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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群等人来到皇宫后园的时候,曹叡并不在园中。
他箭失穿透了胸膛,运气不错的是避开了心脏和肺部,也避开了大动脉,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这种伤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好的,所以每日都在寝宫休息,较少出来走动。
最近这段时间邺城风起云涌,家家户户风声鹤唳,有传言说曹叡已经死了,为此他前几天被迫强撑着身体开了一次朝会来平息谣言。
但他本来就身体比较虚,历史上也是早死,加上箭伤未愈,接近两个时辰的朝会耗光了他的精力,让他数日都没离开寝宫。
西宫后院,穿过幽静的园林水榭,靠近皇宫西北角的就是曹叡的住所——那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宫殿,外围里三层外三层,有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虎贲军与宿卫军保护。
陈群和卫臻等人经过通禀之后,抵达了寝宫外,还未进殿,就已经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药草味道,除了伤口敷药以外,曹叡还需要喝其余中药调养身体。
纵使没有伤到肺腑,但他受伤后并没有立刻得到医治,而是从白马渡口上岸,又奔波了两日半才回到邺城,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小伤害。
曹叡得知陈群等人觐见,知道可能有要事发生,便还是支撑着身体,在内侍的搀扶下来到了寝宫外面的厅殿之中。
下面众人见他上殿,便拱手行礼:“参见陛下!”
“行了。”
曹叡摆摆手,缓缓坐到了席上,然后才环视众人道:“先坐下吧,出什么事情了?”
陈群抬起头,看到曹叡那张苍白的脸几乎毫无血色,一时犹豫不决。
卫臻也不敢说话。
他们二人闭口不言,其余人就更加沉默了。
大殿内一时间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曹叡让他们坐,他们不敢坐,问他们出什么事了,他们也不回答。
见到这种情景,曹叡就算再傻也知道出了问题,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说道:“到底出什么事了,难道南方的军队已经打过大河了?”
“陛下......”
陈群吞吞吐吐,不敢直说。
“说!咳咳咳咳.......”
曹叡瞪起眼睛,双目渐渐泛红,随后因动怒而剧烈咳嗽起来。
陈群就只好说道:“车骑将军上表,说他才刚到天井关,还未至高都,仲恭就已经......”
“就已经什么?”
曹叡几乎是本能察觉到了不对劲,睁大了双眼。
陈群咬牙道:“仲恭就已经兵败了,现在整个并州都已经为沉晨所夺,车骑将军退回淇水以北,请陛下派人立即前往滏口陉,防止汉军从涉县来袭。”
“仲恭......败了?”
哪怕曹叡已经隐隐猜到,但当这个消息真的来临时,还是震惊不已,双眼当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并州计划是他寄予厚望的谋略,毌丘俭不仅带了五万魏军,还有三万多匈奴人为内应,纵使汉军再能打,三万多匈奴人投靠过去,然后再倒戈一击,难道还攻不破汉军吗?
而且关键在于就算计划失败了,毌丘俭守城应该没什么问题,沉晨哪来的能力把高都那么快就攻下?即便是制造攻城器械狂轰滥炸,也得一年半载吧!
想到这里,曹叡有些难以理解,剧烈咳嗽几声之后,才艰难问道:“消......消息确凿否?司马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陈群就说道:“公文中说,车骑将军到天井关后,大量汉军便至关下。且诸葛亮的骑兵不见踪影,他怀疑诸葛亮派了所有的骑兵从南阳绕道关中河东去了并州。”
“他确定仲恭败了?”
曹叡追着问。
陈群摇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车骑将军自己判断,不然若是沉晨在围城的话,他必不可能派出大量人马去天井关拦截车骑将军。”
“砰!”
“混账!”
曹叡大怒拍桉道:“司马懿真是国之逆贼,都未经确定的消息,他居然还敢上报?嫌朕还不够心烦吗?”
“陛下......”
陈群劝道:“臣看了公文,车骑将军的话还是很有道理。如果沉晨是虚张声势的话,那么他还大量分兵南下,就是在自寻死路,车骑将军只需要派人去侦查一番,他的计谋就会被识破,车骑将军便能率军北上将他消灭。臣也以为,他不会如此拙劣。”
曹叡听到这句话很不高兴,胸口只觉得沉闷不已,像是有什么东西想吐出来,他硬生生忍住,对司马懿的怒意涨到了极点,呵斥道:“长文,你难道不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吗?他连派人都还侦查,岂能虚报?”
“这......”
陈群也只能苦笑了,他和司马懿这么判断是因为认为沉晨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但曹叡明显还是对毌丘俭报着巨大的期望,希望对方能够取胜。
事实上陈群也是这么希望的,毕竟这已经是曹魏唯一翻盘的机会,只有打赢了并州战斗,大魏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本身很多事情战场形势波谲云诡,从上帝视角看问题会看得比较清楚,司马懿也是拨开层层云雾,做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判断。
曹叡虽然是旁观者,可他其实也深陷局中,或者说不愿意相信毌丘俭有失败的可能,这才咬牙不听取司马懿的判断,他怒喝道:“司马懿这个老东西,真是要害死大魏不成,说不好就是沉晨的计策,他居然退回了淇水北岸,朕要斩了他,来人!”
“陛下。”
门外侍卫进来拱手行礼。
曹叡咳嗽了两声,随即怒声道:“传朕命令,让夏侯儒为青州都督,去接管大将军的青州兵马,大将军即刻赶往淇水北岸接管司马懿大军。令辛毗持节斩了司马懿,大将军未至之前,由镇南将军王凌,建武将军贾逵,建威将军郭淮掌军。最后让扬烈将军王昶令兵驰援并州!”
“陛下不可啊。”
陈群连忙劝道:“主帅为三军之胆,此时诸葛亮正大军北伐,即将渡河之际,却擅杀主帅,乃是军中大忌也。纵使不杀主帅,临阵换将都有危险。陛下岂不闻当年长平赵括之事乎?”
“咳咳咳咳.......”
曹叡剧烈咳嗽着,他现在只觉得满腔怒意无处释放。
司马懿没有搞清楚状况就马上向他汇报,且擅自离开没有去驰援毌丘俭,已是令他愤怒不已。
在本身有重伤加上体虚的情况下,还动大怒,自然是让他的身体更加吃不消。
只是那一刹那曹叡是真想斩了司马懿,在他心中对方已是国贼!
“陛下,还是要三思。”
王思也劝道。
“请陛下三思。”
众人亦上前拱手纷纷劝说。
倒不是司马懿人缘多好,他跟陈群确实关系莫逆,但其余就未必,比如历史上刘放和孙资就是支持曹爽而不是支持司马懿。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陈群说得也有道理,临阵斩杀主帅,三军士气得衰弱到什么地步?
哪怕是夏侯渊也不一定能够在此时挑起大梁。
毕竟夏侯渊一是太老了,快七十岁的人了,稍微一个差池就有可能死掉。二是他临时上阵,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指挥起来必然没那么顺利。
因此有理智的人应该都清楚,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换主帅。
“哼!”
曹叡冷哼一声,心中怒意并未发泄。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急匆匆有中书仆射跑进来,向他禀报道:“报,陛下,车骑将军送来公文,他派去侦查高都县的人已经回来了,匈奴人再次复叛,联合诸葛亮派去的骑兵,将毌丘将军击败了,将军也被斩杀!”
“什么!”
曹叡陡然得知这个消息,刹那间只觉得原本积压在胸口的那股闷气倏地宣泄了出来,喉咙一甜,苍白的脸上划过一道血色,紧接着勐地一吐:“噗呲!”
鲜血迸溅出来,他胸口的伤口处还绑着绷带,但此刻也是泛出点点殷红,随后两眼一黑,整个人就向着前方的桌桉倒下去。
“砰!”
曹叡一头砸在了桌桉上。
下方各臣子惊慌失措,不迭手忙脚乱地上去想搀扶:“陛下,陛下!”
众人以及服侍的内侍把曹叡扶起来,然而曹叡却仿佛昏迷了过去,浑身没有了一点力气,连站都站不起来。
大家就只能抬着他先把他送回后面寝宫,随后又传唤太医,以及皇后、曹植等皇室宗室。
......
......
汉建兴元年七月底,就在曹叡呕血病重在床的时候,沉晨已经过了天井关,南下至河阳县。
司马懿猜得不错,他派赵云到天井关可不是来阻拦司马懿的,而是想先在天井关把司马懿拦住,然后主力大军随后赶到,配合诸葛亮把司马懿堵在太行陉。
虽然司马懿派人在黄河沿线阻击诸葛亮的兵马,但别忘记箕关还在沉晨手里,他当时派了马超立即带领骑兵,绕过端氏从王屋山南下,这样诸葛亮在黄河以南,他则从北面以及西面同时夹击司马懿的大军。
结果没想到司马懿这厮行军速度还挺快,抢先赵云一步占据了天井关,导致赵云就只能在关外扎营,还没等沉晨的主力以及马超绕后的骑兵抵达,司马懿就跟兔子一样给跑了。
有点可惜。
此刻他让邓艾和姜维驻扎在高都县,又让庞德北上配合之前他从界休那边派去的五千人,收复太原郡以及雁门郡,最后命令甘宁过壶关取潞县,威逼涉县。
沉晨自己本人则是轻骑从天井关南下进入河内郡,然后抵达了黄河以北的河阳县,这里距离孟津和平津渡口已经不足十里。
临近八月中秋,天高气爽,最近气温倒是降了一些,前段时间五六月的时候白天温度可能在三十度以上,现在北方开始刮起了风,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气温下降,倒是能够感觉到一丝凉意。
河阳县以南远远的就能看到波澜壮阔的黄河,在黄河北岸的河阳渡口处,无数艘船只正来来往往地航行,岸边已是人声鼎沸,密密麻麻的人头像是一眼看不到头。
“丞相,骠骑将军来了。”
这个时候诸葛亮正在岸边指挥着人马调度。
他追不上司马懿跟骑兵没在身边有一定关系,但主要还是他的人马实在太臃肿。
司马懿为了北撤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又是派人拦截沉晨,又是在黄河岸边搜集船只,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才勉强撤回河内郡。
而诸葛亮军队十五万,加上辅兵、民夫,总人数得二十多万接近三十万,大军行军缓慢不说,到了黄河边还得造船,就算是他会法术,能迅速把船给造好,那也得渡河呀。
所以磨磨蹭蹭,将近一个月诸葛亮的主力部队才开始正式渡河,眼下正是半渡的时候。
听到身边马良说沉晨来了,诸葛亮连忙回过头去看。
就看到远处旷野上缓缓来了一队百余人的轻骑兵,他们并没有疾驰,而是慢慢地走,队伍打着旗号,上面有一个大大的“沉”字。
“晓卿来了。”
诸葛亮高兴不已,便让人推着四轮车往前面右侧的一个小山坡上去。
那小山坡其实也就三四米高度,还是个大缓坡,等了一会儿沉晨靠近过来之后,他才下了四轮车走过去。
沉晨也很快到了小山坡下,他翻身下马的功夫,诸葛亮就已经到了近前,二人互相对视,随后勐地一个拥抱,脸上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晓卿!”
“兄长!”
两个人松开之后,都在互相上下打量。
其实上次见面也没过去多久,也是在去年七月份,当时刘备病逝,沉晨从长安回去受刘备的托孤。
刘备驾崩后,诸葛亮就北上前往颍川,带着中线的主力部队先行撤回南阳休整。
沉晨则立即回到长安,开始准备今年二月开春对河东的讨伐策略。
算起来他们分开了刚好一年。
只是相比于上次在襄阳见面,两个人如今多了许多不一样的情绪。
襄阳的时候刘备刚刚驾崩,国内动荡不平,有世家大族叛乱,也有孙权残余势力勾结曹魏在江东作乱,北面颍川将士们得知刘备死讯,士气低落,可谓是个比较困难的时期。
虽然当时遇到的一些挫折都已经挺了过去,并且还剿灭了孙权残余势力,稳定了后方局势,但比起这次见面,上一次还是悲伤更多,欢喜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