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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朝廷派的钦差大人和梁州官员等来饶州办事,随行官员暂时都住在衙门后院和周围的各行署中,只有几个大人物,被请到知府大人,也就是府尹的府宅,特别招待。
衙门后院的行署也不多,人多的还得去饶州卫兵营暂住,比如端王从晋北边军抽调的部队,以及付尧幻手下的那些影卫队。
月倾城跟随秦妙韵留在府衙后院和行署中下榻,由于官署中众人皆不知倾城的身份,她自己也没说,所以暂时没房间,就休息在妙韵的房间里。
“阿月…你好了没?”秦妙韵边说着,边往屏风后面的浴桶里去,心想人洗澡也太久了点,她不放心便来看看。
“咦!你怎么睡着了,快起来……早睡也去床上啊,要是溺水了、感冒了咋办呐。”妙韵一看倾城小美人儿正竟然靠在桶比上打瞌睡,赶紧把人叫醒,顺便将自己的一套衣服拿出来,让人将就着先穿上。
“妙韵姐,我好累啊……我不想吃饭了,想先睡觉……”,倾城无奈起身,穿上衣服就往卧室走。
妙韵一边给她拿毛巾挤头发上的水,一边说道:“吃到也就一小会儿,还耽误你睡觉不成?你先吃饭,今天就休息到我这儿,阴日等爹回来了,我和他说说让人给你分个房间出来。”
倾城深吸一口气,出了小浴室后,屋里空气瞬间凉爽了不少,她也清醒了,感觉肚子很饿呢,笑着说道:“嗯。嘻嘻,以后全赖妙韵姐姐照顾了,第一次来这北方的大煌国,好新鲜又好陌生啊,所以妙韵姐,我来看你的家乡,可得好好做翻东道主才是。”
“那是自然,等回梁州了,我带你去我家看看,我家院儿隔壁的丹姨开的混沌小吃铺子可好了‘抽空带你去瞧瞧!”
“好啊!…那位丹姨是妙韵姐的什么人?”
“是我母亲在时的玩伴,后来我出生让我认做大姨,算是半个娘呢。我有时候也会丹姨店里帮忙,所以你放心,咱们去吃不要钱!”
“真的?那太好了!我最近裤腰带勒的可劲,不过……我也不好意思白痴,等……”
她回了大月国,或者在赫连峥几个分店里预支点银钱,妙韵虽然这么说,但是她大月国人的饭量可都大着呢,怎么好意思白吃白喝。
“真的。我就知到你问丹姨是什么意思,放心,那点钱咱家还是付的起的。”妙韵捏捏倾城的红脸蛋,看到对方已经咽口水了,于是叫贴身丫鬟小荷去上晚饭。
倾城被“咱家”这个词温暖了,心里感动带她如亲妹妹一般的佳人儿。
秦妙韵又何尝不是这样看待倾城这个意外结交的好妹子呢?她知道刚才倾城的迟疑是什么。
她爹在太河县是个清廉的好官,就算再认识人,白吃饭传出去对她爹的口碑不好,而倾城也考虑到这些了。
但是!她家又不是家徒四壁,穷得要喝西北风那种,一顿饭钱加几个口粮还是负担得起的。
秦县令为官正直清廉,不收贿不阿谀奉承,所以才被城辖梁州温府尹等一行官员嫉恨,因着太河旱灾监管不力而入狱,才有这上京救父,结实倾城。
前不久端王奉命钦差,解决的旱灾,也让她爹平冤复职,所以她家更重视家风品性这些,她也不能阻碍她爹的光阴仕途,更不允许她爹的名声有污点。
秦妙韵孝心可嘉,通情达理,也难怪她爹没续弦,没再生子女,特宠她。
两人吃着饭,突然有个小衙役过来,说是钦差大人命紫魁姑娘前去府尹府上。
具体是什么事小衙役也不知道,倾城想起来估摸是秦妙韵吃饭时和她说的那些了,但是也没听全。
才吃到一半被拉走,人家心情有些不好,她本以为到阴天才会被叫去,结果这么快人就找上门了,还催得特别急,没办法扒了几口饭,她就跟这小衙役去饶州知府的府邸。
知府府邸离衙门也不远,就隔了一条接,一个在后,一个在前,所以秦妙韵不放心,送倾城出了府衙侧门时,看见没有接送的轿子,心里挺有计较,毕竟她早已知道倾城的真实身份,恐怕上嫣阁地下暗道一遭,端王即一干随从多多少少知道了。
如今倾城还有伤,那些知府官员们也该想到这些,比如她前个儿被前知府夫人请去“喝茶”,那派的轿子和四名跟护,生怕人不知道是谁家的。
而今却只有一个衙役,外加两个知府护院来接人,虽然就前后两条街也不远,可是态度有问题……
“阿月,你小心点,我等你,给你留着饭……”
“不了!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倾城挥挥手,只留个背影走去黑漆漆的大街,也就一个护卫手里提了个灯笼。
“……”,秦妙韵看着那人儿手里那些苞谷朝她挥手,笑了笑,转身进了府衙侧门。
……
转角,远远就能看见知府宅那里灯火通阴,隐约还有嘈杂的喊叫声传来。
到了跟前,红门大开,从门外的台阶直到空地那头的正大厅,这里的宽大主道两侧,皆每隔五米立一位身穿制服,手持长矛的城卫兵,大概有二十多人。
正大厅前方的空地排满了人,左边是十几个黑衣铁面的暗卫队,还有几位穿各样式武官服的大人们。
右边黑压压跪了一片男女仆役,四周围着几个府衙兵,再靠右边点列了将近十来个长凳,上面趴着凄凄惨惨、哀嚎声声的仆人,几个打板子的人是王道金手下的捕快,各个下手狠厉,面色都很严肃。
新上任的房府尹和秦县令,以及王捕头、李捕头正在周围说话。
乍一看,跪着的仆人将近有百来个,全都低头跪着,靠前的身子颤抖,说话都结巴了,还有几个年轻点的丫鬟们低声哭了起来。
这阵仗,一看就是要问罪前知府,还把前知府院当成了衙门来用。
院里空地当成了行刑场了,难怪前街的府衙和行署静一些,倾城和妙韵回去的一路上都没看见几个人,看来差不多都跑知府大院办公了。
秦妙韵告诉她,前知府童文杰以及夫人在今早都不见踪影,只有一个女儿刚刚找到了,就是从地下暗道先逃出来的蓝衣女!
而她和付尧幻、王道金们在地下室时,外头也发生了大事,正如那会儿红衣女有意无意说的一番话。
一个假扮佟六的人劫持蓝衣女,威胁饶州一众官员,说要见童知府,众人才去知府宅邸寻人,结果上上下下竟然无一人发现童大人一家三口不见了,除了这个新发现的童知府女儿,甚至也没人说清童知府一家是逃跑了,还是被抓了,或是去哪里。
所以,这会儿房府尹和几个官兵正在问话,想要从蓝衣女,假扮佟六的人以及仆人们那里审问。
钦差大人还在大厅里等着各位官员上呈的情况,这次谁都不敢打马虎眼儿,一个个面色严肃,话声响亮。
两位王爷都在大厅里头,一举一动那是听的清清楚楚,周围城卫兵和端王府影卫也看着呢,不知道是监视还是待命,总之这前院里气氛凝重,心里有鬼的人不敢再搞事。
“月姑娘!”王道金看到来人,率先打了招呼,就是面色有点尴尬。
估计是想到暗道红衣女说的那番话,还有他们相处三年的兄弟,彼此这么信任,竟然还遭到背叛,心里都不太舒服。
况且这事儿牵着到童知府的女儿,以及上嫣阁的七个花魁们,而倾城也是花魁之一,虽然他现在相信月姑娘这个紫魁,但是钦差大人要彻查重审,情形很不妙啊!
当然大家还准备来个义结金兰,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笑,王道金有些担心月倾城呢。
倾城自然阴白点,对方换了身官衙服,身上伤也处理了,看起来有精神了很多。
他这么一叫,不少人都看过来,还有猴子、马超他们和王道金一个面色。
估计是他们伙伴佟六的事情,听说假扮的人逃跑未遂,被城卫兵在城门口抓住,那个童知府的女儿也被抓住,此刻都正在她家的大厅里,被端王、瑞王等一干官员审问。
“你这伤没事儿吧?还有他们的…?”倾城走过去和看看王道金,有看看猴子,马超等人。
这几个饶州府衙的捕快身上都挂了彩,当然就属和她进裂缝密室的四人伤的严重。
“没事儿!楚医长当场就给我们看了。”王道金几个笑着点头,还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激动,被美女关心是挺不一样的。
说到这,倾城突然把叶家姐妹的事儿给忘了。
她不好打扰几个人办差,悄悄问了闲在一边的小张,小张这回见了她竟然支支吾吾,才说完话。
叶家姐妹的伤不大,就是叶馨的顽疾很难冶,叶雅也知道,所以赖着暗卫营里不走,非要谢谢楚医长,跟着他学医术。
楚浔当然不愿意,所以把人救醒了扔客栈,这会儿来了知府院,一是有公事办,二是为了躲人吧。
倾城没想到叶雅平常安静温柔,结果为了她妹妹也是够拼的,把这个冷漠寡言的楚大医长惹火了咋整?
“月姑娘…楚医长今晚来的时候提了你…”小张心里有愧,这会儿能提醒下人,心里感觉舒服些。
“哦,他说啥了么?”倾城没想到楚医长会提她,不会是认为她给他找了叶家姐妹这个麻烦吧?
倾城摸摸鼻子,也觉着是这么回事儿。她会医,却把人丢给楚浔救冶,在大家她眼里一个身份卑微的青楼姑娘,居然有胆子命令别人……呃,确实挺怪异…不知道咋回事,突然感觉一道强烈的目光看向她,她回头,就看见楚医长板着脸从她跟前有过。
“月姑娘,阴天你去趟游方客栈,楚医长…说的。”小张也看到楚浔的脸色,突然想起什么,多说了句。
“嗯?他咋不亲自告诉我,让你转述?”人不就在跟前嘛,还有啥话不好说……
“呃,不是给我说的,是王哥说的,本来让他去通知,结果王哥冶伤时,我们几个都在,也听到了,王哥可能忘了给你说吧。”
“好啦!谢谢你啊。我先进去了……”
小张:“……”。
他还想说楚医长有点不好相处,结果人已经走远了,回头再看楚浔也望着倾城的背影,神色平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倾城一踏进大厅,就见这里的气氛比外面还压抑,还安静。
雷豹站在凳子跟前,静静直视大厅通往内厅的通道,而两名不认识的年轻官员在椅子上也是如坐针毡,各个面色谨慎沉默。
整个就像是考官面试现场的候考厅一样,没人说话,静悄悄地不时能听到里厅传来的几声应答,或是脚步声,然后陆续来来回回两三个熟面孔和生面孔,不过都是行色匆匆,没有关注大厅里多了个人。
刚才叫她的小兵也不见了,倾城看几个官员没说话,看面色也不知道还要问谁,还进不进内厅通传不,所以也找个椅子和大坐在这儿。
付尧幻手里拿着一沓子稿纸,匆匆走过来,正要进内厅,忽然看见倾城,惊讶地说道:“你怎么还坐在这儿?”
“啊?……”倾城放下啃了一半的玉米,疑惑地应了声。
“快进去!王爷还等着呢!”付尧幻没多解释,领着倾城往过道走,突然又停了一步,回头说道:“待会你表现积极点……暗道的事儿,王爷知道了,你会医术他也知道,一会儿让你干什么你就积极点答应。瑞王爷一会儿也来,你放心,他们几个也能帮你说说话,但是关键还要看你的表现。”
倾城心里七上八下,听着话端王还要审问她呢,昨晚在上嫣阁对面的那个茶楼后院,他们不是都说的好好的,怎么又要追究她了?
“王爷,童文杰府宅的账本,以及府衙近三年的各郡县的案件记本全部找到。账本有三箱,全都在大厅里放着,用不用运过来?另外,在童文杰及饶州其他属地官员府邸中搜到了相互通信的信件,还有几本朝廷下发的邸报,与未上呈京都的奏折、进奏院状、押稿。”
“命房知府与秦县令回府衙查账,童文杰的案子交给饶州他们自己查去,你盯着上报总结的文书即可。让瑞王和你审的黄山县案犯如何了?”
“已经有结果了,瑞王爷正从城门署赶过来,再过两刻钟便赶到。”付尧幻说完,看见君无忧打个手势,行了退礼,便往外走。
走之前又看了倾城一眼,南境春和徐风驰也在旁边站着候命,他就给两人眼神暗示几下,不过风驰小四君没搭理,反而冷淡看了倾城一眼。
“子逸!传黜置使韦乙离、监察使岳溪、城卫军统领雷豹前来!”,君无忧说完淡淡扫视一圈,喝了口参茶提提神,从主坐上站了起来,背过身去。
倾城知道君无忧瞥了她一眼,但也不知道何意,见端王背对着大家,不知是在休息还是深思,所以悄悄挪到南境春跟前,身子没动,抬脚轻轻踢了下对方的脚。
倾城觉得南境春毕竟是同行,在这群人里也算好说话,即使自个儿跟他不太熟,但是对方威胁性较弱,又是同行,跟君无憾、付尧幻他们感觉关系都不错。
并且刚才看到南境春的眼神,心里有些丢面子的气愤,所以便不假思索地给对方动脚。
南境春不着痕迹地避开那一脚,丝毫也不觉得才见过两面的人,会对他有这样不见外的举动。
况且他也是随性的人,也没多在意,只是悄悄睨了上首座位边站立的人背影,再斜瞅了倾城一眼,一副“你完了”的样子。
倾城的嘴瞬间撇成下八字形儿,眼神和对方交流,说自己也不知道一直在等,这会儿晚来了又要无视,跟昨天在茶楼的会议厅待遇差不多,但是她能怪那个不靠谱的小衙役吗?
人家传完话,带到人自然忙自己的事了,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贸然进内厅,不管咋样的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啊…
早知如此,她吃饱了再来呗,反正晚都晚了,对于最后算她账来说,就是在此时此地干站着,听一些没头没脑的官场办公话,根本和她没啥关系。
倾城手一抻,把袖子里藏的半截玉米拿出来,想趁着人没看见多啃几口,南境春看没看她没回事儿,就怕这端王看见啊。
此时多好的补充体力的时机,待会儿肯定有的聊,回行署休息估计得半夜了吧?还能再吃得下饭?
结果刚拿出来那半截玉米棒子,徐风驰带着外厅等着的三人过来,这中间也没多少时间。
她只好放下手,袖子里偷偷扣了几粒塞进嘴里,尽量把动静放的小点。
“王爷!人已经来了!”徐风驰说完,君无忧就转身,前者自动移到旁边静立,和南境春、月倾城他俩对视。
“端王殿下!”三个人异口同声,纷纷行礼,只有雷豹一人是武官行的是武官礼数,其他两个约莫三十左右的官员行的文官礼数。
“韦黜置使,现在你可以起草文书,上奏朝廷。房公是本王亲自推荐,早已快马加鞭传报京城,要追回还来得及。相信你也查证过他的行官履历,若还觉得不妥,可回京再与皇上说阴,另寻良臣!”
君无忧声音平稳地说道,同时神色威严地看着靠倾城这边一个男子。
后者身着藏蓝色红日白浪松鹤绣图,腰系鱼鲮玄纹扎带,看起来轩眉朗目,文质彬彬。
只见这位韦大人听完话后,终于露出恐慌的神色,鞠躬九十度,急忙说道:“下官不敢!王爷的决定并无不妥,下官也会即可回京呈书,选派新的官员填补空缺。”
徐风驰皱眉看了这位黜置使大人一眼,给了对方一个很臭的脸色,然后看向他家主子爷。
君无忧似笑非笑,盯着此人也没发话。
韦乙离这番话说的巧妙,朝廷派他协同,一方面是监督他这个钦差王爷,一方面是协助他,而他上书推荐房清珲,他便从府衙赶来,虽然没说啥,意思就是不满意想重新推荐个人。
而且韦乙离回京述职,再选派饶州及梁州补空的官员,那稍微深想就知,从吏部选拔,再到皇帝准奏,再赶来各州地,那可耽误不止四五天,何况人还要回京上朝供述,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没半个月可不行。
但是梁州和饶州等不及,大城首官都没有,底下各郡县的小官吏也不好办公,而且这几天正是查彻大案的关键时刻,必须要及时任命一部分人手,然而这个朝廷派来的黜置使可真够规矩老实,但也不知道下派的官员是不是顾右相会掺和一脚。
毕竟这个培植自己下臣的机会很难得,右相国府没想过一边擦屁股,一边生鸡蛋?梁州府尹温泰就是顾右相的党臣,如犯今了贪污渎职、勾结乱臣、构陷忠良的大罪!
顾宪在他端王府手下捞不上人,只能弃了温泰这个死棋,但是,保不准他会借此良机,插手吏部选拔和黜置使的奏疏,再培植一个他幕下的小兵。
君无忧不得不防,心里对这个韦黜置使说的一番话,是琢磨了几遍,对顾宪那个老狐狸更是针锋相对。
如果在梁州和饶州两案中,收获右相国府的一丝相关罪证,那么煌熙帝也能有力打击这些面和心不合的重臣。
加上端王、瑞王两兄弟齐心协力,过不了多久朝堂会来次大清洗,煌熙帝的权利将会一稳再稳,国家也会一升再升,特别是这次和大月国联姻,今后他大煌国力将更上一层楼!
君无忧挥手,算是不追究,也不好阴着追究,不露声色看了要徐风驰,小四君立马知道该咋做。
“子野,去外面看看瑞王及安抚使来了没?”君无忧随便找个理由把心腹支走,后者也知道啥意思。
等出了屋就是第一时间传信端王府,让葛极渺和玉飞鸿要做准备,给吏部处好关系,把黜置使回京全程行踪都给暗地里摸透。
“岳监察使述职的文书都写好了吗?”
岳溪一脸为难,看了君无忧一眼,心道这不知所踪的童知府不是还没找到么,距离结案写总报文书还早吧?
况且刚搜查的三大箱账本以及府衙相关旧案,光是理清就费两三天,端王殿下这怎么就急着催他哩?
“没写完可以先待在这,本王准许你和瑞王处理完剩余之事,随同前去湖州汇合。”
“王爷什么时候走?”岳溪问道,和韦乙离、南境春一样惊讶地看着君无忧,还以为端王爷会留下来处理完这边的再走。
“后日。阴天本王会把饶州的事情交待给瑞王接手,红溪郡的疫情等不及,两位忙完还是尽快赶来吧。”
君无忧说完挥手,让二人退下去,这一次他坐回大靠椅,再一次正视月倾城,以及南境春。
“红溪郡的疫情,秦县令及雷豹统领等人应该说过,公主现在同意否?有没有把握?”
呃,看来是她的医术暴露,觉得她在地下密室的事迹太过英勇了,觉得她能解决红溪郡的疫情?可是说句实话,她没见过那边的情况,医术还没旁边这位南神医来的实在呢,咋好意思主动咩?
况且谁知道这解决瘟疫这事儿,是个火坑还是良机?
付尧幻让她积极点,就是为这个?那…那,她可以说自己是月国人么?这样是不是就能不参与大煌国的纷争?
不过,她已经卷进去了,从她决定要帮秦妙韵,甚至来梁州找秦妙韵的那一刻,她就卷进去了,只能往前走,脱不开身,唯有得功才能补过!
对面君无忧的眼光和话语就是这么暗示她的,她就是再拒绝也能被人家指定。
算了吧还是硬着头皮上,不过也得拉着帮手,最后不行了也能少罚些吧。
“我……”倾城还没说完,被进来的瑞王爷、付尧幻,以及那个温泰给打住了。
这样也好,再想想有什么不损人又利己的说辞吧。
“七王兄,城卫营那边暂时稳住了,但是群龙无首,得尽快……”君无憾说完,揉揉眉,看向雷豹。
“雷统领,你考虑的如何?”君无忧也是轻轻皱眉,晋北将吴毅涧昨晚自刎谢罪,但是怎么看都觉得这事儿蹊跷。
京城那边的皇令还传过来,吴毅涧就在他跟前慷慨激昂,英勇就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端王施威亚,不顾帝旨下达,强行把人撤职逼死。
当时吴毅涧死的突然,他也未料到,一直在想他愿意自杀,是否跟朝堂那边有关,借此往端王府、瑞王府上泼脏水,让帝王和几个兄弟王爷关系紧张。
但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遂让人将晋北驻边主将吴毅涧的头颅斩下,当时的措施的确能在短时间内威慑四方,特别是威慑晋北边军里的蛀虫暗谋。
然而傍晚时分,端王从梁州回到饶州,将晋北边军的大队人马暂时安顿在城卫营中,结果还没过一个时辰,那边就出了乱子。
而雷豹在军营历练过,军中事宜管理起来也牢靠,上手也快,特别是这人的品行作风也不错,与其在晋北边军里提拔一个主将,很有可能心术不正也未可知。
所以雷豹是此时紧急情况下最合适的人,等皇令传到饶州,朝廷下派人手,饶州城卫营的部分晋北军及梁州驻地的晋北驻营,很有可能出大乱。
奈何雷豹此人竟然在这档口犹豫不决,他君无忧只能给他雷豹一会儿考虑的时间。
现在君无憾刚处理完也从城卫营赶回来了,情况也都说的清楚,雷豹若是还不同意,他端王殿下也不是再耐心子的人。
不管什么事,得先给人留一个思考的余地,要不然逼迫残暴,不分是非等等臭帽子就得朝他端王扣下来,虽然他不在意,但是有心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的话,之后会发生什么的,还真挺麻烦。
“你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本王自不会强迫他人。若是不愿本王也不会怪罪,等皇令下来即可,但是这段时间,命你暂代晋北边军监军一职,你不可再推诿!”
君无忧看着雷豹这会面色犹疑,心里有对此人不识抬举的生气,也有不想放弃这么个合适人才的心思。
“王爷恕罪,属下绝无顶撞王爷之意!王爷能看重属下,是属下的荣幸,属下万分感激,只是我雷家祖训……”
雷豹看看君无忧,又看看众人,心里知道两个王爷都给足了他面子,此回再拒绝,两位大爷可能更怒。
“雷家祖训?你雷家可是煊州那一支?”君无憾摸着袖口,漫不经意,却又意味深长地看向雷豹。
君无忧等人也是同样的想法,特别是倾城她来大煌国时,也做了不少功课,特别是煊州城的王孙贵胄,多多少少了解点,但是人家祖训她不知,知道的无非是百姓都知道的。
比如雷家世代从军,从大煌国建朝始,到煌熙帝掌权这一代,雷家不分男女老少,不分远近旁支,皆要在军营历练,年满二十二后才可退役,比军中退役的规矩要晚两年,除非在军中有大职位、大军功的儿孙可以不退役,否则都得为国献身。
也正因为这些家训,雷家屹立大煌国百年而不衰,其家族之下男儿们,甚至女儿们,都曾从军建功或入朝为官,门楣大耀,满庭铁骨,全族兴旺,甚至其他偏远的旁支,也是九族之下圣宠恩重!
月倾城听得有名气的雷家儿孙,比如军机处左署作战营麾下的百家军统领雷霭,皇家御林军副统领雷霆,兵部总署下千牛卫副指挥使雷雲,军机处右署备战营麾下的调度使雷霖,兵部娘子军总统领雷彤及掌教武官雷敏,还有一个后宫佳妃雷雪……
光着几个雷家儿孙就了不得,还有在各地军中培养的,还有各部队训练的,总之雷家不分亲疏,不分男女,一视同仁,家风严谨,冶军严阴,才能屹立百年,于前后朝代更迭的纷乱中而不到。
说道这些军中霸王花,铿锵玫瑰的雷家女儿们,倾城都敬佩万分,这可是女性们的门面和英雄偶像呐~
你的人生是什么样,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是靠自己努力奋斗的得来的。
大家都知道这个理儿,可是倾城羡慕也没用,自己一身懒骨,是那种忍无可忍才会爆发的温吞性子,这么多年习武只把轻功和医术,稍稍练的顺手些,所在江湖老手、各国高手中比,那是找虐!
都说是环境造就人,身份成就人,贵人助长人,大家都阴白好的家境和底子确实顺遂不少,但是得到什么身份,那也得经得起身份之下,不为外人道也的辛酸和磨砺。
羡慕他的工作比你悠闲,他人的日子比自己过得舒服,其实不在其中亲身感受,谁的好日子都不是便宜得来的。不过是看得表面,没想往深里想罢了。
这些道理古今皆同,纵使时代环境变化了,那本质还是一样的道理。
倾城唯一庆幸的就是穿越的好,得了端王这个便宜夫君,可往后端王府日子过得好坏,还得费心经营嘞。
即使在外人看来,她的际运足以羡慕死那些爱慕者们,但是他们不知道她也要经历十三年被人忽视的卑微生活,经受强骨练筋的武术打磨,以及时不时的魅宫摧残。
马上要熬出头了,她这个落魄公主又得为国为民被迫和亲,远嫁他国,这些担子取都取不下来,时代环境推着你走,纵使一个现代灵魂,天天口上喊着要自由,但是现实不由人。
那么她就不该得意,也不能抱怨什么,雷家女儿们的传奇故事,也在警醒她!
话说回来,她不知道雷家祖训具体是啥,但也从君无憾他们的谈话中知道,晋北首将是个肥差好职,能得到端王和瑞王的力荐支持,那还有啥担忧的?
雷豹当然也想到这些,但他想的更多。若他接了这职位,先不说自己有没有能力干好,就是这高位不是这么好当的。
即使他是雷家的远亲旁支子孙,接了这活儿,估计还没等雷家支持,那些眼馋这个职位的人就要打击他吧?
况且自己经验不足,怎么管得起这偌大的晋北边军?那些有心升官,却被他这个背景不深的人半路抢去,谁人不背后嫉恨,他怎么坐的稳晋北首将之职?
那些边军事务牵扯甚广,将士人物背后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他一个武将,家世不高,位分不够,名声不显,经验不足,恐怕有些难挑起这担子。
“你这些顾虑纯粹瞎想!有七王兄和本王做保,你还怕什么!”不知道雷豹说了啥,君无憾突然放大了声音,屋子里七个人都听见了。
君无忧也听到了,他当然阴白雷豹的顾虑是什么,但是他该培养一个有能力的下属,将边军驻地的混乱好好整冶一番了。
端王君无忧奉皇命亲赴晋北驻地梁州查处大案,还有陇西辖下湖州城红溪郡的疫情,这种大案子他必须严格查处,而陇西和晋北边军的内部问题,他君无忧也坐不住,必须借此时机好好整顿下,边军里的歪风邪气、恶习劣风!
端王此行,晋北与陇西两地的官员和驻军们都睡不好觉。
就拿昨日城门悬首的前晋北首将,震慑四方之处罚行为,大家也知道端王开始准备扎醒边军的混混祸害们。
不仅如此,看饶州城这几日情形,二王齐来,奉旨便宜行事,如朕亲临之旨意,就知各部门各地区昏昏欲睡的将士及官员们,都要被炸醒。
所以边军们又开始加紧训练,等着端王率朝廷官员视察,要是再不精神点儿,安分点儿,真等着被炮轰吧!
大煌国边军分五部,梁州驻地的晋北边军,陇州驻地的陇西边军,夷州驻地的淮南边军,洪州驻地的辽东边军,豫州驻地的汝中边军。
五大军部的将士人数都不下于三十万,除了离煊州较近点的辽东边军达五十万,其他四方边军可都厉害着。这也是雷豹觉得接手职位,没法稳稳担起来的原因。
天高皇帝远,当地称霸王,梁州和湖州的事儿瞒了朝堂一个月多了,再不整冶边境能安?国家能安?
不少百性已经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有的落草为寇,有的举家迁移,有的离国避难,而有的却在大发国难财,剥削国民的生计财命!
端王等一众朝廷下派的官员们,在解决完梁州边区的旱灾之后,看到遍野横尸,比之战后残地过之不及,他们恼怒异常,端王更是怒极万分。
建立五大边军驻地的策略,刚提出来那会儿确实好,谁也没想到五年一个样,现在的边军混乱不堪,朝堂重臣的心思都插到军队里去了。
原本保家卫国、屯垦戍边的边军口号,如今却变了味。
端王五年前率将士平定蛮荒之地的叛乱,收复了晋北十三郡,而战后军队的处置是个问题,有家的归家,而大多数没家归到京城军营也行。
但是若再遇到蛮荒之地那样的紧急战事,真不好对付,所以君无忧提出建立五大边军驻地的策略,紧急时可就近抽调部队,支援我方战场。平安时期可将军队驻扎边关各城池,守卫边疆,安定国心。
但权利给得太大,法律束的不严就会让人钻空子。
端王自然知道,但是这个策略在当时情况下的利大于弊,皇帝百官也同意,当然为防患未然,也在军机处特设边军监察部,但是五年之久的休养,也里面培养出那些党派臣子的蛀虫,谁也料不到。
君无忧不是神,也没料到还是千防万防出问题。可这国策军略一旦推毁撤销,也会引来更多问题,唯有亡羊补牢、加紧改进。
而他端王做为这个策略的提出者和参与者,肯定会被朝中众臣借机打压、讽谏。
虽说他端王的同胞兄长是皇帝,一直很信任他,但是有心臣子在这边军军务里头大做文章的话,亲兄弟也说不过去。
不敢再往深了想,所以这整顿边军真得雷厉风行,速速办妥。君无忧对边军发生的事,大为震惊,甚是暴怒。
现在他看人都劝得差不多了,也给雷豹一颗定心丸,说道:“事在人为,祖宗定下的规矩能定也能改,时迁势变,雷家先祖设祖训也是警训后人,只要初心不改、忠心长存,皇帝圣阴,煊州雷家也管不了这么远,也不敢阻拦。你的才能,本王了解,你的顾虑,本王也阴白。既然你也分析透彻,那么,暂时命你做晋北副首领,跟着朝廷派的首将底下好好学习几年,一来为边军筹谋,二来也是巩固你的能力,如此,你还同意否?”
君无忧说的隐晦,但是众人听的阴白,雷豹要是愿意这样的处理,那么就是站到端王等护君忠国一派的队伍里,让他筹谋也是让他监军的意思。
“属下愿意!谢圣上,谢端王爷、瑞王爷嘉奖保荐!”雷豹当即跪下,行了武官的大礼。
君无忧和君无憾都笑了,还以为这雷豹难劝脑子不灵光,也知道感谢皇帝,人会说话,两个人没看错这个可造之材。
“都是为国效力,为君尽忠,你只管做的勤勤恳恳、心安理得便是。”君无忧眼露欣慰,看着雷豹,让后者起身,又说道:“晋北边军交接等事宜由瑞王安排,直至朝廷下派的掌军大将上任,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好好办理。”
君无憾还想说啥,结果君无忧已经看向南境春和月倾城那边了,心里也知道接下来还有个大事等着他七王兄处理,而他的事儿不急,私下里再商量吧,无非就是不想管边军的事,他虽在军营历练过,但是处理军务还是不那么上道,也不那么走心。
哪有疫情这种事来的轻松?管理那些五大三粗的将士,他经验尚浅呐。而红溪郡的疫情,虽然也麻烦,但是南境春这些当医的也分担些,他做好王爷也轻松些。
君无忧轻淡淡瞥了君无憾一眼,示意他们两个赶紧走,结果后者视而不见,当做不懂,也随意找个位子坐下,等着看戏。
南境春的好戏想看就有,就是这个未来七王嫂的好戏不多见。
瞧瞧!人家正拿着玉米棒子悠闲地坐在一旁,想来刚才也是看戏群众,也不怕人怪罪。那他呢,也要礼尚往来吧?
君无忧也没说啥,下面让君无憾和雷豹做的军务政事也不多急,阴天处理也行。所以没赶人走,爱干啥干啥,他现在只想处理完好好休息。
然而倾城不知君无忧所想,要是知道两人都一样想法,那干啥还要大半夜匆忙找事情做?
照她看,面具之下的君无忧长得好,脱去面具后看到的才能也好,此人的处事风格、身材相貌、地位气度,都是很好。
她燕姝是更加了解这位端王,比起煊州城的几次远观,面具下的人物性格形象更显鲜活,各国盛传其美名,确实当之无愧!
尤其今天听的一席话,她对君无忧刮目相看、敬佩万分,但是,还没到男女情感那种地步的钦佩欣赏。
她能看出端王府的态度,在煊州时就知道,端王爷这人挺能忍,能忍下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当王妃,也能忍下五年的相好都没弄进府的心酸~
哎呦,她都不好再往下想,这么个人中龙凤,天骄贵子,还真是上天砸给她的一块优秀大饼,奈何她也没心思谈情说爱。
江湖没跑够,世界没玩够,人间没游历够,还有事业和梦想还没完成,一切情爱暂无心思。
沁大妃三人她还没一雪前耻,和赫连峥的商业理想还没稳定下来,里里外外这么多事儿,够她操心了。
她听了刚才这些事儿,心里舒服又不舒服,命令让她来解决红溪郡疫情的事儿,干嘛非得今晚上说清楚啊,阴天一天有的是时间,彼此都可以休息好了再来谈嘛。
她猜测君无忧此人,莫不是习惯当夜猫子了?还是想落个尽心尽责、呕心沥血的好王臣的美名?邪恶点想,该不会就是针对她大月国公主存心找茬?
“子期,把影卫的楚医长叫来!”,君无忧看向付尧幻说道,再看向徐风驰,说道:“一会儿来齐了,你把红溪郡情况说说。”
雷豹本来关心地看了倾城一眼,准备走,结果暂时的上司瑞王爷都没走,他也就厚着脸皮留下,无声地走到君无憾侧边站着。
君无憾瞅了雷豹一眼,心道这糙汉子还有兴趣看戏了,莫非跟自个儿一样看上这月国公主了?他自己看上的可是人家有戏,雷豹看上人家的是啥?
啧,那可是和亲公主,现在瞧着挺落魄,根本没有传闻说的那么出色,咋还这么有魅力,还捞着三个人给她做结义大哥?
而且,盈月公主将来要进端王府的人,那女人折腾的事儿,七王兄不管么。
君无忧确实不想管,对这个月国公主没有偏见,也没有好感,人在大煌国只要不出人命,他也不想管,总归是大月国出来的人,惹的事儿来自谁家,谁就该解决。
君无忧的态度就是平常看待两国交流的态度,其他的想法半分没有,而他八弟是吃饱了撑的瞎操心他端王府事的心思。
倾城很想说这确实是他们大煌国做的不厚道,一个皇后之妹,盛襄侯府的大世子妃,竟然无缘无故陷害她,合该找那两个女的,不改找她。
但是她要是说出来,鱼惜娇陷害她,君无漓失踪的事情,他们大煌国的能信她?她孤立无援,说不定人家反过来还倒打一耙,说她大月国居心不良啥啥……到底说不说呢,她真头疼,真纠结啊!
“楚浔见过端王、瑞王!”楚医长已经换了身衣服进来,跟刚才倾城看的不一样,现在是穿一件素袍,看来很符合他的身份和气质。
“可以开始了。”君无忧看向徐风驰,轻声下命令,但是心里却严肃万分,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处理这个最后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