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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太守之约也是同僚间相互认识取暖,吴兴和新安距离义兴不算近,他们都有空前来,说明这些人也都是挺闲的。本来还有宣城太守,他因故不来,想想自己的祖父桓彝也曾做过宣城太守,这说明太守也不是没前途的职位,不过听说自己祖父过世后家里连吃口饭都是问题。
相濡以沫?也许是这样的,能当上太守的都是有点背景或实力的,而他们对做太守又是不满的。比如说这个吴兴太守谢邈,他的家世算不上好,父亲曾做过永嘉太守。他和桓玄有着同样的命运,都是从中央外调出来,他曾经是侍中,也是帝王身边人,性格极刚硬。
还有新安太守杜炯,父亲在朝中官至散骑常侍,属于内侍,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到地方上上任了。
三个男人聚在一起游太湖,不对,有四个,还有万盖,不过,他应该是最没有兴致的人。这群人中,谢邈年纪稍大,近四十,面部轮廓分明刚硬,桓玄一看就觉得这人难相处,要不是同命相怜,估计这人都不会主动找上自己。而杜炯,胡子多且粗糙,一看就是鲁莽之人。
湖边有一高阁,名为“望泽”,●↙,是这里最高的建筑物了,于是他们就上去了。阁上其他人看这三人气度不凡,不是寻常人家,也就纷纷乖乖给这行人让道。
拾级而上,最高处有一雅间,他们就在那边坐下来。这里布置典雅,幔帐轻扬,一面临湖,视野开阔。壁上挂有王羲之墨迹,桓玄上前看,发现这是假的,暗想要好好惩罚这个阁的布置者。旁边又有一幅画,为一人在阁上望湖,有顾恺之的署名和印章,笔触细腻逼真,看来是他的精品之作,桓玄又开始盘算着如何把这画弄到手。
谢邈对这些字画颇有研究,一看到那字,就说:“此非王右军真迹。”看了画倒点点头。杜炯对这些不感兴趣,直接坐下来品味桌上的酒,他这样事先开动是不合礼的,他们也不介意。万盖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吩咐准备酒食招待各位大人。
桓玄走到栏杆边远眺湖泽,从地图上看,荆州的洞庭湖是比较大,实际上两个效果是一样的,因为都是望不到边的。
“此湖可比洞庭?”谢邈问道。
“水相差无几,洞庭催人远游,此处令人思家。”桓玄回答。
谢邈点点头,认为他说得很好,鼓励道:“男儿志在报国,小家可挂念,不宜沉迷。”
“晚辈领悟了,多谢。”桓玄当然也只是客气一说,谢邈倒是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当初范蠡在太湖下练兵,一举灭吴国,如今,怕是没人有此等志向了。”杜炯叹息,转而有道:“可惜桓司马年岁有限,否则……如今的朝政,再无豪杰。”
桓玄无语,杜炯再看看桓玄,他对他不甚满意,本以为这人应该更粗犷,有带兵平天下的气势,现在觉得他的气场太弱,样貌过俊,实在不像勇武之人。不过,再怎么粗心,也不能对这桓大公子不敬,又说道:“你我如今都困在地方,难以施展。”
桓玄一直是以名士自居,不过外人看来却是地方豪强,心里莫名失望。
“施展?杜大人想要如何施展?”谢邈口气不屑,“经略大事,可不是武力能解决的。”
“文士迂腐,偏安一隅,当然不能理解。”杜炯不示弱。
“武人又如何,多兴兵革,生灵涂炭。”谢邈也不是轻易服输的人。
桓玄倒在一旁饶有兴趣地听着,他倒要看看谁会居下风,此刻,万盖上前,对两位说道:“二位大人,酒菜已经备好,都是义兴特色,还请品尝。”
二位虽在争执,看这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前来,也不好意思不答应,就放下争论,入席吃餐,义兴的食物精巧,鱼肉肥美,只是味道略偏淡。
席间的美味让氛围和谐不少,桓玄只是觉得不够热闹,此时,有一怀抱古琴的技艺女子来弹琴助兴。
这女子相貌清丽,身材窈窕,虽不及清儿风姿,也别有一番韵味。女子一边弹琴一边唱歌,歌声婉转绕梁,在场的人听得入神。不过,这女子虽然主要是为这三位官唱的,可是眼神不时飘向旁边万盖。
万盖一直在站在旁边,心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没注意到女子的眼神。倒是桓玄看出来了,撇撇嘴要万盖注意,万盖见桓玄似乎在弄什么暗号,但也搞不清楚这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反而一直盯着桓玄看。
一曲终了,掌声响起,女子款款道谢,又走到万盖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万盖愣在原地,不知道这东西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桓玄一旁打趣道:“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小万,接下吧。”万盖平时在卖货时也常有女子把鲜花放在他的货物中,万盖也就笑着接受。他也曾半路遭到围堵,一般情况下是视而不见,如今的场景在平时他会直接走开,可是现在有三个人看着,还有自己也无处可遁,只能接下手帕。
女子见他接下,展开笑颜,又道:“听闻楼下有奇花离合,能否请君同去欣赏?”
万盖又是头痛,桓玄也微微皱眉,想着这女子怎么没完没了了。谢邈看不过去,觉得这女子大胆了,念道:“子曰‘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女子听后不悦,刚要辩驳,却听见杜炯笑声,杜说道:“吴兴家中亦有不逊女子,小子,这是给你忠告呢!”
这谢邈家里确实有一个善妒剽悍的妇人,她不满意谢纳妾,就写给他一书信绝交,可算得上壮举。这谢邈又以为女子做不出这种文章,以为是他的门生仇玄达所作,就骂了这门生一顿,这事广为流传。
谢邈脸色稍显难看,桓玄说道:“夫唱妇随,谢公有义骨,夫人自然果断。”又对那女子说道:“小万我留着还有事,不能成全你了,下去领赏吧。”女子只能告辞。
谢邈脸色稍缓,确实自己也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当今的皇帝喜欢宴饮,欢乐过后就会写手诏赠给旁边的侍从,其他的侍从无论皇帝写得怎么样,都会拿出来炫耀一番,但是谢邈不同,他一旦发现皇帝写得不够文雅合礼,就把手诏烧掉,这让皇帝很难看。这也可能是他外调的主要原因。
这件事倒成全了徐邈,徐邈在皇帝左右后都会把皇帝的手诏拿看到不通的地方就修改过来,再把他赐给别人,惹了皇帝无限恩宠。那家伙还曾经是桓玄上司,对比一下,桓玄觉得这谢邈比徐邈可爱多了。
几杯酒下肚,杜炯就有醉意,抱怨不少。谢邈因为性格原因遭迁,却无怨气,桓玄有点佩服这人的气量。桓玄控制着自己的饮酒量,他可不想醉后胡说,空惹麻烦。
见杜炯说得过多,桓玄拍拍他的肩,说道:“杜新安少饮,伤身。“他反而拨开桓玄的手,说道:“不饮屈心,难道桓义兴就甘心做一太守?亡尊统领九州,意气风发,卿为贵后,却遭谤言,长剑难挥,空吟骚诗……“
“看来他是真醉了。”谢邈说道,吩咐左右扶这人进去休息,又对桓玄说道:“莽汉混说,桓南郡不要放在心上。“桓玄笑着点头,这话却已是印在心头。
停留几日,发了不少的牢骚,这两位太守也就离开了。
自这二人离开后,桓玄心情莫名低落。而那个沿江的强盗被召到丹阳处理,最后消息如何也不知道。桓玄本来以为这件事和司马道子;有有很大的关系,但又觉得道子还没有这种心机。
途中遇盗一事,桓玄写信问刘柳,刘柳也只说不清楚,那天,司马太傅夜召的人也不是什么大盗,而是茅山的几位道士。还有王珣,桓玄以为就算自己不说,他也会对此事追根究底,但最终,王珣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这个当成普通的江洋强盗事件。
这件事,虽然有很多方面都说不清楚,但她也懒得深究,近几天常常去望泽阁,从上面往下看太湖,别有一番滋味。前几次他带着万盖一起去,后来他发现万盖总是苦着一张脸,很不适应这些故作风雅的地方,在万盖心中,还是做生意好,就算整天和金钱打交道,也是要什么说什么。所以,他也就不带万盖上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万盖可能是相貌太好了,走到哪里,哪里就开遍桃花,抢尽众人的眼球,桓玄略微失望,不过,他这样做,也让其他人失望了。
清儿发觉后问他为什么总去那地方,他只是回答喜欢那里的风景,说哪天也带清儿去看看。
府中人传闻望泽阁上有一善弹善唱女子,太守可能是看上那女子,才会频繁光顾那地方。听到这些,清儿有些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