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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头思考良久后,抬起已调整好眼神的头,望着眼前目光晶晶亮的大男孩儿。
“我们不合适。”我说出了这句话。
付玉笙没有再如之前立刻反驳我,只是注视着我。久久的注视,似乎某刻他眼中也有泛起和我一样的泪光。
“日子还很长,”付玉笙长出一口气,咬了咬下唇继续说到,“来!凤儿,我们再练习一次自行车,明天汇演过后你就出师了。”
我望着此刻眼神充满温暖的大男孩儿,和他180度大转弯的情绪,我很感激他,感谢他宽阔的胸怀。还有什么可讲的呢,我接过付玉笙手中的车把,滑步上车。他依旧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旧替我把控着骑行的安全。只是口中的说辞发生了改变:
“我们现在经过的地方是包公祠了,这是为晴天大老爷包拯而建的祠堂,包大人不畏权贵,执法如山,火眼晶晶他定知今生和未来我的幸福终会实现。环绕包公祠的湖水,清澈映我心,‘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1],我们现在又到了龙庭,小心啊幺妹儿,你这是要骑车上龙庭撒……”
付玉笙一路吆喝着开封的名胜,一边适时插入他爱慕我的话语。仿佛我已骑行在开封的大街小巷,立刻就能和他品尝美味的开封小吃。是不是所有的美好的事情都和我这样家境贫寒的人无关!好小伙,就让我们开心骑行,暂时忘掉所有的阻碍和注定的结局。
次日晚汇演如期而至,我和付玉笙在幕后候场,他凑到我耳边说:
“我好像抱抱你。”
我愕然,我回头看他表情严肃瞪了他一眼。他单挑着右嘴角嘿嘿的轻笑。
我心想:这笑容,也真是……邪恶?
舞台灯暗了下来,我们快步轻跑到舞台中央,摆好我们开场的造型。灯光虽然暗淡,但付玉笙的眼睛依旧如星光闪烁,这是独属于他的光芒,是他热情的青春混合着自身特有的活力迸发出的光亮。我很羡慕他有这样的目光,这该是有怎样满满的自信和自我肯定的认知才能折射出的光芒。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有,我曾经儿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王的牛气,早已被现实证明我不该如此。或许我不必如此自卑,我们这批特殊时期长大的孩子,多数都过着如此这般的生活。和新中国一起成长,一起未美好的未来闯荡前行。要走出新中国自己的道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一起面对前进中的跌倒和站起。
随着前奏响起,我撤回自己的思绪。指尖舞动,击打出欢快的节奏,我甩起脑后细长的小辫们,让它们也随着节奏旋转翻飞,瞬间我就是那个‘弹起我心爱的冬不拉的新疆小女孩儿,用新疆劳动人民饱满的爱国热情,‘向着北京唱着一首新编的歌,来~来~来~冬不拉,弹起我的冬不拉,向着北京唱着一首心编的歌···公社大丰收,牛羊满山坡,歌唱各族人民的新生活……’,我调动起身体所有的细胞,要为和付玉笙的最后一舞展现我最好的状态。我的眼神追随着舞伴的动作,紧密的配合着他的舞步。我看到他额头晶晶亮的汗珠,或许他也和我一样吧,也要把这支舞跳成最后的诀别。我还不能称他为‘我的爱人,’因为我并没接受他的表白。那我们此后还是朋友吧,只是这朋友再无相见的可能。天南海北的相遇,就只是为了此刻的分别吗。‘如今各千里,无计得相随’[2]我的眼眶飙出了眼泪,似乎随着舞步的旋转,也播撒到了他的脸庞,某刻他舞步少僵,我也呆愣数秒。我迅速加了几个侧头旋转,在背向观众的时候,拭去眼中的泪花。并微笑对他点头示意,他配合的踢腿向前拨动冬不拉的琴弦。尾声响起,我旋转着走向最后造型的位置。当音乐声欲落,他单手突然拦起我的腰肢,将我拉坐在他单膝拱起左腿。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眼眶微红,嘴角上扬,心中对他说:“对不起,大男孩儿!你的琴声和你灿烂的笑声会伴随我一生,再见!搭档!再见!挚友!再见!付玉笙。
汇演结束的第二日,每个人都要离开集训的博物院。我在宿舍精细的收拾着行装,和路远的要一早离开的同学再见。与和我一样以收拾行李为由,不想立刻离开的同学回忆着集训时的点点滴。大家都会点到我和付玉笙的歌舞节目,但都是一带而过,说着自己不能忘怀的记忆。原来我觉得无法割舍的,对于他人只是记忆里的一个点。我觉得不一样,只是我和他至今独有的回忆。
中午我没有去食堂用餐,付玉笙虽然算是家远的,但也有可能下午才走啊!我怕遇到他还会难过和无奈中伤感。我回忆着每次一起用餐的种种,我竟然记得如此清晰。我觉得自己很可怕,竟然开始按时间节点梳理着和他的记忆。这不是个好的现象,如此下去,我何时走出无疾而终的虚幻爱情。我从高低床上迅速起身,斜挎着我军绿挎包迈步出了宿舍。刚下到一楼,就看见宿舍楼前的树下矗立着付玉笙。我想,若女生宿舍可以随意进出,那么此刻我们在说着什么内容,或许已无法割舍下我和他的一切。我的脚步迟疑在楼栋中,他没有向从前一般毫无顾忌的大声唤我的名字:
“凤儿!凤儿!你怎么这么慢,怎么才下来!”
我们对望着,在这已人去楼空的宿舍前。我还是走向了他,他的嘴唇干裂,是在楼下站了太久的缘故吧。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依旧望着他,只是没有了汇演时眼泪打转的样子。
“我想,你总该会给我道个别吧!”付玉笙缓缓的说道。
我深吸了口气,胸口仿佛压了块儿大石头,让我很难喘气,鼻头微酸。我抬头望天,要将自己的眼泪逼退回心底。慢慢的,我认为自己已可以直视付玉笙,将头放了下来。当我看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心头的沉重加重了。我再次吸了吸鼻子,缓缓伸出右手。他低头望向我的手心,又重新抬头望我。
“握别吗?”
我憋着嘴用力的点头,他伸出双手用力的握着我的手上下摆动。握的我有点疼,我不想抽回手,因为这疼会让我把他记得更牢。或许未来,每疼以下,我脑海里就会出现付玉笙的音容笑貌。他在我心中将永远是那个,初见时身材高挑,浓眉大眼,身着军绿装的大男孩儿。
[1]引自:张先[宋]的诗《千秋岁》
[2]引自:张籍[唐]的诗《寄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