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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下笔成章
秋闱,乡试。
乡试在古代是普通人当官的唯一路子,家家户户都十分上心。
乡试连考三天,答完题前,任何人不能走出考场。
考生们都是自备吃食和棉被,考试的隔间没有门,大魏多雨,所以考生们还会自备油布当门帘。
萧权磨着小厮借了半两银子,好说歹说,喂马的小厮这才勉强借了。
这半两银子,就是萧权用来应付有个万一的。
秦家明知他要赶考,却不闻不问,只给秦南秦北备得妥妥帖帖的。不仅有上好的笔墨纸砚,还有精致的吃食以及厚厚的油布,东西只比别人好,没有比别人差的。
秦南秦北被千拥万护地送出了秦府,老太太还塞了上百两让他们备用,最后用华贵的马车送行。
而萧权一早从下人厨房的后门走的,一个人都没有来送,他形单影只,却没有丝毫落寞,反而兴致勃勃。
来到京都贡院外,不少达官贵人的士子已经排着队。虽然服装样式是统一的,可是他们布料上乘,还绣有暗花,手里提的书盒皆由上等梨花木所做。
相比之下,萧权的用品和衣服寒酸了许多。不过也有不少寒门子弟和他一样,虽然粗布麻衣,但胜在精神风气还不错。
只是别的寒门子弟再怎么差,也是大包小包,不像萧权只带了考试用的东西,还有两个馒头。
监考的官员,分内帘官和外帘官。外帘官就是监考官,负责考试各种事宜,而内帘官除了批阅试卷外,不管其他事,而且内外帘官不相往来。
现在士子们正接受监考官的检查,防止夹带小抄和冒名顶替。
检查完毕后,监考官就会让士子们领一个号码牌,进去找自己试场单间。
监考官检查到萧权时,见他寒酸,连油布都没有,本想提醒一句,可见所有人都离他几米远,似乎不受京都人士待见,琢磨着反正三天也淋不死他,便挥挥手,让他进去了。
萧权来到自己的单间,摆好笔墨纸砚,等待考试。
出于职业病,他细细观察了一番单间,这里虽然简单却不简陋,单间的砖石竟是由糯米灰浆粘在一起的。
糯米灰浆,就是工匠们把糯米煮烂,然后把这些糯米和三合土相融合,将浆汁合在一个容器里,再加上杨桃藤汁搅拌,这样做成的砖石扛得住数百年雨打风吹,堪称现代水泥。
在古代,只有皇陵、皇宫才能用上这种高端玩意,现在乡试的贡院却用这么高端的材料,足以看出当今皇帝对人才的重视程度。
就在萧权琢磨这堵墙的时候,一个人路过,向他行了一个礼。
“嗯?”来人是一个年轻人,他看着萧权空空如也的单间,道:“兄台,可是有什么难处?”
萧权眉头一皱,不解其意:“我挺好。”
“考试连考三日,兄台不吃饭,不睡觉么?我看这天阴沉,恐怕会有急雨,兄台的油布在何处?”
这年轻人言语之间,没有半分鄙夷嘲讽之意,紧蹙的眉间都是真切的疑惑和关心。
于是萧权答道:“无碍,又饿不死,我也不怕雨。你不也是没有?”
“我的东西都在奴仆处,”那年轻人打量了一下萧权,料不到京都竟然有这么寒酸的子弟,他问道:“不知兄台是哪一家的贵子?”
“贵子?”萧权一笑,道:“你见过这么穷的官家贵子?”
“这......”年轻人摇头:“可考试需要三天,这三天,兄台如何是好?”
“我半天就走了,不必三天,带这么多东西没必要。”萧权的衣袖上还有着补丁,这衣服已经穿了三年,每一年考试萧定都穿这一身,衣袖上还残留着上一年的墨水。
萧权淡然又随意的样子,让年轻人甚困惑,难道这人只是来敷衍了事的?
可萧权的笔墨文具摆得整整齐齐,可见此人对考试还是慎重和上心的。
年轻人收敛起眸中的困惑和猜疑,直接问道:“兄台如此胸有成竹,必然是才华横溢之辈,不知兄台贵姓?”
“免贵,姓萧。我叫萧定,字盛权。若不嫌弃,你也可以叫我萧权,我的朋友都叫我萧权。”
“在下魏清,字初廉,今日有幸和萧兄相识,多多指教。”
姓魏,难道是皇家人?萧权回了一个礼:“客气客气,幸会。”
恰巧,魏清的单间就在隔壁。
他与萧权年龄相仿,性格也平易近人,于是两个人就聊了起来。
通过魏清,萧权更加了解大魏皇朝,魏清虽然年纪小,可比同龄人眼界广、见解深。
而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萧权,给魏清说起了海内外的风土人情和故事,听得魏清一呆一愣的。萧权口中的世界,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听得他好奇心顿起,热血沸腾。
要不是考试开始了,两个人就要搬个桌子出来,摆上几壶小酒和一碟花生米,聊上个一天一夜。
大魏的考试虽然年年考,可年年都是一个类型的试题,今年第一部分,依然四书五经。
题目是:如何理解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这出于礼记大学,重点在于让士子们阐述如何修身、治国、平天下。
这题目,恐怕是由皇帝亲自拟定,朝廷选能用的官员,必须是德才兼备之士,皇帝无非想借题目看看,这些文人士子是如何看待自身品德和看待百姓的。
萧权早在大学的时候,专门写这种思想教育论文,又在博物馆浸染多年,早就明白古来皇帝的心。
于是,他拿起毛笔,没有半分犹豫,奋笔书疾,行云流水,宛若在抄书一般。
萧定虽然连连落榜,试考得不怎么样,可字却是一笔好字。
萧权大笔一挥,到了中午时分,已经快要完事了,这一篇洋洋洒洒下来,写得他激情万分,畅快不已。
而此时,有的人还在冥思苦想,不得要义。考试虽还没有结束,可考生可以吃饭。
萧权写下最后一个字,捧起馒头就啃了两口。
此时外面狂风大作,看起来要下雨了。萧权赶紧把自己的试卷收好,免淋了雨。
这时,隔壁的魏清道:“大人,麻烦把油布给隔壁的兄台吧。”
那监考官一脸不耐烦:“放肆!考试期间,任何人不能有来往,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既然有的人没带油布,那就淋着!”
这时,魏清低声说了什么,又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牌表明身份,吓得监控官一抖。不仅将油布给了萧权,还恭恭敬敬地给他铺上了。
“萧权兄,油布能挡雨,你衣服单薄,受寒了不好。”
“多谢,下次请你吃酒。”
“好。”
监考官干咳一声,哀求般看了一眼魏清,有别人在,不能再特殊了。
魏清和萧权便不再说话,外面雷声轰轰,乌云密布。
秋天的雨,竟分外地热烈又凄寒。幸好有这块上好的油布挡着,萧权的试卷才没半点湿,得以保住。
众人继续考试,第二部分,还是试帖诗。这部分比第一部分还古板,萧权从脑海中想着历年来状元的诗,挑了一首,便着墨写在了纸上。
“交卷。”
萧权请求监考官封卷,众人听了一愣,才半天,他就答完了?
一旁的魏清更是讶异,方才他以为萧权是说笑的,竟真的半天就完事了。
众人议论纷纷:“让他走吧,这个蠢材,连连落榜三年,今年恐怕又什么都不会了。和他一个考场,真是我们的耻辱!”
“就是,窝囊废就是窝囊废,多读一年书也成不了人中龙凤。”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