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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风越来越大,呼啸的东南风凌厉吹拂,将船上的军旗刮得猎猎作响。
沉晨站在船板上脸色十分凝重。
历史上赤壁之战成功的原因除了东南风以外,就是黄盖诈降。
曹操把黄盖装满了鱼膏油脂、薪柴火镰的船只放了进来,这才导致放在乌林码头港口的船队被焚烧。
可他们没有人投降。
就算有诈降的计策,老谋深算的周瑜也不会上当。
毕竟曹操上当有原因的,当时曹军已经呈现压倒性的局势。
江东内部投降信不计其数地往他书桉上投。
因此黄盖投降,也是情理之中,并没有引起曹操的怀疑。
然而眼下江东并未出现压倒性局势,且江夏水军与江东水军是世仇,互相之间只有仇恨,绝不会投降。
所以即便用诈降的计策,周瑜不可能会轻信。
现在东南风起,周瑜也不可能没有防备,外围必然是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巡逻船只。
一旦被周瑜发现,他会立即命令士兵们上船,在江面与他们对峙。
所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用于纵火的船只靠近到洪口码头,完成突袭任务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想别的办法。
那么什么办法呢?
强袭!
这是沉晨想到的唯一办法。
他早就无数次在巴丘周围各地巡视,探察周边地形。
在停战间隙,也常常乘船去侦查敌情。
可以说敌我形势了然于胸。
不同于赤壁之战,这一战他们是发生在云梦泽。
此时的云梦泽太大了,犹如汪洋大海。
因此与赤壁之战最大的差异就在于,二者的地形空间完全不一样。
赤壁之战双方在长江两岸对峙,曹操在乌林,周瑜在赤壁,两方隔江相望,地形狭窄,都能看见对方情况。
所以一旦周瑜的大军扬帆起航,曹操立即就能做出反应,只能用诈降才能靠近过去。
而云梦泽乃是波涛大湖,周瑜驻扎的洪口只有东北方向地形较为狭窄一点,其余方向就是浩瀚湖泊,数百里水域,非常宽广。
江东水师不可能巡视到每个地方,因此肯定有破绽之处,能够让他们的船队以迅雷之势杀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那就是顺水!
赤壁之战江东军并不顺水。
甚至曹操所在的乌林还更上游一点。
江东军必须逆水而上。
反观此战。
巴丘位于洪口的东南方。
东南风从东南方吹过来,湘江水注入云梦泽,云梦泽沿岸又流入长江。
洪口在长江口,就处于巴丘的下游处。
也就是说,这一战江夏水军是顺风又顺水,船速将达到理论极限。
因此在这些客观条件的加成之下,沉晨决定放手一搏。
他站在船头,前方足足有五十艘艨艟斗舰集结,每一艘上面都放满了鱼膏油脂。
赤壁之战黄盖才二十艘,他用五十艘,就是为了务必保证一击即中!
沉晨抬起头看着狂风呼啸之下,已经随风飘荡的旗帜,举起手中的虎胆刀,怒吼着喊道:“升帆!”
“升帆!”
所有人都在呐喊。
大量舰船将风帆升了起来。
沉晨环视周围,他的主舰并非楼船,而是一艘斗舰。
斗舰之上虽然未放鱼膏油脂,但他的船队将与火船一起发动进攻。
这意味着此战江夏水军将发起自杀式袭击。
虽然这可能会导致江夏水军损失惨重,但两败俱伤,或者一死一伤,是沉晨想到的唯一消灭江东水师的办法。
周瑜,今日我就灭了江东。
沉晨冰冷的目光望向北方,大声道:“将士们,打败敌人,就在今日。乘风破浪,一往无前,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先是沉晨这艘斗舰上数百士兵在喊,紧接着声音感染了所有船队,呐喊声连绵数里,连滚滚江波发出的浪潮声音都仿佛被掩盖了下来。
不过虽然动静很大,却不会被江东军知道。
因为邕湖距离洪口十多公里,湖口又被江夏水军拦住,他们的斥候根本不可能进来,因此声势再大都没事。
“启程!”
沉晨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随着号角一声长鸣,五十艘艨艟斗舰冲在了最前头。
每艘艨艟斗舰都有一百多名士兵,他们将会发出自杀式进攻,可谓九死一生。
甚至包括沉晨自己都在他们身后,将自身置于危险当中。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向死而生,险中求胜,便是战争之道。
浩浩荡荡的江夏水军离开邕湖码头,穿过湖口,进入了洞庭湖。
然后一路北上,顺着水流往北方的君山岛袭去。
周瑜自然不会没有防备,他见东南风忽然越来越大,于是大量派了巡逻船在外围游弋,也下令分派了一校人马驻扎在码头。
然而江波浩瀚,江夏水军乘风破浪,在风力以及水流的帮助下,以极为的迅勐的速度向着江东军杀去。
这些船只两侧不仅有孔洞划桨,后方还有螺旋桨和轮子,都是改装后的将轮船。
在风力和水力的加持下,他们行进极快。
此刻夜幕之下,洪口码头无数火把点着,仿佛照亮了夜空,皎洁的明月挥洒,江面上的能见度还是非常高。
之所以要在码头布置大量火把,就是因为江东军在外围布置了很多岗哨型的船只。
这些船只需要照明,否则回程的时候看不到港口,就可能会搁浅。
结果却变成了江夏水师的引路明灯。
船队的速度极为迅勐,在距离洪口还有八公里的时候,两公里外的一艘江东水师巡逻船发现了异样。
波涛翻滚的江水浩荡,夜色之中朦胧银纱龙寨在江面上,那艘巡逻船上的士兵看到南方的黑暗之中,似乎隐约有什么身影。
“那是什么?”
士兵纳闷不已,扭过头对昏昏欲睡的同伴说道:“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来了。”
天色太暗,又隔得远,他确实看不清楚。
几个同伴被惊醒,忙不迭爬到了船舷边上,船只随着江水涌动,厚重的船锚都难以让这艘冒突静止下来,随波逐流。
众人在这种上下起伏的晃悠当中,只见北方夜色里已经出现了无数鬼魅般的身影,速度奇快。
“敌袭,快,敌袭!去拉船锚。”
队长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忙不迭向船舱呐喊。
同时他手忙脚乱地往船头跑去。
有士兵去拉船锚,有士兵则立即跑去船舱准备划桨。
而队长则立即跑到了船头,举起手中火把,向着北面的方向迅速挥舞。
白天放狼烟,晚上举火把。
这是古代最主流的两种通讯方式。
特别是像这种大江大河之上,因为风浪的声音太大,就算用锣鼓、号角等乐器传递消息,也根本传不了多远。
可能隔着四五十米,你把号角往死里吹,都听不到声音。
因此就必须依靠火把。
夜晚星星点点,距离洪口码头外围四五公里,到处都有巡逻船只和警戒船只。
在这艘巡逻车身后约一百多米的地方就有两艘警戒船,火把闪烁,顿时引起他们的注意,也马上向后传递消息。
如此层层递进,不到两三分钟的时间,洪口岸上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呜呜呜呜!”
岸上的巡逻士兵立即吹起悠悠的号角,提醒旁边营寨。
洪口岸上今日驻防的乃是折冲校尉朱然,他带领本部一校五千人马在岸边距离船队不到五十丈处扎营。
毕竟船队虽然在码头上,可船只在水里实在太颠簸,士兵们睡不好。
所以他们也都是住在岸上。
此时听到动静,朱然立即从帐篷里冲了出来,喝问道:“怎么回事,为何有号角声音?”
“报,敌袭!”
士兵来报:“江上的巡逻船发现江夏水师的船队。”
“去一伍人往主营禀报。”
朱然得知消息,冷静下达命令道:“快,吹哨,全军集合,所有人立即上船。”
“唯!”
士兵立即前去执行命令。
很快在三里外的周瑜主营也得知了消息。
他们的营盘其实都分散驻扎在洪口,并没有都在岸边。
主要是洪口地理位置一般般,有的时候突然下雨,江水上涨,可能会把码头淹没。
船能浮起来,营寨可不行,因此他们必须驻扎在离岸边几里外地势较高处。
此刻整个营寨已经闹哄哄的,周瑜今日本来就觉得心烦意乱睡不着觉,听说江夏水师来袭,一下子心里像是有块石头落地。
“都督,敌人来了。”
凌统和吕蒙一头闯入周瑜的帐篷里。
周瑜根本没睡,穿戴整齐,镇定自若地笑道:“他们来是自寻死路罢了,我早已经安排人马。”
吕蒙惊讶道:“都督早就设伏了?”
周瑜点点头:“不错,我今日有预感沉晨可能会夜袭,早就安排了程普的船队埋伏在侧,他们就算用火攻,程普的船队已经准备了淤泥,必然可以防御下来。”
“都督果然神机妙算。”
凌统和吕蒙也顿时安心下来,纷纷夸赞。
周瑜说道:“闲话少叙,立即整顿兵马,快向码头驰援。”
“唯!”
凌统和吕蒙忙不迭出去做准备。
而在码头这边,位于最北面港口处的岸边上,睡梦中的程普骤然惊醒。
这些日子他按照周瑜的吩咐,试验淤泥效果,发现如果想要挡住火船,就必须在船身上和船舱里面放置大量淤泥。
因为淤泥只有湿的才有作用,干淤泥防不住火。
所以他每日都让士兵涂抹淤泥,来看看淤泥要多长时间才会干。
今天傍晚的时候又试验了一次,等到晚上的时候已经干了,由于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因此程普并未一直不断保持淤泥湿润。
此时骤然得知敌袭,忙不迭下令士兵们起来登船,让他们将存放在船舱里,用江水一直保持湿润的淤泥涂抹在船上防止火攻。
“敌人在十余里之外,以他们的速度到码头,至少得两三刻钟,应该来得及。”
程普心里想着。
“快快快。”
江岸边不仅他在紧锣密鼓涂抹淤泥,朱然的部队也在紧锣密鼓解开船只绳索,登船准备前去迎战。
当时船只密密麻麻排列在码头上,里三层外三层,互相之间还用木板搭桥,就像车道一样,要想所有船只开出去,就必须把最外面的船一艘一艘地撤走。
这很费时间。
不过训练有素的江东士兵能在短短一刻钟之内办到。
作为水师统领,周瑜自然也计算过船速,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一个时辰六十里是他认为的极限,因为他们的实验速度就是如此。
六十汉里大概是五十里,二十五公里两个小时,大约每小时十二三公里,最多十五公里。
后世记载,湖南地区十五吨的双桅内河木制帆船顺风顺水是每小时十到十二公里,逆风逆水是每小时五到八公里,这个速度也符合周瑜的实验船速。
这也意味着一刻钟十五分钟,船队航行最多三四公里。
而江东水师布置在最外围的警戒船距离洪口约六公里,他们能够观察到的范围至少在八公里左右。
即便信息传递过程当中耽误一点时间,但从江夏水师在六公里外发现敌人,再到朱然和程普登船准备迎敌,十五分钟的时间对方绝对到不了洪口。
他们甚至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来排兵布阵。
这点时间对于训练有素的江东水师来说,已经足够了。
朱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的士兵们才刚刚登船,还未来得及离港,就看到了江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如呼啸的狂风,向他们袭来......
那些船只的速度奇快无比,江水破浪,犹如离弦的箭失,短短一分钟不到,就已经靠近港口。
“这......”
朱然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
消息可是在十多里外传回来的。
对方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
朱然彻底傻眼了。
而此刻在江夏水师的那艘斗舰之上,沉晨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周瑜还是低估了今日的风力,以及将轮船的速度。
在大风和顺水以及将轮船的加持下,他们的船队达到了古代帆船在长江上航行速度的极限——每小时三十公里。
古代帆船航速理论最高能达到每小时三十七公里的样子。
但这只是理论。
而真正能够实践的,便是在三十公里左右。
比如还是李白诗中那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如果按照一日二十四小时来算,船速为每小时26.83千米。
可李白那个年代还没有发明将轮船。
所以在顺风顺水,再加上将轮船的帮助下,船速完全能达到每小时27公里以上,大大超过了周瑜的预期。
最重要的还是将轮船的发明,让周瑜预估错了他们的船速。
周瑜在白天风没那么大的时候,用技术水平比较落后的江东水师船速来衡量,自然是不对的。
简单来说。
周瑜小看了江夏水师的船只技术,以及今日风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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