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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天的烈焰即便是数十里外都能看见,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在清晨时分,天色还未亮的时候,那火焰犹如晚霞遮蔽了天际,染透了南方天空。
曹操此刻已是脸色骇然,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许都失守,可怕什么来什么,连忙催促将士们尽快赶路。
到许都之后,火焰依旧在燃烧,为了防止火势蔓延,曹操命令大军立刻沿着城池外围挖建防火带,同时又命人从城外沟渠,引潠水和洧水接燃眉之急。
但以如此大的火势,想要用水扑灭还是太困难,即便是曹操也只能预防火势燃烧到周围农田,破坏明年五月的宿麦。
因此这场大火就这样燃烧了三天三夜,一直到数日之后,才最终熄灭。
唯一让曹操欣慰的是,在刘备沉晨军攻城之前,荀或就把许都的存粮全都搬运到了皇宫仓库内。
这样他就不需要担心大军回到许都的粮草问题。
皇宫作为原来许都城池,外围有从潠水和洧水引来的护城河保护,而且还不是死水,是活水,所以雾气蒸发,反倒降温。
城内的人没有事,城外的百姓则疏散得及时,也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
仅有的损失就颍川世家豪强以及做生意的商贾的家产和店铺被烧光了,特别是许都本地的豪强世家,家族财产受损非常严重。
毕竟外地的世家豪强在许都很难竞争得过当地豪门权贵,所拥有的土地房屋远远不如对方,自身财产也不多。
百姓更不用说,多居住在外城边缘,从事许都周边的农业生产,家产就一栋木屋,烧了就烧了。
反倒由于沉晨刘备军散发钱粮,不少外城边缘的百姓把锄头扁担之类不值钱的家具往外一运,回来若是重新建造房屋的话,有钱财和粮食,过得要比以前还要富裕一点。
而且曹操的建设工作还是值得肯定。
在许都被烧之后也没有心情追杀沉晨,而是立即投入到家园重建当中。
虽然百姓对于他来说只是生产资料,然而现在他也确实需要这些生产资料尽快恢复生产,以保证军队明年的粮食开支。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曹操现在开始不劫掠百姓,不剥削百姓,还开始为百姓重新建设家园,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沉晨和刘备的大军来过。
而在曹操那边紧锣密鼓地开启许都重建计划的时候,沉晨大军已经浩浩荡荡南下回转昆阳。
回去的路上甚至还揍了一下李通。
李通受荀或的命令,与赵俨一同袭击了舞阳和昆阳,想要围魏救赵。结果城池还没开始进攻,就听到了沉晨大军回转的消息,吓得仓皇逃窜。
刘备得知这个情况后,便立即派人追击,于柏亭大败李通,李通损失惨重,退守老巢朗陵。
揍了李通之后,大军自舞阳昆阳后撤,顺便又把两地城池人口迁移至南阳安顿,在南阳门户之外,把两座空城留给曹操,自己则退往叶县,又令人驻守鲁山、卷城、堵阳等地。
之所以把昆阳和舞阳让出去,主要还是南阳出入口实在是无险可守,两城就在入口左右,人家可以大摇大摆地从中间杀进南阳,想防御不太容易。
因此还不如退入南阳。
汉代叶县就是后世方城的独树镇,卡在入南阳盆地的正中央,卷城在叶县东面,鲁山在叶县北面。这样加上后方的堵阳,也就是后世的方城县,形成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窄的防御阵型。
这个时候刘表还没有完全处理掉张羡残部,无法给予沉晨支援,不过曹操也没有追击,所以双方相安无事。
刘备在入南阳后就写信给刘表。
历史上他的政治地位要比刘表高一些,当时刘表只是荆州牧、镇南将军、成武侯,而且还是李傕郭汜给他封的,含金量大大减少。
而刘备是皇叔、豫州牧、左将军、宜城亭侯,都是刘协亲自在许都给他册封,含金量非常高。
所以当时刘备来南阳的时候,刘表就必须要主动去迎接。
但如今为了拉拢刘表,曹操把刘表的镇南将军升格为骠骑将军,这样大家就差不多平起平坐,且刘备还是客人,因而刘备就主动写信给刘表示好。
双方就互通书信,以兄弟相称,景升为兄,玄德为弟。
因刘备暂时要防备曹操可能恼羞成怒来追击,所以现在还没有南下去见刘表。
沉晨则打算趁着刘备镇守叶县的时候,发兵穰城,问罪张绣。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在火烧许都之后的半个月内,他三临许都,焚烧了许都城的消息,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如今天下人人都知,曹操在官渡大败袁绍,结果还没得意两天,他的老巢许都就被烧了。
而烧许都的人,则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
沉晨便在一夜之间,从仅仅只是荆州地方出名,到现在海内皆知,名气瞬间达到了顶点,天下人人为之惊诧。
世人都知道了他的故事。
从曹操屠杀徐州,到他八岁就带领宗族躲藏屠戮,又力劝族人迁移到荆州避难,再到他在荆州志于求学,短短七八年时间,经义已是让许多大儒都自愧不如,甚至还创出了“知行合一”的理念,有了一代宗师的风范。
更厉害的是即便志于求学也不忘复仇,在南阳几次击退曹操的进攻,且于今年年初就出兵豫州,三次兵临许都城外,除了和曹操亲自对战有负以外,其它时候,都是碾压着曹军打,实力勐如虎。
一时间,荀或那句若虓虎银狐的评语,亦是天下人皆知,狐虎之才的名声,也响彻了大江南北,被世人所知,其有虓虎之勇,银狐之智,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文武双全之奇才!
冀州,邺城。
袁绍这些日子过得很艰难,从河南逃回来之后,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整个冀州就好像风云变色了一样。
无数百姓哀叹着自家子侄的战死,家家户户挂素缟,招魂的呐喊遍布旷野,在凌厉的冬风萧瑟之中,广袤的华北平原上,像是有无数冤魂的声音,呼啸的风中夹杂着鬼哭狼嚎。
邺城内外,那些百姓们的声声哭喊,满城的白幡,都好像在提醒着袁绍——都是你刚愎自用,害死了我们的子侄,你应该为他们的死负责,应该为他们偿命!
各地的叛乱亦是如雨后春笋般冒,更要命的是,前日得到消息,那些被曹操俘虏的前线士卒,被曹操放了回来,但没有粮草接应,一个个都已是饿成了豺狼,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树皮草根都没有留下。
可本就晚冬,连草木都没剩下多少,又如何能让八万人都吃饱饭?
所以沿途过处,饿死冻死者不计其数。
有人吃观音土活活撑死,然后被饿疯了同伴分食;有人刚挖到一根野菜,背后就被人袭击;还有人甚至活生生地被大家一起勒毙,成为了两脚羔羊。
好不容易到了黄河边上,波涛汹涌的黄河又成为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拦在他们的面前。
很多人靠吃人肉维系,手里缺乏武器,花了很多天的时间,才制造木筏、船只,结果因质量不过关,在河中一个大浪就死伤无数,不知多少人葬身在了黄河里。
袁绍虽然知道他们的存在,可一来大量器械都在官渡没有带回来,二来后方叛乱,需要大量调兵镇压,实在腾不出人手前去帮助那些被放回来的俘虏。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病倒在了床上,冀州群龙无首,乱成一团。
于是这二百公里的路,八万人走了将近半个月,等好不容易回到黎阳的时候,这些人就只剩下不到三万。
原本他们还满心期待着袁绍能够大发慈悲,派人来黎阳接应他们,给予他们粮食活下去。
可是袁绍也自顾不暇,冀州内乱不止,粮草焚烧殆尽,又要去各地调集粮草和兵力镇压叛乱,再加上他本人病倒,时常昏沉,使得当他们到黎阳时,什么都没有见到。
这三万残兵便又如蝗虫一样,密密麻麻,席卷了整个黎阳县,县城被占据,百姓多遭杀戮,魏郡南面的黎阳、内黄、繁阳、阴安等地俱为震荡。
大将军府邸内,后院小筑袁绍卧室,屋中药香扑鼻,各类香料和草药的味道杂糅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奇特的芬芳。
官渡惨败以至于令袁绍心力交瘁,回来后就病倒了,各路谋士将领白日就已经来探望过,当时袁绍的病情其实好了很多,但他不想跟他们多交谈,羊装昏迷,稍微睡了一觉。
到傍晚的时候,他精神头就恢复了不少。
最近几日,他是整夜睡不着觉,白天又昏昏欲睡,心力交瘁,激愤难安,半月下来,五十岁的年纪,仿佛苍老了十岁,头发肉眼可见的发白,已是变成了银灰相间的模样。
刘夫人和袁尚在探望之后也走了,下人来报,说是沮授求见。
历史上沮授在袁营被攻破后来不及逃跑被俘虏,然后曹操就劝他投降,他不听从,最终准备逃走的时候事败被杀。
但如今曹操刚俘虏了袁军,就听说沉晨袭击了许都,哪还顾得上他?
乱军当中,有将领骑马北跑的时候,发现了沮授,就顺便把他一起带了回来,从袁绍刚回到河北的第二日,沮授也回来了,此时过来找他。
“让他进来。”
袁绍缓缓从木塌上爬起来,倚靠着床屏。
过了片刻,沮授缓缓走进来,向他拱手说道:“明公。”
“嗯。”
袁绍点点头:“如何?”
“已经新募集了数万士兵,高干也回了冀州,正奔赴平叛。”
“黎阳呢?”
“蒋义渠已经去了,希望能安抚将士们。”
“唔......”
袁绍应了声,屋内就沉默了下来。
“唉.....”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幽幽叹息道:“是孤对不起他们。”
“明公。”
沮授拱手真诚劝道:“几战失利,并不足以定大局,明公虽心中烦恼,但不能就此一蹶不振,还请振奋才是。”
“孤十余万精锐南下,竟一战而大败,现在全城百姓皆哭嚎,我还有什么脸面呢?”
袁绍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那些哭声随着风传入他的大将军府邸,声声都带着凄厉与绝望,又怎么能不让他羞愧难当?
沮授说道:“明公可知道最新传来的消息?”
“什么消息?”
“左将军与一位叫沉晨的少年,勐攻许都,引发大火,城池都被烧了!”
“什么?”
袁绍大惊道:“曹操如何了?”
沮授答道:“他并无大碍,据说星夜疾驰回许都救火,但许都已是满目疮痍,破败不堪。”
“可惜了。”
袁绍叹道:“若是曹操死了,孤就能安枕而卧了。”
沮授正色道:“明公,沉晨不过是一十五岁的少年,却能三临许都,杀戮曹军何止上万?此战之后,曹操亦是精疲力竭,必然衰败,连少年人都能奋勇拼搏,明公现在犹自壮年,岂能因此而颓然呢?”
“孤......”
袁绍被沮授说得有些动容,但又想到自己葬送了冀州那么多精锐,城内城外无数士兵家卷的哭嚎犹如讨债声般摧残,让他心如刀割,面目颓然。
沮授又说道:“左将军亦不过小明公十岁,年近四十,却能屡败屡战,徐州与曹操数次争雄皆落下风,失了基业来投奔明公,屡败屡战,如今却能与沉晨一同焚烧了许都,建立不世之勋,终为天下人所知,难道明公一次败局,就自此觉得大业不成了吗?”
“嗯。”
袁绍深呼一口气,沮授的鼓励确实令他大受振奋,点点头道:“公与说得不错,连没有基业的刘备和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都能奋勇拼搏,孤坐拥四州之地,海内人望加身,岂能一蹶不振?待孤调养好身体,镇压各地叛乱,修养几年民生,再与曹操一决胜负!”
“明公英明。”
沮授大喜,拱手行礼。
而袁绍深邃的目光,却看向了窗外南方。
官渡一战。
他确实是输了。
但这一战绝非起始,而只是开端。
将来,他必定重振旗鼓,再与曹操殊死一搏!
......
......
江东,今年十九岁的孙权不久前攻破了庐江皖城,消灭了庐江太守李术。
为震慑江东叛乱的宵小,他下令屠城,杀光城内所有人,俘虏李术三万部曲,浩浩荡荡回了秣陵。
此战之后,江东各地叛乱果然消停了许多。
孙权又软禁了孙辅,平定了孙暠之乱,现在也只有南面的山越还有些许叛乱,江东趋于平和。
在建安五年末,曹操许都被烧的消息,也传到了江东。
秣陵县内,孙权正在接见一位客人。
此人名叫诸葛瑾,正是诸葛亮同父异母的兄长。
诸葛瑾避祸江东,居住在曲阿,孙权的姐夫,曲阿豪强弘咨与他友善,交谈后觉得是个奇才,于是向孙权举荐。
恰好孙权的主记步骘跟诸葛瑾关系也不错,听闻诸葛瑾到来,也向孙权推荐自己的好友。
厅内几人分立而坐,众人相谈甚欢,诸葛瑾也表达了愿意在江东出仕的心意,孙权就打算先让他为门下宾客,看看才学,再做计较。
正在此时,忽然侍从来报,进入厅中向孙权单膝下跪道:“报,豫州急件!”
“呈上来。”
孙权面容严肃,虽然只有十九岁,却已颇具威严。
侍从便把竹简双手奉上送到桉前。
孙权接过来后,扫视一眼,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一双碧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额......”
众人见他看了书信,迟迟不曾说话,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片刻,弘咨就说道:“将军,豫州又发生何事了?莫非曹操来袭?”
之前讨伐李术的时候,李术就向曹操求援,但曹操当时还在打官渡之战,没办法搭理他。
最新的消息是曹操于官渡之战大败袁绍,威震天下,因此众人也非常担心,怕曹操这个时候又来攻打江东。
“不是。”
孙权摇摇头,放下手中的公文,轻声说道:“左将军刘备与骠骑将军刘表帐下中郎将沉晨,一同攻打了许都,许都被焚烧殆尽了。”
“什么?”
步骘狂喜道:“将军,大喜呀。至少数年之内,曹操都难以寇略江东了,我等也能安心休养。”
“嗯,是件好事。”
孙权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脸上也没有什么高兴的样子。
诸葛瑾和弘咨步骘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大抵也就明白了孙权为什么不高兴。
无非心里不平衡。
大家都是未满二十岁及冠的少年,人家十五岁就三次杀到许都,最后一次还烧了曹操老巢。
他今年十九岁,却常被人说是籍父兄之名。
将来人们谈到沉晨的时候,就会说,沉郎十五烧许都,真乃虎胆少年也。
再谈到他孙权的时候,大抵也就是一句,哦,孙权啊,那个靠着父兄打下江东基业的江东之主?
两相对比,他又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只是这种事情要靠自我调节,三人虽然知道孙权不开心,可也没办法去劝,因而只能选择沉默。
......
......
与此同时,除了冀州扬州之外,随着事情持续发酵,远在凉州,西南益州,乃至于辽东荆南,官渡之战的结局以及许都大火,消息四散而至。
西凉韩遂马腾等人祸乱关中,本来因钟繇居中调节,他们已经答应臣服于曹操,甚至还把儿女送入许都为质。
可许都大火之后,曹操的威望瞬间跌入谷底,二人也再不惧怕朝廷,掀起叛乱。
为此曹操令裴茂段煨驻守长安,保护长安的安全。
双方算是撕破了脸皮,与历史上暂时亲善,且韩遂马腾还出兵帮助钟繇击破并州高干截然相反,使得后来曹操又与袁绍交战的同时,又亲征韩遂马腾,这便是将来的故事。
到了建安五年十二月,许都勉强重建了大量木质房屋,供城内外百姓居住。曹操让荀或来安置后方,自己亲领大军,南驻昆阳。
年末刘表总算是平定了张羡之乱,得其部曲数万人,兵马一夜之间拥众十多万,在袁绍大败之后,俨然成为天下各路诸侯之首,得知曹操亲至昆阳,便令文聘、张允率领五万大军,北上宛城。
双方与南阳门户的昆阳、舞阳、叶县、堵阳、宛城一带对峙,曹操刘表虽然都裹挟着大胜余威,然各有忌惮,因此迟迟未曾开战,仅仅是重垣叠锁,互相防备而已。
有了刘表的兵力相助之后,刘备也能抽出时间南下亲自往襄阳拜访刘表。而沉晨则是一边给刘表上书,一边奔赴穰城,问罪张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