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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姐妹再次回到母亲静卧的地方,已过凌晨,虽然已是新的一天开始,但零点的天色依旧是黑漆漆的。萧雅就督促萧桦去找个地方休息下。萧桦不乐意,她说她要守满整个夜。萧雅长出了口气说:“妈说你胎里缺瞌睡,要想身体好就得休息好对,去吧,听话。”
“姐,给我说说咱姥姥。”
“说咱姥?“萧雅有点不理解,萧桦出生的时候,姥姥已不在人世,可以说和萧桦的成长轨迹,没有什么交集。
“妈妈清醒时曾给我说,让我写写她一生的悲欢离合,我想,既然写,自然要有头尾。“萧桦稍顿,思考了下接着说,“姥姥是母亲的生命之源,也是提起母亲一声爱恨情仇的一个点吧”
萧雅回头看看静卧的母亲,抿了抿嘴,深吸了口气说道:“妈妈也给我说过,我觉的没必要写。写一遍,就加深一遍记忆,你不难受吗?”萧雅用手摸了摸桦的头接着说到:“路很长,把不开心的都忘了吧。人只有学会忘记,才会越来越开心。”
“哎呦,你都扯的什么大道理,反正我是答应妈妈了,肯定会写的。你就告诉我,咱姥姥长什么样子,你印象里她是位什么样的人就成!”萧桦催促道。
“姥姥呀!”萧雅停下手中整理的孝布,说道:“有一米七高的样子,皮肤很白,到去世脸上都没有一个黑点。不爱笑,用咱把的话说,看起来有点苦大仇深。”
“实际上,姥姥确实过的苦大仇深啊!“萧桦很替姥姥鸣不平。
“姥姥生活的时代,没几个人会过的轻松,都会很难。“萧雅回忆道,“咱妈说,从前姥姥拉着二姨逃荒,为了安全要在脸上抹锅底灰,来保护不被人欺辱。饥荒的时候,人吃人的都有。日子那时候难啊!”
“姥姥和姥爷怎么认识的?“萧桦追问道。
“好像是在逃荒的时候认识的,就结婚了。哎呀,你今天着魔了,心思都不在守俺妈身上,你早点睡吧“
在萧雅的催促在,萧桦不情愿的在隔间找了张沙发,她穿上母亲去医院时贴身穿过的棉袄棉裤,现在母亲用不着了,正好为萧桦增加温暖。母亲静卧的地方要保持低温,所以房间里很冷。萧桦身着母亲的衣物,感觉通体温暖,仿佛依偎在母亲的怀抱,心中的痛又轻了一份。渐渐的,渐渐的,她进入了梦境。梦里萧桦看见一位皮肤白净,身材高挑的婶子,一手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女娃,身上背着个小包袱,正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相互搀扶着艰难的从没有窗户拉货的绿皮火车上下来。三人走出来火车站,左右张望看样子在找寻什么人。找了很久,只听那位婶子对年龄大的女孩儿说:“小茹,帮妈看看,那个杆子旁边站着的男人是不是凤儿的爹?”
“小茹?凤儿?“梦中的萧桦不由得惊讶,心想:我这是梦到我妈小时候来找我姥爷时得情景了?我天!和母亲同我描述得一样啊!真的是坐绿皮货运火车来得呢。梦里的萧桦很开心,开心于能和孩童时期的母亲特殊的重逢。萧桦想凑的再近些好好看看她的母亲,梦境转换,她在梦里成为了她的母亲凤儿。
此时已在姥姥怀里的她,不,应该是母亲怀里的凤儿,用小脑袋摩擦着母亲晓莲的肩头很小声的说:“娘,我饿。”
“就知道吃,没看见你爹找不到了吗?“姐姐小茹烦躁的说。
“凤儿不是还小吗。”母亲安慰的轻拍着我的后背。
就在我们三人焦急的等待中,站口涌出一批人,人群涌着我们走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在这陌生的地方,一路走来是又饥又渴,还失去了和爹爹的消息,母亲无力的流着眼泪。
“大娘,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位年轻的军官走到我们三人的面前问道。
“和亲人失散了。“母亲擦了把眼泪回答道。
“这样啊!有什么方式可以找到你们等的人吗?比如工作单位,临时的住处?“军官进一步帮助我们三人想办法。
”说是在西工地上工呢。“母亲回答道。
“这就好办了,走,咱们去对面买个烧饼,再讨碗水吃完就去西工地。“
母亲连连推辞,说已经很麻烦军官了,不好再让他帮助买吃喝。
年轻的军官笑着说:“咱们军民一家,大娘你不要见外。”
西工地很大,和父亲相似名字的人找了十多个都不是他本人,眼见太阳西下我们三人还无法确定是否可以安顿下来。年轻的军官见此状况,就对母亲说,他是军医,正在给他们的院长找保姆,活不累,照顾和我一样大的两个孩子,白天帮助院长料理家务做个饭,每周休息一天,有特殊情况可以请假,问娘能干吗?
“能,能。”母亲激动的说,并拉着姐姐说:“小茹,快给亲人解放军行礼道谢。”
于是年轻的军官就替母亲拿起小包袱,抱起我领着我们来到一座废弃的旱窑,说我们可暂时在这儿住下,他今天先回医院,明早来接母亲去院长家上工,还说会继续托人打听父亲的下落。土垒的旱窑圆圆的,外形像极了娘蒸的窝窝头。旱窑顶有若大的口子,抬头可看见天空。我迈着小脚旱窑里外跑了好几趟,好奇于即将成为我家的地方。
“吃饱了就知道玩,这会儿也不知道帮助收拾,一路都抱着你这妮子,坐吃享喝的什么都不干,和你那个没消息的爹一样。“姐姐一边帮助收拾,一边埋怨的唠叨着我。
母亲宠溺的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继续和姐姐收拾着我们的新家。,
这一夜我很快乐,我们三人躺着抬头可以看见璀璨的星空,和月亮。夏季的风从旱窑门口和头顶的口吹进来丝丝凉爽,听着母亲讲着牛郎织女的故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竟然看见爹站在旱窑门口述说着今天在火车站等不到我们娘仨的焦急心情。
第二天清晨军官哥哥来接娘去院长家开工,娘一走就是一整天,幸好中午的时候军官哥哥给我和姐姐带来了食物和生活的必须品,临走还对姐姐说已有爹的消息,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我开心的抱着住姐姐的腿说:“姐姐,姐姐,爹要回来了,爹要回来了。”
姐姐推开我,说:“吃饭吧。”
晚上娘回来带了很多旧军装,妈妈高兴的在我身上比划修改,还说我的凤儿穿上军装和军官哥哥一样好看,我听到也很开心,仿佛瞬间已长大,也可以像姐姐小茹一样和娘一起收拾家务。我们住的旱窑距离院长家很远,天不明娘就要走,姐姐也要出门找活计,就留我一人在家。我扭动着小脚去左邻右舍串门,邻居家也和我们家一样,除了床就是东拼西凑的大小板凳。大的是桌子,小的是凳子。晚上床窄大家不够睡时,还可以将大凳子做加长的床帮。邻居阿姨见我一个人就说大人不在家时,有事情随时来找她,我开心的点了点头。不久姐姐找到了合适的工作,那家厂子里管吃住,很快旱窑就剩下了我和娘,爹也有了确切的消息。爹却是在西工地上班,后来大姐姐,就是爹爹去世婆娘留下的三个孩子里的老大生了孩子,就辞去了活计去替大姐姐照顾孩子。我们托的人要他带口信给爹说我们要来找他,但爹并没收到口信,所以就出现那天我们三人在火车站的状况。好在遇到了军官哥哥,才让我们母女三人有了落脚点,还找到了爹。娘说军官哥哥是我们家的恩人,还有院长阿姨,没有他们就算是现在是新中国,我们母女三人在陌生的城市里也会活的很艰难,甚至至此就和爹爹断了音讯。
一天夜里爹回来了,那天雷电交加,旱窑上面的口子也不再像晴天里那样可爱。娘在院长家做工还没回来,雨水就已经开始从从旱窑口里倒灌进来,并逐渐淹没了床脚。我害怕急了,感觉这单薄的旱窑就快被雨水给泡塌了。我放声大哭,“妈妈,妈妈,您快回来!凤儿好怕。”老天仿佛遗忘了我,天空每道闪电仿佛道道都能劈入旱窑,我蜷缩在床脚,躲避着旱窑顶渗下的水滴,边抽啼边费力的拉着我和娘仅有的被褥。好心的邻居大婶此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半个破口的瓢说道:“造孽啊,这么多水!你母亲怎么还不回来,你姐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凤!快下来,用瓢挖水向外泼,这么用雨水泡到明天,这破窑就不能住了。”
大婶说完回家去抢救自家的窑洞了,我拿着和自己手臂几乎一样长短的瓢费力的挖着雨水向外泼,感觉每次几乎要将自己一起扔出窑洞一般,最后我还是放弃了,任由雨水闪电摧残着我仅有的家。不知道雨何时停的,也不知道母亲何时回来的,在睡梦中隐隐约约的听到有说话声:
“你还知道来找我们,院长早就给我说寻到你了,你都不知道回来看看。你不心疼我,连凤儿也不管了?”
“凤儿她娘,院长说的你们已安置下,就想着等凤儿她大姐孩子出了月子再来找你们。今儿这天气不好,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就赶快来看看。“
“来看看?孩子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都不知道给凤儿带口吃的。“
“妈妈?“我迷迷糊糊的问,然后就感觉母亲用手敷上我的额头,
”还好,不烧。“母亲自言自语道,”给,太太给的,快吃吧。”
我接过母亲给的吃食,啃了两口就又睡了过去,睡前最后听道母亲说:
“别碰我,我就知道,你不痒也不会知道来找我们娘们儿,你…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