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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被太子严加看管,或者是已遭意外,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回来。至少,他们也会托人报一个信。可是现在,不但人没有回来,连音讯也全无。看来,他们不是被太子拘押就是被害了。太子既然胆敢公然拘押或者杀死我的将军,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已经是很分明。他们除了想对我动手,就不可能扣留或杀害我的将军。李世民想着,心中涌起冲天的怒气。玉泉宫是太子的地方,是太子建议父皇让他在那儿摆宴为太子接风的。父皇虽然偏担太子,但绝不容忍太子对我动手。皇上现在还不知情,或许还偷着在乐,希望能看到我们兄弟和睦相处的情景。可是,我如果真去玉泉宫,父皇看到的,将是我的尸体。这,我不甘心!他李建成虽为太子,只不过是凭了年龄长了我十岁。若论德才、功绩,他根本不能与我相比?为什么,老天要让他大我十岁?!
李世民抬起高贵的头颅,仰望湛蓝色的天穹,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远处,跟在一旁的侯君集和长孙无忌见了,四目相视,不安地摇了摇头。侯君集想过来安慰秦王几句,刚迈出一步,又退了回来。他知道,此刻自己过去,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解决不了秦王面临的问题。不由把目光投向南边的大门,那里有他们的希望。他们仨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等候那个希望的来临。又过了好长的时间,侯君集忍不住轻轻地问长孙无忌:
“房玄龄与杜如晦怎么还不见来?”
“是啊,早就该来了。要不,我们去看看。”长孙无忌提议说。
侯君集点点头,俩人看看秦王,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就转身向南门走去。刚迈出几步,便见房玄龄和杜如晦匆匆闪身进来。见了迎来的侯君集与长孙无忌,房玄龄忙问:
“秦王呢?”
长孙无忌向前一指,四人快步地向秦王走去。李世民虽然一直在苦苦地思考着,还是看见了匆匆过来的四位僚臣,他不但不去迎接他们,反而缓缓地往东走去。李世民带着他的四大亲信,来到池塘边的“观荷亭”。
此亭临池而建,周围绿树成荫。亭内有张打磨精致的石桌,还有六张坐得光滑的石敦。曾经何时,李世民征战归来,与他的长孙王妃在这里,一面欣赏池塘里的荷花,一面互抒思念之情,一面憧憬往后生活的快事。现如今,大唐王朝一统有四年了,外面的强敌差不多一一除尽,本该是除了快乐便是幸福的时候。可是,内部却出现了更强的敌人,而且竟然是自己的亲兄弟。使得自己的生活,莫说是快事,就是想平静地喘喘气也不舒心。由于太子留在秦王府里的耳目太多,李世民差不多没法在议事厅商议大事,只能来到这赏心园里,来到这观荷亭内,商议他的大事情。或许是刚才站得太久的缘故,李世民感到有些累,进去就在一个石敦上坐下来,镇定地目光,迎着他的四位臣僚。
“臣拜见秦王。”房玄龄和杜如晦齐声说。
他们俩人,潜回长安已半月了。李世民凭直觉,知到自己府内有太子的人,为了以防万一,一直安排他们在西效的一个旧宅子里住着,有事商议时,再召他们悄悄地到这里来。半月来,他二人进出也就是两次,这一次是第三次。从今儿一早派人通知他们来府之后,李世民在池塘边已等了四五个时辰,而往日,不用半个时辰他们就可以到了。为这事,李世民感到有些蹊跷,用目光罩着他二人,就是不啃声。
“事情有些不妙。”房玄龄开口说:“臣与如晦从北门进时,发现有太子府的人在监视。”
“是这样,你们都坐吧。”李世民一挥手。
“这一次,他们没有发现臣与如晦。”房玄龄坐下来说道:“但是,臣认为,他们一定发现臣与如晦回来了。”
“没想到,我的这两个兄弟,还真行,本王做得如此谨慎,他们还是发现了你们的踪迹。君集,你把玉泉宫接风宴的情况给他二位讲一讲。”秦王说完,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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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柳在习习的凉风中寂寞地摇曳。若大的“赏心园”,除了远远地站着一些卫兵,就秦王与他的几位亲信。听罢侯君集的情况介绍,房玄龄与杜如晦二人,先是低头沉思,然后是四目相对,就在目光交换的瞬间,他们统一了看法。房玄龄示意杜如晦,把他们的看法说出来。
“臣认为,太子在出征突厥之前就做了精心的谋划,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明日的接风酒宴,一定要对大王不利。”
“难不成他要在酒宴上杀了本王?”
“他一定会这样做的,不然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与尉迟敬德、程知节、秦叔宝三位将军坐在一起。”
“可是,我们毕竟是亲兄弟!”
“大王与太子确实是亲兄弟。只是,帝王家的亲兄弟,身上都流着先祖高贵的血液,都有一种天生的唯我独尊的性格,只要不是强弱十分明显,谁又愿意做自己兄弟的臣子?”
“杜如晦,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你的话,本王听着都不怎么舒服。”李世民瞪着杜如晦,大声喝斥,然后又放低声音,微笑着说:“不过,你说得倒也是实情。本王就相信,如果由本王来继承大统,一定对大唐王朝更有利。”
“大王明鉴。大王继承大统,大唐王朝才能欣欣向荣。我杜如晦就是深信这一点,才死心塌地的跟随大王身后,希望能为大唐王朝的发展、进步,做一些事情。”杜如晦说完起身,恭恭敬敬地跪下去。
房玄龄、长孙无忌、侯君集见了,都有一一起身跪下,齐声说:“大王继承大统,大唐王朝欣欣向荣,我等死心塌地,万死不辞!”
李世民见此,有些吃惊,睁大眼睛问道:“你们,是要本王就此解决了太子?”
“必须如此!”杜如晦说。
“可是,你们是否知道,太子府的长林军有多少,齐王府的护卫又有多少?”
“太子有长林军三千,齐王有护卫一千。”杜如晦回答。
“但我的秦王府里,就只有八百勇士。更何况,随太子、齐王西征的,还有二十万军队。这些人,现在都还在太子手里。”
“西征部队的军权,太子虽然还没有交,但他如果命令这些军队来攻打秦王府,一定没有人会听命。自古皇室内争,均是巧谋者得胜,只要制裁了太子与齐王,余下的就只能听命于大王。”
“你,是要本王杀了太子与齐王?”
“大王已经别无选择。”
“你们都起来说话,别跪在地下相逼!”李世民大声说。
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侯君集四人相互看了看,慢慢地站起来,垂手低头于李世民的面前,等待他的训示。
“坐下!”李世民有些气愤地命令。见他们都重新坐下来,李世民用犀利的目光,对四人一一扫过,停了一会,才缓缓地说道:
“本王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本王知道你们希望由我来继承帝位,这也是本王心里想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算是想到一起了。可是,如果可能,本王还是要尽量避免杀戮,不背这个弑兄杀弟的罪名。现在,我要你们好好地想一想,在明天的接风宴会上,如何避免相互杀戮的事情发生?”
四位僚臣听了,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不说话,李世民见了,心中恼火,目光罩住他们四人,冷笑着问道:
“难道,你们非要我背上弑兄杀弟的罪名?”
“这不是罪名。”房玄龄坦然地迎着秦王的目光说:“这是为了黎民社稷,为了大唐江山,与昔日周公诛管叔、蔡叔相同。”
“可是,如果能够避免,本王还是想避免它,因为手足相残,本王的心,还是会痛的。”
“大王,臣等知道你会为此事心痛。如今事已至此,要避免当前的手足相残,也还是有办法的。”杜如晦抬起头来望着李世民。
“什么办法?快说!”
“只要你不去参加明日的接风宴就行。”
“让我在玉泉宫设宴替太子、齐王接风,是父皇的圣旨。我不去,怎么向父皇交代?”
“可以称病?”长孙无忌说。
秦王摇摇头:“父皇明察秋毫,称病,他迟早会明白的。”
“可以向皇上状告太子扣押了我们的三位将军。”侯君集说。
“现在无凭无据,怎么讲得清,岂不是明摆着是我要与太子作对!”李世民还是摇摇头。
“臣认为,可以把太子和齐王与张妃和尹妃的暧昧关系禀告皇上。”长孙无忌说:“皇上听了一定非常气愤,肯定会宣旨取消这个接风宴会。”
“对,这样很好。秦王可以免去一祸,我们还可以狠狠地打击一下太子。”杜如晦支持说。
李世民听了,把目光转向房玄龄和侯君集。
“臣认为可行。”房玄龄说。
“臣也认为可行。”侯君集说。
“可是,这样的事情,捕风捉影,而且实在是有损皇室的尊严,令父皇伤心。”李世民说。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侯君集听了,再不吭声,又把头垂下,四人似乎都被石桌当中的一支荷花吸引,目光停在那里,一动都不动。李世民这时又感到了浑身躁热,他知道四位亲信的心,却又为心中的担心困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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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李世民浑身躁热,正为心中的担心困惑不已,只见留守秦王府的屈突通带着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仨人匆匆赶来。李世民等远远地见了,大家都喜出望外。匆匆忙忙地赶出来,在观荷亭外,迎接他们心中挂念的人。尉迟敬德等见了李世民,倒头便拜:
“末将参见大王!”
“快快请起。”李世民伸手扶起他的三员爱将,发现他们都憔悴了许多,忙问:“将军,这是怎么啦?”
原来,尉迟敬德仨人被拘押之后,连水也喝不到一口。在暗室里呆得久了,渐渐能看清墙壁和屋顶,经过一番认真勘察,终于在屋顶上发现了用木板钉实了的天窗。仨人齐心协力,费了整整一日,总算把天窗撬开,爬了出来。虽然已经是又饥又渴,但还是挣扎着,离开了东宫,来到秦王府。
听仨人讲了与太子西征突厥后的全部情况,秦王震怒了。他睁大眼睛,望着东宫的方向,半晌不说一句话。现在,就按侯君集说的,状告太子扣押了我的三位将军?李世民在心里问自己,但马上又给自己否定了。他对自己说:就算现在有凭有据了,以此事去状告太子,父皇知道了,又能为我做些什么呢?难道,他能够为三位将军去责怪太子吗?不、不、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在父皇心灵深处,是希望太子的实力、威望都能在我之上的。父皇现在想要做到的,就是要让李建成安安稳稳地做太子,到时候继承他的大统。到时候,让我安安份份地做他的臣子,这才是父皇真真想要的。
既然如此,要解决与太子的纷争,父皇是不可能帮我的。现在,太子在拼命瓦解我的实力。他收买不成,就将他们仨人拘押,这分明是不怕我知道,要对我动手。然而,他们会怎么对我动手呢?难道,真会在接风宴上杀了我?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不能坐以待毙。只是,他们如果不是这样呢?只要他们不这么心狠手毒,来日方长,遐以时日,我的威望,实力都在他们之上,到时候,或许可以兵不韧血,得了皇位……李世民正在苦苦地分析着,思考着,忽然又看段志玄领着王胵走进园子。
王胵原本就是东宫太子府里的一位僚臣,一次偶然的机会,秦王李世民救了他的全家。此时,王胵到东宫已有近年,一直又未被重用,是一个很不起眼的闲僚。怀了感恩图报之心,王胵来到秦王府,请求投到李世民门下。经过一番问话,李世民深知王胵是个颇有能力的人,非常高兴,就交给他一个特殊的任务,替秦王府打探太子的消息。因为李世民暗中大量用财支持王胵,使王胵在东宫声誉日增,不久就得到太子李建成的信任,成了太子亲信中的亲信。
王胵来到李世民跟前,行过大礼之后,将太子与齐王谋害秦王的计划,一五一十地细细讲来。李世民听了,脸上露出淡淡的冷笑,大声地说道:
“天意,这是天意!是上天要我背上弑兄杀弟的罪名!我若不背,这罪名就要让太子与齐王背。我,念及手足情深的人,又怎么能忍心?!大哥、四弟!罪名还是由我世民来背!你们就轻轻松松地去罢!”说完,李世民仰天长笑,悲愤的声音,犹如沥沥秋风,穿过绿茵,穿着垂柳,在园子的四处散开。
房玄龄、杜如晦等一干文武僚臣听了,心中有一些惊,也有一些喜。大家相互望了望,不由都把目光投向秦王李世民,想听从他的命令,一举去灭了太子与齐王,到时候,由他们的秦王继承大统,来主宰这大唐王朝的江山社稷。
“现在,本王的决心已定,你们可以畅所欲言,各表高见,看看如何才能一举击败我的亲兄、亲弟!”
“要一举击败……太子与齐王,不能在玉泉宫里。”房玄龄说:“眼前他们的实力远远大过我们,硬拼难赢……”
“本王还有一事告诉大家。”李世民打断房玄龄的话说:“皇宫守卫常何,虽已收下本王的重金,但他只答应保持中立,不愿意直接帮我们对付太子。好,就这样,你继续讲下去!”
“常何能如此,已经是很难得的了。”房玄龄接着说:“要避免与太子、齐王在玉泉宫硬拼,大王就不能去参加接风宴会,要不参加接风宴会,就需找一个理由避免皇上的猜疑。”
“既然如此,就用无忌之计,由本王去禀告父皇,说太子和齐王与张妃和尹妃的暧昧关系。”李世民盯着房玄龄说。
“大王英明,此计最妙。”房玄龄说。
“然后呢?”李世民紧盯着他追问。
房玄龄把目光投向杜如晦,李世民也把目光转向他。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杜如晦见了,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
“臣认为,皇上听了大王的禀告,一定会召太子、齐王进宫与大王对质。这种事情,一定是悄悄地进行,只有大王、太子与齐王知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有了一个天赐良机。到时候,我们可以全体出动,在玄武门内……”
杜如晦缓缓地说着,李世民与他的几个最得力的僚臣认真地听着,然后大家又认真地讨论了很久,直到夜色降临,一个完整的、详细的、伏击太子的方案,终于出来。只是,所有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脸露笑意,李世民的脸上,甚至有些无可奈何的悲凄。
雨后的夕阳,在天际上挣扎着亮了一会,就落了下去,又已经很久了。四围的绿茵、垂柳都变得模糊不清,李世民与他的僚臣们,也商量好了该商量的事情。是分手的时候了,他们默默地祝福对方,然后各自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