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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打电话时,刘玉海就注意了很多。
刘玉海上班一年后,县委县政府发了文件《关于推进乡镇机构改革的实施办法》。要在全县十几个乡镇开展乡镇机构改革,改革的核心意思是“合并机构、裁减人员”。具体步骤分三步走:
一是成立机构,推进这项工作。
二是按照方案要求,制定本乡镇改革方案。
三是推进方案实施,完成机构改革。
当然,从中央到地方,上级一直强调,改革不以裁人为目的。而最后考核改革成绩时,最重要的一项是“裁减了多少人。”
石山镇顿时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氛,在镇里的动员会上,镇党高官明确说道:“我们要按照上级政策,坚定不移的推进乡镇机构改革。任何人都不要有怨言,每一个人都要严肃对待。镇政府一定会本着公正公平公开的原则,认真做好改革相关工作……”
刘玉海心里清楚,自己辛辛苦苦找来的工作怕是要废了。因为他已经听说了,裁人的关键点是每个人的积分,积分由几部分构成。工龄,考试和领导投票。其中工龄占40%,考试成绩占40%,领导投票占20%。工龄是每年积一分,考试是所有参与改革的人员参与市里统一组织的考试,然后按照得分乘以0.4计入个人积分,最后,镇政府三套班子共15名副科级以上领导,对每一个参与改革的人员的德能勤绩打分考核,得分按照0.2的权重计入个人积分总成绩。然后,按照得分高低裁减人员。
几天后,石山镇《机构改革实施方案》出台,核心内容和刘玉海听说的一模一样。全县其他乡镇也都一样,都是在县委机构改革领导小组指导下进行的。
第一步,工龄积分,由镇党委组织部门根据参加工作年限,对每个人的积分张榜公布。
刘玉海积一分,参加工作一年了。
几天后,县人事局组织统一考试,在一个小学,共设了四十多个考场,参加考试的人员有一千二百多人。
估计是为了不形成恶性竞争,一般同一个乡镇的都在一个考场。考试基本上就是一个形式,当然了,那些题刘玉海都会做。
有人不会做,可别人直接就拿过他的卷子抄了起来,没人管,有监考人员,没人制止这种行为,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不必太认真。但是,有些事也真的很无奈。
比如工龄,是按你参加工作年限计算的,根本没有作弊的可能。考试,看似是照顾这些大学生,其实只是一块儿遮羞布。只是为了合理地让一些该下去的人下去。
考试分数公布了,刘玉海考试成绩排名第二,和他一块儿分配进来的其中一名大学生排名第一。
但是,似乎没用。
别人已经开始找关系了,镇政府三个班子的领导,每人都有一票投票权,所谓的领导打分,就是看领导投谁的票,然后把得票数加权0.2的系数并入总积分。
发慌的就是这些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老同志不但工龄积分占优势,领导投票也很占优势,唯一的劣势是考试,可是考试分数差距不大。
周五下午,镇领导班子开会,刘玉海知道是对改革人员投票,但是他无能为力。
他就像搁浅在沙滩上等死的鱼,已经知道结果,却毫无办法。
周一结果就出来了,并无悬念。那些参加工作迟的年轻人,刚分配来且没有关系和背景的大学生、转业军人,无一例外在裁减人员名单。
刘玉海刚上班一年,他还没来得及了解清楚镇政府的运行规律,现实就给他上了很生动的一课,让他滚蛋。
几年以后,他才知道,那次改革,就是一次硬生生的杀戮,是掌权者对他们这些没有背景的人的血腥屠杀。
每一套成文规则的背后,都有一套不成文的规则在起作用。
那一次改革,一共有16个人被列入裁减人员名单,包括刘玉海。尽管他们知道不公平,可程序就是那样规定的,他们认了。可是,当他们知道有很多人,利用那次改革把自己的临时工身份变成正式以后,他们不淡定了。
史X香,女,xx年参加工作,老公时任石山镇党委副书记。
郝X亮,男,xx年参加工作,叔叔时任林漳县某局局长。
王X香,女,xx年参加工作,其父曾任林漳县某镇党高官。
……………
有十几个人,在改革以前都是凭关系安排进去的临时工,在改革开始时,由镇党委出介绍信,人事局统一办理了手续,合法参与了那次乡镇机构改革,并且利用改革成功的由临时工变成了正式人员。
刘玉海他们也就成功的由正式人员变成了临时工。改革就是一种利益调整,有人落泪,就会有人欢笑。
人生充斥着痛苦和快乐,不幸的是,一部分人负责痛苦,一部分人负责快乐!不是你不想改变,不是你不够努力,而是,你根本改变不了。
没有人告诉你,马云的父亲曾是浙江省曲艺家协会主席,相当于副厅级,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能很流利的和外国人用英语对话,他的同龄人有几人能做到这一点?
没有人告诉你,比尔盖茨的母亲是IBM的董事,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带他到公司玩。
没有人告诉你马化腾的父亲曾是深圳市航运总公司总经理,深圳市盐田港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任何人的成功都不是偶然的,他们的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背景。
任何一个普通人的失败都是必然的,因为他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自己辛苦奋斗的背影。
失业了,自己该何去何从?当然了,政府是讲理的地方,对于这些被裁减下来的人员,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一是继续在镇政府工作,不过,身份变为临时工,按照现在的待遇不便,不过,将来将不能享受正常晋升、靠档及其他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等福利待遇。
二是大中专毕业生,可以参加县里统一组织的考试,通过了考试,手续可以办到教育系统,分配到所在乡镇的中小学当老师,待遇是正式在编教师。
随后,党高官给他们这些被裁减人员进行了正式谈话,征求意见,询问去向。当然了,可以考虑一下再答复。
短短一年多时间,刘玉海经历的毕业——失业——就业——再失业的经历,即使蒲松龄,恐怕也不敢这么编。但是社会敢这样做,这就是生活。
刘玉海回家和母亲商量,薛翠花没想到努力的结果竟然是这样,还是有收获的,不能在政府当干部了,还是可以去学校当老师,何况,从身份上说,教师,也是干部身份。
薛翠花支持孩子选择去当老师。
刘玉海不同意,考大学的时候他没敢报师范学校,怕的就是去当老师。难道岁月轮回,非得让他去当教师?他不肯!
刘玉海和李华芳一家商量自己的去留。
李华芳爸爸说道:“这次乡镇机构改革很没道理,我给你们镇里一个领导打过电话,人家说开过班子会了,裁减谁都定好了,没有改变的可能。你们刚上班,总不能把老同志都裁了吧。”当时,他们都还不知道其实有好多临时工都借改革变成了正式人员。
“还在镇政府待着吧,社会一直变,说不定机会来了又可以变回来,你如果走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刘玉海丈人接着说道。
李华芳母亲问道:“你什么考虑?”
刘玉海回答:“我想出去,政府工作一年多,感觉都耽误自己了,每天就是按部就班的工作,等待熬资历。况且现在也不是正式了,未来也没有前途,不如出去闯一闯。”
李华芳这几天正闹情绪呢,当初结婚以为捡了一个宝,谁知,一年之后变成了临时工。对于人生的起起伏伏来说,这才刚刚开始。
她没好气地说:“你本事大着呢,去闯闯吧,说不定还能闯出个李嘉诚?”
她母亲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咱参加工作时间短,谁知道正好碰上改革了,当教师也行,即使不当教师,在镇政府等机会也行啊,又不是光咱一个人。全县好多人呢,怕啥,天无绝人之路。”
天无绝人之路,却有人自绝生路。
就在全县乡镇机构改革结束后的第二天,林漳县古里镇有一名刚分配一年的大学生自杀了。就是因为改革把他裁减下来了。这人的父亲早已去世,是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供他上学,在他上班后,已经开始还邻里亲朋钱了——他上学时借的钱。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刘玉海为这个未曾谋面的同事感到深深的悲哀。
接着县政府就出了通告,“古里镇干部朱快武在和其他干部一同清理楼顶垃圾时失足坠楼,不幸身亡。”同时,古里镇政府赔了一笔钱给朱快武的母亲。
县政府举一反三,同时要求各乡镇政府做好维稳工作,所有涉及裁减掉的人员,除报名去当教师人员外,留在乡镇政府的人员待遇一年内不变。
至于一年以后如何处置这批人,文件里没说。
于是,一部分担心今后手续的人,报名去当了老师。一部分继续留在了镇政府,期待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刘玉海属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