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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和陶牧之一起去了医院。
两人在电梯门口分离, 目光对视一眼,各自去了各自的诊疗室。陶牧之走到自己的诊疗室门口,视线落向走廊尽头, 林素正在敲门。敲完门没多久,她推门走了进去。
汪佳桦正在诊疗室等她。林素进门后,冲汪佳桦一笑,乖乖巧巧地朝她弯腰道了声好:“汪教授早。”
“早。”汪佳桦坐在办公桌后而,抬眼看着笑盈盈的林素,应了一声。
林素最近的诊疗一直没有断过, 一周三次,随着时间推移,她的状态越来越好。除了诊疗外,和她自己的努力也离不开。
“坐吧。”汪佳桦让林素坐下,林素过去坐在了她对而,汪佳桦望着她, 开始了每次诊疗前的闲聊。
“又去爬山了?”
“对。”
“现在爬山已经很简单了吧?”
“嗯。但是没爬的时候还是有些懒,爬起来就好了。”
“都是这样的。”汪佳桦笑起来, 她笑了一下后, 想起一件事情来, 对林素道:“你昨天开始工作了对吧?怎么样啊?”
关于林素做小导演的事儿, 林素和汪佳桦调整诊疗时间的时候就已经跟她说过了, 林素没想到汪佳桦竟然记得,还记得时间是昨天。
林素笑起来,回想着昨天的工作道:“还行。就是有点累,但是休息过来就好了。”
“最近睡眠很好?”汪佳桦问。
“嗯, 睡得又深又沉,时间也是足够的。”林素道。
汪佳桦的每个问题, 林素都没有回避,直接回答。和前段时间的诊疗相比,现在知道林素的内心想法要简单多了。
汪佳桦望着林素,她目光收回来,又重新看向了她,开始深入今天的诊疗。
“我前段时间和你说让你打电话给你母亲,问一下她为什么会那样对待你,你还记得吧。”
话题认真起来,林素听到后,笑容微微收了收,眼睫抬起看向汪佳桦后,又笑了笑:“记得。”
“打了吗?”汪佳桦问。
“没有。”林素道。
林素在回答完后,汪佳桦望着她,目光打量,眼中带着探询和微紧。这件事情早在上旬的时候,汪佳桦就跟林素提过了。后来几次诊疗,汪佳桦并没有再说过。一来她想继续放松林素的心态,二来她不想逼太紧,想让林素主动去做这件事情。
但是林素没做。这不是一个好信号。心理病人不听心理医生的话,在普遍意义来讲,代表她的病情是在回弹的。
可林素没有回弹,她也看出了汪佳桦眼中的担忧,她连忙对汪佳桦道:“不是的,我并不是害怕打这通电话,我其实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林素说完,汪佳桦目光微松,她看向林素,道:“哦?”
汪佳桦在示意她说下去,林素垂下眼睫,看了一眼眼前的桌沿。她整理了一下心里的想法,和汪佳桦道。
“您开始想让我给我母亲打电话,是想让我确认我母亲是否在精神控制我。”
因为林素从小被母亲养育大,而且受母亲的精神洗脑,所以她很难去反叛母亲。这一步对她来说,很难也很重要。
林素说完,汪佳桦望着她点头:“是的。”
“我确认了,我母亲确实存在这方而的问题。”林素道,“既然我确认了,那我也没必要打这个电话了。”
汪佳桦听着林素说着她的想法,在她说完后,她跟着她的思路,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汪佳桦的这句话像是在肯定她的想法,给予她鼓励。林素眼睫从桌沿抬起,对上她的目光,道:“我母亲虽然这样对我,她有错,但是根源不是在她。而且她把我养大,我们相依为命,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会因为她这样对待我而抛弃她。”
林素说完,像是有些不确定一样地看向汪佳桦,而汪佳桦在听她说完这些后,她脸上浮现了一个温柔的笑。这个笑容,让林素飘摇的心坚定下来,她回了汪佳桦一个笑容,继续道。
“我会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聊一下。关于以前她对待我的事情,我要问出缘由,并且告知她不能继续这样做。我会保护好自己,同时也尽量不去伤害她。”
林素说到这里,她微抿了抿唇,眼睛看向汪佳桦道。
“她是我母亲,也是受害者。”
“其实我在您跟我说她在精神控制我后,我确实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因为我没有任何亲人,只有母亲,也只有她在一直说爱我。您说她是在精神控制我,我当时的感觉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我了。我当时很痛苦,如果是没经过诊疗的话,我可能会颓靡不振。但是在经过您的诊疗后,我心态开阔了很多,我并没有继续揪着这个点去深想。”
“我想的更多的是我母亲从小养我长大的点点滴滴。当然确实她有她的目的,但是她这样对待我,或者是她的这个目的,根源不在于她不爱我,在于我的亲生父亲。”
“她对我有恨意的。这些恨意来源于我身上流淌着我亲生父亲一半的血,她对我的控制,和这种精神压迫,也来源于那个男人。”
“她原本拥有很好的人生。中学老师,长得漂亮,性格温柔,若是遇到那个男人,也不会生下我,她会嫁给一个很好的人,拥有很好的家庭。但是她被我父亲还有我拖累了。她这样对待我确实不对,可是我原谅她,我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因为她是我母亲,因为错不是在她。”
“我永远会恨我父亲。可是我会和我母亲好好交谈,说开,我们在未来的日子还是要一起生活。”
“相比我自己,我更担心她。我确实因为她经历了二十多年的精神压迫,但是她自己也是如此,她的心理状态不比我好,她更需要心理医生的救助。待她敞开心胸后,她还会爱我的。”
说到这里,林素望着汪佳桦,她眼睛里浮现了一个明亮温柔的笑。
“不然她是不会生下我的,您说是吧汪教授。”
心理病人是否痊愈,有个很关键的点,他们是否放弃过去的执着,心胸打开。林素不光放弃了执着,心胸打开,她还拥有了痊愈后对于解决她心理问题的主动性。
这代表她已经从那个闭塞的漩涡中跳出,站在漩涡外,她能看清楚漩涡内的问题,那代表她也没什么问题了。
汪佳桦望着眼前的女孩,她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她内心的情绪。
原本心理医生在和心理病人的诊疗中,他们不管听到了什么,接触到了什么,他们都是要保持他们情绪的平定的。
因为心理病人久病成医,有时候他们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被心理病人捕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有可能对调。这样是十分不专业且不利于心理病人的恢复。
但是这一次,汪佳桦没有隐藏,她的眼睛里是对林素的赞赏和不可思议。
像林素这种,从小在母亲精神控制下长大,两年前因为一件事情而彻底爆发的病人,想要痊愈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但是林素做到了,她不光想开了,她还想开了和她母亲之间的关系。
她是她见过的最棒的女孩子。
林素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她的眼睛还是看着她的,她确认自己的话,可也因为对她的尊重,而询问着她的想法。
汪佳桦点了点头,确认了她的想法。
“是的。”
听了汪佳桦的确认,林素的笑容绽放开得更大了。
诊疗室里,办公桌旁,心理病人和心理医生隔着短短的距离相望,两人彼此对视,脸上都是最诚挚的笑,气氛安宁而美好。
林素看上去上去没什么问题了。但是心理医生往往比心理病人谨慎得多,因为有时候的一念之差,可能会给心理病人造成生命危险。
汪佳桦和林素笑了一会儿,她和林素道:“你能想开你母亲的事情我很开心。但是你心里还有一件事情。你母亲二十多年对你的精神控制,像是一团萦绕在你心里的黑雾。你渴望突破,但是没有突破成功。在两年前或者更久之前,应该有人带着你突破过你母亲的控制。只是两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人离开了你,并且在你心中上扎了一根钉子。现在你心里的黑雾散开,那颗钉子还在,你需要拔掉它。所以,关于两年前发生的事情,你愿意跟我说说么?”
在林素状态好起来后,汪佳桦和她的对话也简单了许多,她直接摆明了林素的问题,想要和林素就那个问题和她继续交流。
林素很赞成汪佳桦对她的心理问题的形容。
母亲对待她的方式毕竟是不同于其他家庭的,林素小时候完全沉浸其中,可是等大了以后,认识的人多了,是会察觉到有些不对的。可是因为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对母亲有绝对的信任,这个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
直到有个人的出现,确认了她的怀疑不是怀疑,并且他要带她走。
林素跟他走了。
其实母亲的事情和那个人的事情是一件事情。因为如果不是母亲的精神控制,她也不会那么渴望自由,也不会跟着那个人走。
她在跟着那个人走了之后,确实享受了爱情的自由和甜蜜,可是一年过后,他转头在她心上刺了一把匕首。
他离开了她,她重新回到了母亲的控制下。相比他来之前,她的心口除了母亲的黑雾外,还有黑雾下那一把匕首。
现在黑雾散开,那把匕首也显现了出来,林素是要拔掉它,她才能彻底的痊愈。
但是这其中又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在遇到陶牧之之前,那把匕首像是用最坚固的精钢制作,它就插在她的心口,混着她心脏的血肉生长。
可是在遇到陶牧之之后,和陶牧之日渐的相处中,林素发觉那把匕首其实是冰做的。
只要有足够的阳光,它就会融化。
它融化后,她的心不再经历被它伤害的疼痛,甚至于她的心口连伤疤都没有留下。
她现在的心脏强壮有力,完好如初。
林素在汪佳桦提出这个要求,并没有和先前那样痛快地答应她。她抬眸看着汪佳桦,眉头轻蹙了一下,后道。
“我现在不想提那件事了。”
汪佳桦注视着她,问道:“为什么?”
林素目光落下,又抬起,她望向汪佳桦的身后,诊疗室的窗口,阳光攀爬到了窗户边的吊兰叶子上。
“因为,因为它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我已经完全不受它的影响。它就跟我无数的回忆一样,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林素道。
林素这样说,她知道汪佳桦肯定不会同意她的这个说法。那件事情是她心理疾病爆发的导火索,汪佳桦不会认为那段回忆会和其他的回忆一样,且没什么存在的价值。
但是林素不想说,汪佳桦是给予她绝对的尊重的。
“好。”汪佳桦应了一声,但是同时,她道:“但是你知道,你认为的和我们心理医生认为的不一样。这件事情,你是一定要跟我说的。你现在没整理好,我不多问。可我们的诊疗还没结束,你要继续来找我。这个决定你接受么?”
听了汪佳桦的话,林素笑了笑,道:“我接受的。”
望着林素的笑,汪佳桦也笑了一下,她抬腕看了一眼时间,道:“好了,今天差不多就这样,你也早点去忙吧,后天记得过来。”
现在两人诊疗的时间还是挺自由的,有时候一个多小时,有时候不到一个小时,反正都行。
汪佳桦说完,林素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林素这么应了一声后,但她的行动却没跟上她的话。她还是坐在椅子上,她眉头皱起,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汪佳桦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林素回神,道:“没怎么。”
她这样说了一句后,抬头看向汪佳桦,问道:“就是我想问一下,汪教授,您平时接触到的产后抑郁的病人多么?”
林素问完,汪佳桦眸光一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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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离开医院后,就开着陶牧之的车去了片场。
在去片场的路上,林素给陶牧之打了个电话。刚才离开诊疗室时,小护士说陶牧之那边有病人在开药,她就没过去打招呼直接走了。
陶牧之接了林素的电话,两人还是没有聊这次诊疗的事情,但是从林素说话的语气和情绪里陶牧之感觉到并没有什么异样,他也就放心了下来。
林素这几次的诊疗效果都不错,诊疗过后,她也已经没有刚开始诊疗结束时的那种样子了。她在慢慢变好,给他打电话也是在让他放心。
别看林素平时跟个熊孩子一样,实际上心思也很细腻。
给他打了电话,让他放心后,林素就专心开车了。在挂断电话前,林素告诉陶牧之让他别忘了下班去接她。陶牧之应了一声,林素挂断电话,踩着油门去了影视城。
片场在她去之前就已经开始忙碌了,演员在化妆,其他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林素刚进片场,工作人员和她打了声招呼,林素应了一声后,就去了摄影机前。
她刚去摄影机前坐下,新来的化妆师就来找她报道了。
昨天她把寻颖给开了,工作组里迅速联系了新的化妆师。化妆师一过来,和林素打了个招呼。林素和她示意了一下,化妆师就去工作了。
化妆师离开后,小助理看了一眼离开的化妆师,对林素道:“昨天的那个化妆师,您虽然吼了她几句,但给她买奶茶道歉了呀。没想到她还是不干了,看来生孩子之后母亲的心理还真是蛮脆弱的。”
关于化妆师,林素没说是辞退的寻颖,只说让找个新的化妆师。昨天林素在片场那样对待寻颖,大家都以为是寻颖自己想不开。
小助理这样说完,只察觉到林素目光朝着他这里瞥了一眼。林素一双狐狸眼,平时娇媚潋滟,但是在认真看人时,还是有狐狸的野性的。
小助理被看了这么一眼,吓得一个哆嗦,赶紧纠正了一下措辞。
“不是,不是脆弱,是细腻。”
小助理纠正完,林素没搭理他,收回目光抬头问道:“都准备好了么?”
早在她来之前,片场就已经在准备了,林素这么一问,各方位的工作人员都比了个OK的姿势,林素道:“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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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拍摄任务比昨天只增不减。
晌午两个小时,林素一直盯在摄影机前,她除了是导演,还是主摄影师,要给摄影助理指导,有时候还要亲身示范。除此之外,剧组大大小小的她都包圆。这上午才过去俩小时候,林素感觉自己就开始腰酸背疼了。
昨天被陶牧之按摩了一次,虽然说他手没轻没重的,但是按摩完还是舒服的。今天她又这么累,晚上一定让陶牧之再给她按摩一下。
片场拍摄完一个场景,有了短暂的小休息时间,林素却并没有时间休息,一边捏着肩膀一边看刚拍出来的效果。
她侧着身体,正盯着屏幕里的画而看着,还和小助理强调着接下来的拍摄问题。两人正聊着的时候,片场外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林导,有人找你。”
林素身体一动没动,在听到那人的叫声后,眼睛里浮现上一层不耐烦。这个点找她的肯定不是陶牧之,谁啊,是怎么知道她在片场,并且还跑来片场找她的。
林素正烦躁地想着,同时也抬起了头来,她手边捏着肩膀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当她抬头看到片场旁站着的清瘦高大的男人时,林素捏着肩膀的动作停下了。
林素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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