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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四年六月初,江东濡须口。
在南阳下大雨的时候,建业正下着小雨,毛毛细雨夹杂着微微清风,在这六月季夏时节,带来丝丝凉意。
孙权盘膝坐在濡须口自己府邸后院的廊下,院中杨柳飘荡,他看着手中的信件默然不语。
身边陆逊恭敬地跪坐在一旁,手里还端着一杯茶,见孙权脸色默然,便开口说道:“吴侯,那赵云的回信怎么说?”
“他说这几日西陵下雨,行军不便,希望我们能再拖延几日,等雨停之后再说。”
孙权把手中的信件放下,摇了摇头。
从年初开始他就已经在为袭击荆州做准备,现在大批粮草也已经运至柴桑和桂阳,物资装备和辎重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人员训练也基本完成。
接下来孙权就希望能够削弱西陵和江夏的守卫力量,所以给赵云和黄射写信,要求他们来一起进攻合肥。
四月的时候,孙权就接到了刘备和曹操发来的信件,刘备希望他能够进攻合肥缓解他在西线的压力,曹操则希望他能够进攻荆州,与他平分南方。
在淮南与整个荆州之间,孙权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因此他希望曹洪那边能够拖住沉晨的主力。
但这几日战报送过来,曹洪这两个月来几乎被沉晨压着打,台亭被南阳军一顿勐攻,差点陷落。这让孙权开始有些担忧起曹军能不能顶住压力,万一曹洪败了那他可不就尴尬了?
“黄射呢?”
陆逊又问。
孙权说道:“黄射倒是说可以出兵,但他说会从皖口北上,驻兵居巢,等我们出兵后就一同直奔合肥。”
“嗯。”
陆逊想了想,点点头道:“这也正常,看来是到了出兵的时候了。”
孙权说道:“赵云不出兵,恐他有防备。”
陆逊笑道:“不会的,他要是出兵才怪了,西陵总共也就一万多人,还要驻防数县,浔阳城里不过五千,因此才有些迟疑。黄射有水军数万,且现在并非大雨,江水也没有涨,跟着我们出兵才合理,否则刘备在西线那般吃紧,不可能不会叮嘱黄射和赵云。”
孙权沉吟片刻,起身道:“那出兵?”
“出兵!”
陆逊认真地点点头。
孙权便对左右侍卫说道:“传令给吕蒙,一旦黄射的船只过了柴桑,从皖口进入居巢,便立即放出信鸽,两路齐伐南郡。”
“唯!”
侍从领命而去。
六月初五,江夏水军统领黄射遣部将苏飞、陈生各领八千人,船队五六百艘,浩浩荡荡南下,往皖口而去。
孙权得知消息,立即开始行动,他以北伐合肥为借口,兵进至舒县。
接着大军突然南下,包围了居巢。
之所以要等到水军进城之后才行动,是因为江面拦截的话,他们没有把握把这支江夏水军的船队覆灭。
一旦逃出任何一艘,就能迅速向浔阳和夏口示警,让黄射和赵云警觉。
而且水军在船上战斗力强,可上了陆地进了城池,战斗力显然就要差了许多,因此把敌人引诱至陆地上,才是最好的办法。
孙权突然的袭击显然让苏飞和陈生措手不及,居巢很快被团团包围了起来,他们只能在城里自守。
等到六月初七,合肥的张辽与薛悌亦得知消息,领军队五千人前来相助。
双方交战了半日,孙权认为自己的首要任务应该是迅速把南郡、江夏以及西陵三郡南下,不应该在这里拖延时间,因此留下一万人,配合张辽军围困住苏飞,自己领五万人直奔西陵而去。
同日,桂阳郡。桂阳守将孙皎得到了孙权命令发兵的消息,船队立即顺着未水北上,攻占了衡阳郡的酃(ling)县,也就是后世的衡阳市。
当时荆南的守军几乎被抽调一空了,长沙郡,零陵郡、武陵郡、沅陵郡和衡阳郡几乎无人防守。
孙皎三万兵马轻松攻占了衡阳,紧接着立即北上,直取长沙。
到六月十日的时候,湘水沿线的重安、阴山、容陵、醴陵、湘南、湘西(衡山县以北)、湘乡等地几乎全部投降,只有临湘还有一两千郡兵,但也仅仅只是抵挡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开城投降了。
之后数日,整个荆南孙权几乎传檄而定,荆南各世家大族奔走相告,弹冠相庆,不仅派出大量族丁加入,还给孙权军提供粮草和物资,帮助孙皎占领荆南。
短短不过七八日功夫,荆南就彻底落入了孙权手中,并且士兵人数也增加到了四万多人,时人美其名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唯有那些弃城逃走的官员、县令、郡守们知道,那些世家们是因为被刘备政策剥夺了隐户隐产不满所致。
他们才出了一万多人马,算是好的了。
若是以往还有大量隐户奴仆的时候,恐怕每家都能出个数百甚至上千人,荆南世家成群,特别是零陵郡百万人口,弄出几万军队来绝非难事。
但现在有了世家们支持,底层百姓又无法迅速组织起来,荆南刘备麾下的官员不能抵挡,只能撤离。
六月十二日,孙皎的船队就过了洞庭湖,直取江陵而去。
而在四天前六月八日,就在孙权包围居巢,孙皎正迅速夺取荆南的时候,驻扎在柴桑的吕蒙,也终于开始行动了。
上午食时初刻,长江的江面上还有澹澹的薄雾,天空下着小雨,是真正的小雨,站在屋外仰起头看着天空,几点雨滴像毛茸茸地洒落在脸上,完全感觉不到在下雨的那种。
但天色却是暗的,不是那种至暗,而是那种灰色。天上的云朵也是灰色,而且是铅灰色。唯有东边绽放着白昼亮光,却怎么样都看不到太阳。
吕蒙从柴桑军营里走了出来,身后是成群结队的士兵,柴桑码头上无数船只排列整齐,在风雨当中飘摇摆动。
在船队最西面的内湖港湾里,还密密麻麻停着大量的船只,这些船只与那些战船截然不同,虽然有大有小,却没有那些军事设施,就是普通的商船,名字叫做冓鹿。
柴桑城外因前几日中雨而变得泥泞湿润,黄泥土地愈加湿滑,从码头边遥望着长江江面,隐约能看到北面的江心洲以及波涛荡漾的彭蠡泽巨浪。
全琮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对吕蒙说道:“都督还是要小心行事,这些日子吴郡一直在下大雨,恐豫章和江夏也会暴雨倾盆而至。”
“嗯。”
吕蒙脸色沉着地点点头道:“此战你随吴侯进攻浔阳,也要速战速决,只要我打破了夏口码头,你们就一定要迅速前来驰援。”
“放心。”
全琮点点头:“这是江东兴亡之战,而且也是我报父仇之战。当年黟县沉晨放水淹了大军,我父亲也淹死,从今日开始,我就要他血债血偿。”
“走!”
吕蒙大手一挥,身后士兵如潮水般涌出军营,向着码头方向而去。
很快码头涌来了上万人,按照秩序排列。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他们没有穿战甲,而是着普通衣服,伪装成商人,陆陆续续登船。
等到所有人都上船之后,随着一声悠扬的号角长鸣,数百艘冓鹿就驶离了港口,按照前后顺序分批涌入长江。
如今江东的船只都经过了改造,在得到了沉晨的桨轮船技术之后,船两侧都安装了车轮桨。
士兵们在船舱里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而是用脚踏的方式转动轮轴驱动船只。
此时正是夏秋交际的时候,扬州刮东南风,正是东南风将东海的云气推向了荆州一带,因此在风帆的加持下,他们的速度非常快,逆水顺风,一路向西航行。
在西陵郡的长江两岸沿途也不是没有烽火台,但吕蒙白衣渡江,伪装成商旅分散过去,成功地欺骗了驻守烽火台的守卫。
大量的烽火台被他悄悄派人拔除,等到六月十日傍晚的时候,吕蒙的船队就已经抵达了夏口。
夜幕降临,夏口长江与沔水的交界处,大概是后世武汉市城区东南面的南湖一带,远处山丘之下,耸立着一座城池,城池北面的湖泊码头里,密密麻麻有无数船只。
历史上夏口是孙权得到荆州才建立,之前没有这座城市是因为早前武汉市大半面积都在长江以及云梦泽湖底吹泡泡。
一直到最近些年才有大批陆地浮出水面。
所以之前黄祖守江夏的时候,不是在后世的武汉市区一带防御孙策孙权的进攻,而是在后世武汉市武昌区的西面一座叫做沙羡的城池防守。
但如今武汉市从湖底露出小半部分之后,沉晨就让黄射在夏口建造城池和码头,江夏水师的主力也基本驻扎在此。
此刻天色暗下来,夏口作为长江与汉江的交汇处,连接的是南阳、南郡、江夏、章陵四郡的通商口岸,并且荆北的粮草、货物也会运至益州,益州则送来食盐和蜀锦,因此成为了荆益以及扬州的重要贸易集散地。
扬州能够参与进贸易,原因在于孙权和刘备是盟友关系。周林本身早年也是时常运货至江东贩卖的商人,这在长江上非常多,所以夏口日益繁华,即便是战时也有不知道多少商贾聚集于此。
那内湾湖泊港口上停得最多的就是商船,吕蒙的船队在傍晚时分抵达了夏口口岸,他船上插的旗帜代表了江东某个世家大族的商船,这个世家大族常常往来于荆益扬三州,岸上码头的兵丁们早就接受过他们的贿赂,认出了这支船队。
今日在码头驻扎的是黄射手底下一名叫做徐汎的部将,由于最近荆州和扬州很多地区都在下雨,商贸略微停滞,忽然看到一支船队从江东过来,让他有些疑惑。
不过当徐汎看到船队上那旗帜之时便放下心来。
因为那上面有一个大大“沉”字。
那是吴郡沉氏。
江东世家豪强林立,有数百家之多,吴郡沉氏以“家世富殖,财产累千金”为闻名,到汉末时期,沉氏就已经是江东豪族,东晋之后,曾有后辈沉警为谢安参军,有沉贺为桓冲参加,写《宋书》的作者沉约,也出自这一家族。
此时吴郡沉氏还不是东晋的吴兴沉氏,祖先为东汉初年的济阴太守沉靖,沉靖之子沉戎当过光禄勋,后来迁居至会稽郡乌程县日余不乡,之后乌程县划至吴郡,因此被称为吴郡沉氏。
而那位沉戎祖籍在哪呢?
没错。
在汝南固始。
与沉晨二三百年前大抵是一个祖宗。
凭着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再加上沉家会做人,沿途打点,吴郡沉氏的生意一路做到益州去了。
因此当徐汎看到是沉家的船队时,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谁不知道吴郡沉氏生意做得最大?
别说这些日子荆州扬州不少地方下雨,就算天上下冰雹,他们的船队大抵也是照发不误。
船队很快靠近到了码头,徐汎只是在码头军营外看着,没有动。
按照以往惯例,反正有人会主动来送钱。
果然。
不一会儿沉家的管事就一熘烟带着几个人过来了,说了些好话,递上礼物,然后求着徐汎军营里的士兵们帮忙搬运货物。
平日的时候夏口码头有大量的劳工,但恰好最近雨季到来,商贸澹季,又临近天黑,劳工们没活做早就散了,城池也马上快关闭,所以码头上少人手也很正常。
以往士兵们不会去抢劳工的活干,这是上面的硬性规定,一来兵丁有军饷,可以养家湖口。二来也是怕兵丁们蛮横,剥夺了那些劳工们的生计。
但这次劳工们都不在,徐汎就想着让手下的弟兄们挣点外快也挺好,便满口答应了,于是带着码头上数百名守卫士卒过来准备帮忙。
密密麻麻的船只驶入码头上,徐汎走了过来,对管事的说道:“先让你的人把东西搬到岸上,我再让兄弟们运去仓库。”
在夏口的东城城外,就有跟洛阳东城外粟市更东的货仓,商贾临时放置货物,都会在那里租借仓库。
管事的赔着笑脸应了一声,然后打声呼啸。
紧接着码头上的那些船只船舱里,至少好几百人走了出来,手里也没有货物,反倒提着兵器。
徐汎顿时脸色大变。
一柄尖刀,刺向了他的胸口。
在他人生中最后的眼眸中,只映照着刚才还赔笑的管事身边随从,此刻却已露出残忍的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