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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易微笑不语,心道:“她矜持害羞,但关键时候勇敢果决,颇有大将之风。”
於莫轩鼓掌笑道:“好一句‘舟水共济方为太平’!说得是极!郡主殿下果然是明君圣贤之后。”
众元良微笑称是。几个元良心下更加惭愧,想自己英明一世,竟不如一个小丫头想得透彻分明。
汝鄢尹杰大怒,厉声狂笑道:“黄毛丫头竟敢教训我?当真可笑!这些愚钝山民,他们又知道什么是无上的自由与追求呢?便如一群绵羊一般,终需有头群龙之首,方能引领着他们走到该去的地方……”
南宫易微笑道:“或许如此。可惜阁下并非那头群龙之首。龙头是须由群龙公认挑选出来的。”
这时峰顶栈道上传来呼喝呐喊与兵器交错的声音,不计其数的雪域铠甲禁卫在卫长的带领下,冲涌而上,将封守栈道的神军铠甲禁卫冲得落花流水,节节后退。
众神军铠甲禁卫眼见大势已去,纷纷丢下兵器,颓然投降。唯有几十个汉子翻身跃上大殿檐顶,与汝鄢尹杰一起作困兽之斗。
汝鄢尹杰与沉鱼眼见辛苦数年布署的大好局面一朝破灭,所有努力付诸流水,怒恨交集,恨不能将峰顶众人砰尸万段,敲骨吸髓。
汝鄢尹杰大怒,厉声道:“南宫易,我是不是雪域的龙头,咱们且走着瞧。但你那兄弟曲风扬却已经成了一条落地死龙了!”
南宫易大吃一惊,叫道:“你说什么?”
汝鄢尹杰狂笑道:“那小贼不识好歹,十日前在凶妖谷里,已经彼无量蛮老和锦毛鼠打成了剧毒肉酱!今日想来都好生痛快!”
南宫易脑中嗡然一响,胸口如遭重击,险些便要摔倒。馨儿怒道:“白皮凶妖,你胡说什么!曲风扬大哥厉害得紧,岂会被人打死!”
众元良纷纷叫道:“将这叛贼拿下!”无数铠甲禁卫潮水涌至,矢如飞雨,朝着大殿檐顶怒射而去。
南宫易猛一定神,心道:“是了,一定是这奸贼想以此扰乱我的心智……”
汝鄢尹杰白衣鼓舞,狞声大笑,用足真气,一字字地朗声说道:“是极!既然你们愚顽不化,甘愿做惊雷帝国奸贼奴隶,那我便让雪域神灵降落兹独洪涛,将你们尽数消灭干净!”声音阴寒凶厉,众人听得不寒而栗。
南宫易一凛,似乎听到什么不祥之意,正思绪飞转,忽听血谶潭面发出震耳欲声的爆响,一道滚滚水柱如狂龙出海,呼啸腾空,直冲出数十丈高!
汝鄢尹杰哈哈狂笑道:“是极是极!玄甲螭麟兽说到就到!看看咱们谁笑到最后!”轰然巨响,神姬大殿的翡翠瓦顶突然坍塌,烟尘滚滚,汝鄢尹杰等人瞬间消失。
众人蜂拥而至,推开殿门朝里冲去。精钢坚铁大门刚刚打开,澎湃巨浪便如万千白马怒吼狂啸冲出,登时将众人卷溺抛飞。又是一阵轰然巨响,整个神姬圣殿土崩瓦解,顷刻之间,被道道水柱巨浪冲得迸散飞舞。九只翡翠紫玉鼎悠然飞舞,破浪而出,在玉蟾清辉下相互撞击,发出铿然长鸣。
血谶潭彷佛发狂一般,掀起冲天狂浪,滔滔不绝地朝天喷涌,四下盖落。转眼之间,映雪峰顶上水流滚滚,竟如江河交错。众人惊呼乱喊,掩护着元良们朝下退却。有人怖声长呼:“雪域神灵发怒啦!”
南宫易站在漫漫水雾之中,想着汝鄢尹杰的那一番话,心中不祥之意越来越浓。玄天灵女、馨儿、段干寅虎、汝鄢箐婈郡主、於莫轩等人纷纷围涌而来,连声催促。
“砰”连声爆响,峰顶土地蓦地炸裂开来,一道裂缝如狂蛇急速乱走,“哧哧”之声大作,无数水柱从裂缝喷涌狂舞。片刻之间,峰顶上水浪四处喷飞,竟如万千银索腾空乱舞。众多铠甲禁卫惨呼声中被大浪倏然卷飞,直落下万丈深渊。
水龙冲天,浪滔滚滚,神姬圣殿已成一片汪洋。大水汹汹奔腾,从崖顶轰然冲落,形成巨瀑飞河,朝着谷外喧嚣肆虐。
南宫易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万里元泱图》上描述潮崖山时说道:“潮崖山中空浩荡,状如流孔金樽,故又名樽眼丘。相传此山直通玥海,洪涛轰轰而出,如九天银河倒灌。故昔年雪域诸国备受水患之苦,雪域神灵神域雪老以魂魄天晶化出神玺,物化在此,至此洪涛乃止……”
想起今夜在潮崖山时,所见到监天玉玺震动的奇异景象。想起自己从那潮崖山掉入那“魔祖之甬”,竟随着漩涡到了牟阳映雪峰;想起汝鄢尹杰将千名金童子送往潮崖山;又想起适才汝鄢尹杰所说的怨恨之语……刹那问,万千疑点豁然贯通,一个模糊但却极为可怕的阴谋浮出脑际。
南宫易蓦地失声大叫道:“监天玉玺,他们要解震潮崖山监天玉玺,打通玥海与雪域族的兹独暗河,借助魔祖之甬,淹没雪域!”
第六章玥海狂龙
曲风扬醒来之时,已近第二天晌午时分。阳光透过石窗的罅缝,在地上投射出几道眩光,风声依旧在呼号,但比起昨夜已大大减弱。
甜蜜而芬芳的气息萦绕鼻息。侧头望去,紫妙瑶的粉靥埋在他的臂弯,乌发凌乱,樱唇挂着浅浅的笑意,酒窝若隐若现。玉臂软软地横亘在他的胸膛上,雪白的大腿曲横在他的腹部,彷佛在睡梦中仍要将他紧紧勾缠。
想起昨夜风雨,曲风扬心中又是一阵狂跳,又是怅惘又是欢喜。忽然觉得身下冰凉,凝神望去,竟是一小滩鲜血,接近床沿处已凝结为薄薄的红冰。
曲风扬一楞:“难道她竟是处子之身?”惊诧之中,又带着莫名的欢喜,心中怜惜之意更甚。
蓦地想起今日狗贼将至,心中一凛,猛地坐起身来。紫妙瑶迷迷糊糊地腻声咕哝了几句,又将头枕在曲风扬的小腹上,含笑甜睡。曲风扬见她脸如海棠,娇媚慵懒,心中怦然,忍不住俯身轻吻她的脸颊。
岂知刚触到她的肌肤,紫妙瑶便忽然睁开妙目,低声笑道:“木头,你想偷占便宜吗?”
曲风扬心中一荡,笑道:“既是我的女人,怎么能是偷占便宜?”猛地吻在她的唇上。紫妙瑶闻言登时全身瘫软,“嘤儜”一声,软绵绵地任他上下其手。
蚩尢情热如火,缠绵片刻,想起狗贼冰龙之事,连忙收敛心神,与她分开,说道:“咱们起来吧!也不知那些狗贼什么时候来到。”
紫妙瑶双颊赤红,水汪汪的眼中满是柔情蜜意,腻声道:“木头,狗贼来了,孙老头夫妇自会来叫醒咱们……”
曲风扬突然一凛,皱眉道:“是了,眼下已是正午,孙老头怎地还没有敲门?”
紫妙瑶一怔,眼中闪过不安的神色,蓦地直起身来。
当下两人穿了衣裳,推门而出。厅堂中空空荡荡,石桌上殊无往日备好的食物。连声呼唤,却了无应答。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不祥之意愈发强烈,直奔孙老头夫妇的石屋。石门半掩,轻轻一推,紫妙瑶登时发出一声惊呼,朝后退去。
只见孙老头一家六口,横七竖八地躺在石床上、地上,个个面色黑紫,瞪眼张口,神情惊怖,鲜血从七窍流出,凝为赤红的冰柱,死去已有多时。
曲风扬面色铁青,愤怒欲狂。怔立片刻,大步上前,颤抖着将那小男孩从地上抱起。那孩子死时恐惧痛楚,脸颊上还有一粒冰冻的泪水,将化未化。想起这几****调皮可爱的笑容,四处蹦跳奔跑的身影,曲风扬的喉咙彷佛被谁扼住了一般,脑中空茫狂怒。
紫妙瑶颤声道:“一定是狗贼来过了!”曲风扬陡然一震,轻轻放下那男孩的尸首,朝外狂奔。
屋外旭日明媚,碧绿的树林在海风中倾摇摆舞,蝉声如织。青草摆舞,野花摇曳,远处坡势起伏,石屋错落。时值正午,偌大的海岛上竟悄无人声,除了风声蝉语,便是可怕的死寂。
曲风扬朝着停泊渔船的港湾奔去。海浪奔卷,白沫飞扬。数九只木舟安静地停泊在港内,随着波浪飘摇起伏。
紫妙瑶翩然追来,粉靥煞白,低声道:“没人出海……”两人心中恐惧越来越盛,回身朝着村里疾掠而去,一面大声呼喊。
风声呼号,蝉声如织。村寨街巷冷落,石屋寂然,空无人语。正午的阳光照在青石板上,闪耀着惨碧的冷光。
两人在巷子中站定,恐惧森冷,隐隐带着一分侥幸之意。
曲风扬猛地推开一道石门,冲进屋中,登时僵住。地上躺着六、七具尸首,尽皆七窍流血,惊怖惨死。曲风扬又怒又惧,浑身颤抖,蓦地一掌将石门击得粉碎。
当下大步流星,逐门逐户地搜寻。每看一户,心中便冰冷一分,待到曲风扬推开最后一个石屋的大门时,心中悲痛暴怒,直欲发狂。全岛一百三十八户人家、五百七十一人一夜之间竟全部死绝!老者、小孩、妇女……死状大多相同,头脑崩裂四肢俱断,只有六七个是七窍流血而死,惊怖狂乱,痛楚已极。
曲风扬想到这几日以来,岛上村民的热心相待,想到他们温暖而真挚的笑颜,全身剧颤,悲不可抑,突然仰天发出嘶哑的狂吼。声如惊雷,木叶乱飞。
紫妙瑶见他昂身怒吼狂啸,血红刀痕狭长,说不出的狰狞可怖,心下害怕,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低声叫道:“木头,你……你这般好生吓人。”
曲风扬听若不闻,只是嘶声悲吼。心中那悲怒仇恨越来越加炽烈,如同天焰窟一般汹涌爆涌。蓦地转身朝海边飞掠而去。
紫妙瑶失声道:“木头,你去哪里?”
曲风扬厉声喝道:“我要先杀了那妖兽,再去赤水教!”
紫妙瑶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慌恐惧之色,大声呼喊阻止,曲风扬只当未听。紫妙瑶蓦一顿足,咬牙追去。
海风呼啸,巨浪滔天。曲风扬掠入港湾,解下一艘铁木船的缆绳,收锚起桨,便欲出海。
紫妙瑶飞也似的追到,将缆绳紧紧拽住,叫道:“木头,你疯了么!你经脉尚未痊愈,真气不畅,那妖兽又远非普通妖兽,你……你这般莽撞,不是自寻死路么?”
曲风扬目皆欲裂,喝道:“大丈夫言出必践,有所必为!我昨日答应了程元良,岂能自食其言?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先将这妖兽碎尸万段!”
紫妙瑶道:“那好。但终需养好了伤再说吧?若是你出了意外……又有谁给这些乡亲报仇?”
曲风扬厉声道:“等我养好伤势,那妖兽说不定便找不着了,这血海深仇又要等到何时能报?”
紫妙瑶顿足道:“木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乌桓城被攻灭,你不也忍到现在了吗?”
曲风扬怒道:“乌桓城是我自己之事,自然可急可缓。但这些村民为了救我,惨遭横祸,我若是顾忌自己性命,畏头缩脑,又怎对得起五百七十一条性命!”厉声道:“况且狗贼与我不共戴天,我今日正要直捣赤水教,将这些奸狼阴狗杀个干净!”
紫妙瑶又气又急,万般苦劝,曲风扬只是不听。紫妙瑶急得泪珠打转,怒道:“木头,赤水教中高手众多,又有许多凶厉的妖兽,你……”眼圈一红,哭道:“你若是出了意外,我……我也不想活啦!”
曲风扬闻言心中“咯咚”一响,登时软了下来。蓦地想到全村老少横死的惨状,恨炎怒火立时又直贯脑顶,满脸暴戾杀气,喝道:“放开!”
紫妙瑶紧抓不放,珠泪滚滚而下,哭道:“木头,你怎地就不明白我的心思?我不要你去送死!我不要你死!”
曲风扬狠下心不看她,沉声道:“你若不随我出海,便在这岛上等我。待我杀了妖兽,捣了赤水教,自会回到岛上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