是的,就这小院。”长孙顺德说着,翻身下马,拍着大门上的铁环大声喊:“殷老弟、殷老弟!”
正喊着,门开了,出来一个青年人,见了长孙顺德,哈哈地笑着打趣说:
“顺德兄,我水都还没给你喝,就喊了这半日,不是又赔了。”
“这回我不与你说笑。”长孙顺德认真地问:“段志玄在你这儿吗?”
“他刚好还没走。”
“这就好。我来介绍一下。”长孙顺德指着殷开山说:“世民,这就是殷开山,我的好老弟,如今为太谷长。”罢了又指着李世民说:“他是现今太原留守的二公子李世民。”正介绍着,段志玄也闻赶出来,见过李世民等人,大家寒喧几句,都感到非常的投缘。李世民因父命在身,所以很认真地打量他俩。他很快发现:
殷开山是个头脑精明,能言善辩的青年,虽然身子瘦弱,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段志玄长得浓眉大眼,阔面厚唇,言语之间,透满豪气。他们俩个,都是可交之人。李世民这么想着,便热情相邀,将他们二人带回府中。又加了几个菜,大家坐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段志玄知道李世民想招募兵勇,即刻自告奋勇,说:
“志玄在山西远效有许多熟人,愿去那儿招募兵勇。”
李世民听了,非常高兴,说。“太好了,需要我做些什么,你尽管开口。”
“有了二公子的信任,我什么都不需要了。我保证半月之内,募得兵勇千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