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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玉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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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冒军平旦末生火造饭,日出三刻全军起床集结,食时初出营列队,于食时三刻,也就是早上八点钟,到了关羽营寨外挑衅。

    凛冬寒时,早上八点的南方天空还灰蒙蒙亮,白雾弥漫,北风呼啸吹拂,让雾气渐渐从浓转澹。

    当连绵的号角声遍布旷野,声声擂鼓震荡天地之时,兰溪南岸距离关羽营寨约三里外的那片森林附近,蔡冒营寨内,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已经出营结阵,向着关羽营来。

    昨日蔡冒就在林边扎营,正是冬季,森林枯萎,草木破败,世间变得黄褐交嵌,除了四季常青树以外,枯叶堆满了树林,似乎是一个放火的好时候。

    不过这地方不比夷陵,夷陵仅仅只是长江江岸,并非云梦泽湖边,却已非常潮湿,陆逊令人带干草才勉强点起火,也只烧了刘备营寨。

    而此地为洞庭湖南岸湖边,比夷陵更南,冬日空气里的潮湿难以想象,除非是用燃烧弹,否则普通火焰还真难以烧起来。

    因此虽然蔡冒在秋冬季节于林边扎营,犯了在北方的大忌,可在南方却并不是什么错误。包括夷陵之战也是如此,陆逊玩的其实不是火攻,而是攻心之计,利用了刘备急于开战的心理而已。

    “报!”

    蔡冒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身边随从保护,竖起自己的大纛旗帜,于万军丛中眺望远方。

    就在此时,有信使纵马疾驰而来,在台下跪倒说道:“报,太尉,骠骑将军派来的人马在今天早上就已经到了资口,正在往益阳赶来。”

    “哦?”

    蔡冒大喜:“来得正好,令他们用船带上攻城器械,绕至益阳西城外,待我覆灭了关羽,就破灭了益阳城池。”

    “唯!”

    信使得令,立即回去传达命令。

    “太尉,骠骑将军的兵马来得正是时候啊,看来夺取益阳,再顺势破灭临湘就不远了。”

    一旁胡政笑道:“据说刘磐兵马家卷都在临湘,临湘一破,荆南可得!”

    “嗯。”

    蔡冒点点头道:“不错,现在就看我大将邢道荣的了。”

    他的看向南方。

    刘琮拥有的军队远多于刘琦。

    当初刘表留下的二十万大军,大多都归了刘琮。

    所以在总兵力上,是刘琮由蔡冒张允掌管十多万大军,对由黄祖刘磐掌控的刘琦五万多人马。

    这次蔡冒南下,除了本身控制的约六万左右的军队以外,还让张允领五万人马至竟陵县,牵制江夏水军。

    一旦江夏水军敢南下来援助荆南,位于竟陵、云社一带的张允就立即顺着汉水南下,占据江夏郡。

    因此打了这么久,蔡冒已经杀至益阳,离长沙郡的临湘县迟尺之遥,却不见江夏水军来援。

    而且在总兵力上蔡冒张允也有非常大的优势。

    蔡冒兵分多路,包围益阳,除了韩湖全军覆没以外,犹有五万人马对付关羽黄忠的一万六千多人。

    虽然暂时还没有拿下益阳,可他又怕沉晨诡计多端,于是又令张允派了一万援军过来,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这样一来,整个荆南的形势就变成了蔡冒迂回至刘磐军的薄弱处,在益阳以多打少,胜算还是非常大。

    此时除了本部两万多人马以外,后方营地还有将近一万人,又有韩晞孙毅周博在洪口南安随时可以过来接应,如今张允援军又至,自然是高枕无忧。

    “冬冬冬冬!”

    清晨的战鼓声轰动四野,那连绵悠长的号角声音像是驱散了晨时的雾气。

    邢道荣从马来到营外,大喝道:“关羽匹夫何在?”

    营门大开,关羽策马驰骋而出。

    两个人又像昨日那般,于两军阵前对立,此刻北风肃杀,吹得二人披风猎猎作响。

    后方蔡冒与胡政眺望,见关羽果然出来,便笑了起来,胡政说道:“关羽果然心高气傲,用言语一激,便自己出营送死。我们有邢将军在,必让他有来无回。”

    蔡冒也笑了起来:“北方传言,这关羽张飞万人敌也,曾经于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今我有邢道荣,谅那关羽,此战折损于益阳也。”

    二人嘻嘻笑笑,还以为关羽是真的被激怒一人出营。却是不知,关羽虽傲,却从来都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莽夫。

    此刻来到营外,自是另有所谋,就见他面对邢道荣挑衅,朗声道:“关某来也。”

    “关羽匹夫!”

    邢道荣自忖昨日摸清楚关羽虚实,不过如此,当即大喝道:“昨日天色已晚,不便久战,今日我就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势必将你斩于马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冬冬冬冬冬冬冬冬!”

    “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就见蔡冒阵中,号角长鸣,鼓声震动,将士们纷纷呼喊,为邢道荣助威。

    见此情形,邢道荣得意洋洋,拍马舞斧冲来:“关羽受死。”

    “哼!”

    关羽冷哼一声,勒转赤兔马马身。

    就看到赤兔一个起跃,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弧度,居然一跃两丈远,躲开了邢道荣冲锋。

    一合尚未交战,邢道荣又勒马疾驰而来,大斧噼砍,被关羽轻松化解。

    二人很快刀斧相持,噼里啪啦碰撞在一起,打了数合。

    邢道荣昨天回去之后,痛定思痛,认为和关羽拼体力肯定是不行。

    他的大斧较笨重,体力消耗很大,打持久战会吃亏。

    所以他决定发挥自己的长处——拼力气。

    就看到邢道荣一斧头噼下去,被关羽格挡住之后,也不撤斧出第二招,而是继续往下压。

    他的力气其实不小,整张脸都涨的通红,双手握着斧柄,死死咬住牙关,想要用浑身力气,将关羽从马上给压下去。

    然而关羽却双手高抬,青龙刀纹丝不动,邢道荣拼得手都已经开始酸痛起来,都没有奈何得了关羽分毫。

    见此情形,邢道荣只以为是关羽仗着胯下有马匹借力的缘故,于是就撤斧,不再改为竖噼,而是选择横斩,向着关羽的腰部砍来。

    关羽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拼力气最耗时间,有的时候一回合能相持刻钟,所以往往是拖延时间的首选。

    不然有的人大战三百回合,一两个时辰就打完了,有的人三百回合却打了一天一夜,就是这个缘故。

    因而既然邢道荣选择了与关羽拼斗,那自然是遂了关羽心愿,便也顺水推舟,抬起手中青龙刀,轻松将邢道荣横噼的斧头拦住。

    就感觉一股势大力沉的劲道袭来,邢道荣确实有几分力气,只是与关羽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杀杀寻常兵卒或许砍瓜切菜,可遇到武圣,那自是不提。

    二人再次相拼,又僵持一会儿,仅仅不过打了四五回合,邢道荣的力气就用尽,累得气喘如牛,汗如雨下。关羽怕露出破绽,也不断急促呼吸,羊装得很是疲惫的样子。

    很快两匹马就开始来回旋转,二人转一般地缠斗在一起,打了十个回合左右,却比昨天战了二十余回合的时间还要长,就是因为两个人都在比拼力气。

    “这关羽确实是厉害的,邢将军虽勇冠三军,但与这关羽来回拼斗,还是没有将他斩杀,看来虚名无实,邢将军要陷入苦战了。”

    胡政挑头观望,那阵中二人不断噼砍,斗得是势同水火,外行看热闹,就觉得两个人打得昏天黑地,颇为壮观。

    “我怎么觉得,邢将军好像落入下风了。”

    蔡冒离得远,眼神也不好,眯起眼睛看着,虽然那边打得是挺虎虎生风的,但他就是感觉好像邢道荣总是有些吃亏。

    胡政也看出来了,说道:“好像是的,邢将军每次与关羽打,都会被关羽打退。”

    “感觉......”

    蔡笃也说道:“似是刑将军的马匹有些不堪驱使,毕竟邢将军身躯高大,普通的马驮不动,那关羽的马名曰:赤兔,乃是当年吕布的坐骑,为天下第一的名马,刑将军吃亏在马上。”

    几人正说话间,那边又来回拼了几回合。

    就听到“吁”的一声,邢道荣胯下的战马嘶鸣蹄叫,陡然被压垮在了地上。

    邢道荣本人也一头栽倒,青龙刀如影随形,已经到了他的头顶。

    他的战马跟赤兔比起来,就跟哈士奇和狮子的区别。

    赤兔是汗血宝马,关羽两米多身高,二百多斤重,能够轻松驮起来。

    而邢道荣也有一米八几,体态接近二百斤,可他的马却是普通战马,根本没办法进行这样激烈的战斗。

    主要也是双方一直在拼力气。

    汉代没有双边马镫,马上对拼力气的话,武将往往要依靠两腿死死夹住马腹来借力。

    邢道荣能和张飞打十几回合,好歹也有弱二流的武力水准,有些基本功在,虽说腰部和双腿已经无比酸痛,但勉强还能坚持得住。

    可胯下战马却非常吃力,因此在这样高强度对拼当中,战马坚持不住,一个不小心,马失前蹄,将他摔倒在了地上。

    “啊!”

    邢道荣被摔得七荤八素,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震出来。

    好在皮糙肉厚,再加上当时战马的身高约一米二左右,摔落的地方不高,因此只是震了一下,没有受太大的伤。

    等他灰头土脸地回过神来,艰难翻身,一仰头,见那青龙刀,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以为关羽要趁机杀了他,便两股战战,本能想要跪地求饶。

    没想到关羽却开口说道:“你这厮倒也有几分本事,就是胯下马匹瘦弱不堪,我关某从不趁人之危,回去换了马匹,休息再来。”

    “好好好。”

    邢道荣忙不迭点头,稍微缓过气来后,就捡起自己的大斧头,也不管那战马了,连滚带爬地回去。

    远处之前蔡冒军一直在为邢道荣呼喊擂鼓助威,但眼下他坠落下马,一时间渐渐都安静了下来,虽说邢道荣坠马非战之罪,可总归是落了下马。

    另外关羽没有趁人之危,而是让他换马再战,也令人敬佩。

    士兵都佩服强者,因此将士们看到远处关羽夷然自若,静静地等待着邢道荣再来一战,又想到蔡冒安排弓箭手伏杀,便都有种羞愧的感觉。

    “太尉!”

    邢道荣被搀扶着到了蔡冒中军的高台下,一瘸一拐地说道:“末将有失众望,还望太尉治罪!”

    “诶。”

    蔡冒双手虚抬道:“这并非是你的错,是马匹不堪而已,又关邢将军什么事情?不知将军无恙否,是否还能对敌?”

    “多谢太尉挂念,我虽从马上摔下来,但也只是脚稍微有些疼痛,其它并无大碍。”

    邢道荣忙道:“只是我本欲与关羽大战三百回合,奈何关羽的马是名闻天下的赤兔马,我的马却是不能久战,恐怕不能与之对敌了。”

    这是打算推脱掉这次差事。

    其实邢道荣不蠢,反而很机智,打着打着,他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自己和关羽鏖战力气,十多回合下来,他累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关羽虽也好似很累,脸上却不见汗迹。

    而且不管自己怎么出招,人家每次都能格挡住,颇有些游刃有余的意思。

    这让邢道荣察觉到了不对劲。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

    但他总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人家好像根本就没有出全力。

    似乎是在戏耍自己一般。

    所以本能让他觉得不能再继续下去,就想着趁着这次机会推卸责任。

    “既然身体无恙就好。”

    然而蔡冒却问道:“不过将军昨日还说必能斩杀关羽,怎么今日又说不能与之对敌了?”

    “额.....”

    邢道荣愣了一下,忙道:“太尉,非我不愿出战,可若骑普通战马,又如何能与关羽交战呢?”

    蔡冒笑道:“若将军有良马,是否能斩杀关羽?”

    “这是自然。”

    邢道荣夸下海口道:“末将依仗手中大斧,已然将关羽压制,只是马匹瘦弱,不能借力,所以迟迟未能胜之。若有良马,必可斩杀关羽。”

    他原以为南方军中没有良马,蔡冒肯定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他就可以顺水推舟,不再出战。

    没想到蔡冒大笑道:“来人,牵我玉雒来!”

    “啊?”

    邢道荣傻眼。

    就看到有人牵来一匹战马到近前。

    那战马身材高大,体态修长,浑身漆黑如墨,唯有脑后马鬃为纯白色。

    《诗经·鲁颂》有云:“黑身白鬣曰雒马。”

    这马便是雒马。

    蔡冒介绍道:“这是张绣送予先帝的宝马,先帝又赠给了我,我将他送给将军,祝将军力斩关羽!”

    “多谢太尉赐马。”

    邢道荣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叩谢,然后说道:“请容许末将休息片刻,再去战关羽。”

    “嗯,那就休息一下,将军还请尽快斩了关羽啊。”

    蔡冒投来了殷切的目光,让邢道荣顿时觉得压力山大,后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