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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庚敲响,随着东方边际的鱼肚白慢慢扩散,一轮艳红如血的高阳从天际边一蹦而出。她站在窗前看着远方的那一抹红,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若不出所料,今天便是自己魂归之日了。
她叫顾影怜,七年前,她还是一个自诩女中铁汉的学霸,谁也没想到,只是跟朋友去爬山而已,却遇滑石罹难。或许老天爷可怜她命不该绝,让她来到了这个连史册都遗忘的璃霜国。依仗自己身为现代人的先进思想,她的生活也算如意,可太顺心的日子总是会磨灭人们对危险的感知,她的错,就是太高估自己。
门外锁链扯动的响声,继而出现一位华服女子,妆容精致,步伐优雅。顾影怜就这么看着她,看着这个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妹妹,所谓的亲情浓厚,不过是利用价值的多少而已,可笑她竟然沉迷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看清楚。
“长姐好悠闲,看来我的担忧多余了。”
她转过僵硬的身躯,冷眼看着眼前的人,曾几何时这张面孔也让她觉得楚楚动人,可现在入眼的便是比蛇蝎还要狠毒几分,什么时候变了呢?又或者从一开始就不曾变过。
↑↘, “顾华雪,除掉了我你能得到什么?不过是让别人的利剑都指向了你而已。”
“那又如何?”顾华雪高傲地走向房间唯一的座椅,白玉般柔嫩地手指抚摸着座椅上的扶手,好似在把玩一件有趣的物件儿:“长姐不必为我担心,新皇登基,谁敢跟哀家作对?”
新皇登基!顾影怜的心被狠狠砸了一下,她一个踉跄上前,抓着顾华雪的胳膊质问:“新皇是谁?皇上呢?”
略冷的手指碰触到丝滑的衣料,甚至比她的手还温暖些,长期不做修剪的指甲肆意生长,此时与这衣物对比,竟显得如此污秽不堪。顾华雪抬起胳膊挣开她的手,看着她摔倒在地却依旧温柔地笑:“长姐怎么忘了,皇上身体微恙,长姐衣不解带地侍奉左右真是让人感动,皇上对长姐用情至深,不愿看你孤苦一人,他已经在黄泉路口等你了。”
上官睿寒,这个在她心里留下烙印的男子,还记得他在树上不羁地笑,只为她脸颊沾染的浅墨;还记得他雕刻玉人赠送,在她耳边轻语:不愿富贵显此身,一世一生一双人;还记得他一身喜服轻挑喜帕,轻柔地为她卸去头饰,还记得他坚定地看她,即便所有的人都说她毒害皇嗣图谋不轨,他依旧是坚定地相信她……种种都还在眼前,现在却已是阴阳相隔两重天……
是敌人太狡诈还是她太自负?眼前的人轻描淡写地就夺了她苦苦经营的一切,谁说现代人在古代能够风生水起?为何她偏是这样的结局?谁说皇家人无情,因为这句话她错失了太多太多。是了,顾华雪是她引进宫的,是她为上官睿寒挑选的美妾佳人,是她亲手把幸福推上了别人的床榻,是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都是她可笑的自负。
“长姐可是担心以后?放心,本宫已经安排了宛妃先行一步,阴曹地府,长姐不怕没人伺候,这椅子材质工艺也算上等,长姐可以安心坐着,定不会有损长姐皇后的尊荣!”红木与地面撞击的声响冲击她的耳膜,她木然看着倒在地上的椅子,这冷宫唯一还能入眼的物什,她应该对着顾华雪叩首谢恩不是吗,还能去争什么,一个冷宫废后,她还有什么资格去争?
没有预兆的,房门被打开,几个太监鱼贯而入,顾影怜仿似没有看到他们,只是盯着地上的椅子开口:“华雪,你我好歹姐妹一场,非要争到鱼死网破吗?爹爹若是看到这样的你,该伤心了,他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是的,她怕了,死亡对她来说一直都是遥远的,她曾经对着上官睿寒侃侃而谈:“若有天你走了,我也会跟着你一起走的……”可是现在,她怕了,她想活着,哪怕只能被囚禁在冷宫。
“爹爹?呵呵……顾影怜,你还真是愚蠢,若是爹爹不同意,你又岂会在这里求我?顾家的嫡女只有我一个,你一个下贱坯子竟然妄想与我平起平坐,若不是你那不知尊卑的娘亲,顾家岂会助你坐上这后位?哼,公主又怎样,左不过是皇家留在外面的野种,乡村荒野,是真是假谁说的清楚?”
她扬起消瘦苍白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这个她以为很了解的人,现在变得如此陌生,连带着整个顾家都变得陌生:“顾华雪,你疯了,那是你娘亲,你竟然……”
“本宫的娘亲是顾家的夫人,皇家亲封的一品浩命夫人。不急,沁和公主与青瑛都在地府等着长姐,你们这些奴才都利落些,好生服侍着,若是迟了长姐与公主相认,小心自个儿的脑袋!”
“诺!”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几个人,顾影怜仿佛看到了索命的小鬼,终是逃不过,她自诩聪明,现如今却仍旧是一颗被丢弃的棋子,难怪顾夫人总是说女子德行出众才最重要,却默许她师承一身医术,她以为那是娘亲对女儿的一片疼爱,现在看来却极尽可笑,这一步怕是早就开始筹谋了,她的到来不过是替了原主而已,任她再是聪明,也抵不过这谋划已久的阴谋。
“大胆奴才,放肆!”顾影怜拼力挥开抓着她的手,不知是力气太大还是衣服太旧,竟然将外衣撕裂,她环抱住自己后退,猛然间想起青瑛离世时候的凄惨,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顾华雪,好像回应她的猜想,顾华雪给她一个美艳至极的笑容。
她的心早已冷透了,从被关进这里的那一天就开始变冷,直到现在……她伸手握住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那里硬硬的,这是上官睿寒亲手为她戴上的,他说:“影怜,若这世间只剩下你一人,它会保护你。”不再犹豫,狠心撕开明黄色的符纸,一颗红色药丸落入手心。
“畜生!”顾影怜咬牙吐出这两个字,如今的她也只能骂一声而已。药丸入口,一股清香弥漫开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痛,仿若利爪在体内撕扯一般,终是将忍不住吐出血污,她笑了,这便是他给的保护,是了,他说过要与她相守一生,若不是不得已,又怎会留下她一人?可惜,终是她先离了心,眼角的晶莹落下,她看着房顶,慢慢失去焦点,心的冰冷极速扩散,由内而外,直到整个身躯。老天爷,若是如此,又何必让我来此一遭,繁华一世,终是要魂归阳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