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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已经七岁了,我也不想她整日困于宫中,今后让她去长安学院一同学习吧。”秦祚淡淡的声音传来。
诸葛汀有些疑惑,若是让皇子去长安学院她倒能想通,皇子多接触一些未来的朝臣,培养羽翼,可让公主去……诸葛汀只当是皇帝爱女心切,再说皇子如今还小,等与公主一样大的时候肯定也会被皇帝送出去。
“是。”
秦祚见她毫无犹豫的应了,眯了眯眼,果然就算聪慧如诸葛汀,都想不到自己真正的想法,真是太惊世骇俗了。
“你也多关照一点,一些不好的也别让公主接触。”
“这是自然的,陛下放心。”
第二日,一道圣旨送出宫门。
“皇长女秦姱,性姿敏慧,奉图史之明训.茂桃李之秾华,深得帝心,封号栎阳,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
这圣旨下得突然,朝廷内外都有些惊讶,公主封号一般都是及笄时赐下,但有些皇帝爱女之心太甚,提前册封也是常事。
只是栎阳乃大秦龙兴之地,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大秦还未有皇子公主以栎阳为封号的。
但所有人都未从公主身上多想,只是认为是皇帝对于苏贵妃的补偿,毕竟前段日子皇帝嚷嚷着立后,被大家驳回了。不过如今满朝文武都认为苏贵妃圣眷太甚,隐隐有超过前皇后的趋势,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而且自那之后,阿丑这小名也不便叫了,大家统一称呼栎阳。秦祚将栎阳带在身边亲自抚养,栎阳七岁,已经是很懂事的年纪了,秦祚每日都会选些小事问询她的意见,再提出改进方案,栎阳自小聪明伶俐,进步也是一日千里。
至此过了一月,栎阳也渐渐融入了每日上午去长安学院读书,下午由宫廷老师授课,傍晚随秦祚一起批阅政事的生活。只是秦祚与苏素衣之间却还未缓和,虽未在孩子面前表现出什么,但气氛总是有些别扭。
再过了几日,秦祚率先忍不住了,两人并肩平躺,她知道身边人未睡,用一声叹气作为开场白,徐徐道:“这么多日,你还是想不通?”
苏素衣睁开双眸,在夜色里也格外明亮,冷清道:“陛下,是你未想通。”
秦祚侧过身:“你我都知道,阿绍性子敦厚,缺乏主见,栎阳聪慧随你,性子也霸道一些,她比阿绍更合适。”
“阿绍自幼丧母,而后又丧父,他自己虽然不知道,但我却不忍心,他又何其无辜?”
秦祚抿了抿唇,月光将她一半的脸照亮,另一半隐于黑暗中看不真切,只听得见她的声音:“栎阳为帝,阿绍至少也是一逍遥王爷,有何无辜的?”
“怕只怕……手足相残。”
这样的话语在夜里显得格外冰冷,让秦祚也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半晌没有说话。
苏素衣侧过身看着她:“陛下,有些事莫要强求,阿丑……栎阳身为公主也会一生逍遥无忧,你又何必强加使命在她身上呢?”
秦祚受不了她的目光,似期盼,似责怪,似心疼,别过头去,直到苏素衣都以为她睡着时,才道:“顺其自然吧,我会让他们公平选择的。”
苏素衣知她今日是让步了,轻轻靠过去,秦祚的手一动,将苏素衣揽入怀里,深吸一口气,佳人身上悠悠的清香就飘入心中,喃道:“好久没有抱你了,以后不许跟我闹脾气。”
苏素衣又好气又好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听到头顶某人均匀的呼吸声,便知已陷入了沉睡。
苏素衣轻轻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眸微抬,能看见秦祚安静的脸庞。伸手拂去这人熟睡中都微皱的眉头,心中通亮,这些日子不止自己过得不好,两人心意相通,一人不好另一人也不会开心,她该多体谅一下她的。
初晓身世,大病一场,一直以来的压力化为了偏执,她只知责怪却鲜少体谅,她忽有些眼眶湿润,很想大哭一场。
不为自己,只为她。
苏素衣不知何时睡过去的,枕头湿了一片,青丝丝丝缕缕贴在脸上,纵横交错似错根复杂的树根,紧紧的抓着什么。
春去冬来,不知名的角落飘下了第一片雪,然后洋洋洒洒的雪花便倾盆而下,一场大雪在钦天监的预告下如期而至,整个长安换上了白色的新衣,接连三日的大雪,让砖瓦缝隙都变成了白色。
秦祚登上皇宫中最高的摘星楼一眼望去,当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河壮丽莫过于此。栎阳与阿绍跟在她身后,两人裹着厚实的毛裘,头上还戴着毡帽,□□在外的只有两张俊秀的小脸。
过了两年,七岁的阿绍只比九岁的栎阳矮半个脑袋的距离了,他也是在半年前经秦祚允许,与栎阳一起替秦祚处理一些小事。
只是如今的栎阳涉猎更广,连一些大臣与秦祚商议时她都会在侧旁听,有些秦祚发怒,她还会规劝几句,有些因此躲过责罚的大臣多蒙她恩惠,记于心中,朝廷内外,公主贤明的说法不胫而走。
“陛下,诸葛院长求见。”王瑾也一点没变,还是整日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似已经刻进了他骨子里,就算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也像在微笑。
“下去吧。”秦祚当先下楼,边走边道:“你们去陪母妃吧,让她注意保暖,多在殿内置几个火炉。”
栎阳嘻嘻笑道:“父皇总是三句话离不开母妃,母妃宫里可暖和着呢,倒是父皇你,可要注意保暖。”
她将自己手中的小暖炉递过去,秦祚接过来,感受掌间的温度,笑道:“是你母妃嘱咐的,还是你的孝心?”
栎阳耸了耸鼻子,不满道:“父皇看不起儿臣。”
秦祚哈哈大笑着走了,她与阿绍落在后面。等下了摘星楼,秦祚已坐上步辇行远了。
“走吧,咱们去看看母妃吧。”栎阳道。
阿绍乖乖应了声好,他已经七岁了,也不像以前那般要牵着栎阳的手走,但他还是紧靠着栎阳,似乎这样有安全感,边走边问道:“皇姐,今日父皇说的有些东西我还是没懂。”
栎阳稚嫩的脸上已经初现苏素衣的风华了,若长大了,世上便又多一个绝色的女子。她细细的眉头舒展,嘴角含笑:“有哪些不懂的?皇姐教你。”
听着身边弟弟懵懵懂懂的发问,她心中不由叹气,这两年她懂了很多,也隐隐约约的猜到一些什么,没有一个皇帝会像培养皇子一般培养公主的。寻常公主该学的是女红是温良贤淑,而她学的却是理政是军国大事。
她懂事之后虽经历过一阵子没有父皇的日子,但年龄还小,之后父母恩爱,气氛温馨,对她也极尽宠爱,她的性子是有些高傲的,所以也不觉父皇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只是没有先例罢了。
即使,她没有兴趣。
就算没有兴趣,也能将父皇教导的东西学得很好。况且她与阿绍感情一直很好,她也不想与阿绍争抢,阿绍虽学得慢,但她自会全力帮他的。
两个小小的身影靠得很近,前面的路很长很长,他们一步一步走着,并未回头。
秦祚见过诸葛汀后,慢悠悠的朝霜华殿走去,这两年,针对于楚王的推恩令卓有成效,楚王私生子在诸葛汀暗中帮助下与秦淑离斗得旗鼓相当,楚王也困在儿女之间焦头烂额,连小动作都少了不少。
回到霜华殿,门外大雪纷飞,秦祚到时鬓角眉梢也有一丝雪白,而后被屋内的温暖化为了湿意。
苏素衣用丝巾为她擦了擦脸,见她手里揣着小火炉,笑道:“我还怕陛下冷呢,看来是不需担心了。”
秦祚笑道:“现在栎阳比你更疼我了。”
苏素衣嗔道:“你就得瑟吧,快进来喝点热茶。”
她踱步进了内殿,环视一周,没看见人,嘟囔道:“栎阳和阿绍呢,刚不是叫她俩来看你吗?”
苏素衣紧跟在后面:“早就走了,这里没甚有趣的,两个孩子哪儿待得了那么久,自己找趣事去了。”
秦祚摇头道:“对我而言,世间最大的趣事就在这里了,他们都是没眼光的。”
苏素衣笑盈盈的看着她:“就你嘴甜。”
大雪丝毫未停歇,长安已经入夜的街道因无人打扫又蒙上了薄薄一层的白色。急促的马蹄由远及进,在城门前仓促的停下,雄厚的男声大声呼喊着,那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八百里加急,北方急报,求见陛下。”
短暂的停歇之后,马蹄终于再次响起,长安街道的白色被马蹄震出了一行痕迹,直往皇宫而去。
秦祚是被王瑾唤醒的,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小声道:“上朝了吗?”
王瑾同样压低声音:“陛下,边关急报。”
秦祚徒然清醒了,起身披上厚厚的毛裘,在黑暗中往宫外走去。
“别点灯吵醒贵妃。”
一出宫门,寒风袭卷,她不禁缩了缩脖子,将裘衣裹得更紧了些。雪还没停,夜黑得吓人,脆弱的灯光根本抵挡不住黑夜的侵袭。
“人在哪里?”
王瑾道:“在偏殿候着。”
秦祚见到了那个士兵,双颊冻得通红,双手肿大,上面全是冻疮,冰冷的铠甲挂在他身上,被宫人们才生起的火炉照得发红。
“陛下,北方急报!”
秦祚接过奏折,没看两眼,便身躯一晃,不得不撑着桌面才稳住身体,咬牙道:“是何情况,你仔细说来。”
那士兵泣道:“突厥新可汗率十万大军南下,苏将军本已做好部署,但突厥来势汹汹,边关百姓未来得及撤离,将士们只好死战,苏将军不幸被流矢射中,属下走时已病危,如今……”
秦祚稳了稳心神,道:“那战事如何?”
士兵咬牙道:“属下走时,已向河西求援。”
秦祚算了一下,河西驻守兵马只有三万,且还要留守一部分,前去支援最多两万五千余人。突厥骑兵最强,却不善于攻城,虽有十万之众,但还有时间派兵遣将。
“去请诸葛长青,周尚,申屠封来。”
“是,陛下。”王瑾小碎步迈得极快,眨眼消失在了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