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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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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恩其所不知道的是,奥斯洛这一行除了要把雅米拉找回来之外,还打算在一旦遇上克斯默德的时候,就立刻将他杀死,这正是他兴师动众,带着这么多人出来的原因。

    现在的奥斯洛,对克斯默德当真是恨之入骨,不亲手把克斯默德除掉,他心里就总有那么一块地方不得舒坦。这次雅米拉的离家出走,极大可能是为了去找他,这让奥斯洛恨得牙根都痒了,誓要在再见到克斯默德的时候,将他大卸八块。

    恩其在出发以后,依然不向奥斯洛和雪莉他们说出雅米拉可能去往的地方,就只是一直强调跟着他就行了。

    他猜想雅米拉会去往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克斯默德的故乡,窝车则。

    将自己关在房间中超过一个月的雅米拉,基本不可能知道克斯默德现在的去向,因此恩其推测以雅米拉的想法,她会去克斯默德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去寻找,而这个地方,正是克斯默德的故乡窝车则。

    克斯默德是一个十分重情重义的人,这一点就连和他对话不多,相处时间极短而且关系很差的恩其都知道。对于自己出生和长大的故乡,以及故乡的一些人和事物,克斯默德肯定在心中保持着一份永远都难以割舍的情感。而最重要的是,窝车则这片土地,作为他的根,作为他不曾变迁的归宿,依然向他敞开家门。

    他这一辈子,也许不会再在库劳这座城镇多作停留,却一定会回到他的故乡窝车则呆上一段时间,因此,窝车则是他最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不管他现在身处天涯何处,不管他还要流浪到何时,终有一天,他会回到他的故乡窝车则,而只要在这里等他,就一定能再次见到他。

    恩其这样推测着雅米拉的想法,同时,他自己也觉得相比于漫无目的的寻找,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方法。然而,人生充满了意外,合理的猜测不一定就能成为现实,雅米拉如果要为这样的猜测付出漫长的等待,也许结果是得不偿失。不管结果怎样,雅米拉也许都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恩其却不能允许她用无意义的等待,去浪费自己的青春,去虚耗自己的生命。这在恩其看来,也是对她的一种伤害,因此他必须去找到她,给予她保护,把她拉回有意义的生活中去。

    然而,恩其却还没意识到或者只是他不愿承认的一个事实——雅米拉对克斯默德的感情,才是促使她离家出走,不顾一切去寻找克斯默德的最重要原因,而不是她对父母意愿的叛逆心理在作怪。

    ...

    克斯默德率领着他的部队,从乌迪尼拉德村开始,一直向西行进,沿途讨伐着各种盗匪,不过卡拉迪亚大陆的北部海岸,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海寇的地盘,在这里,海寇一家独大,猖獗异常,几乎不会有其它类型的盗匪出没。

    这一路征程,克斯默德和他的部队不断地遭遇着海寇,也不断地在和海寇们的战斗中提升着他和他手下的实力,并且从海寇们的身上获取了许多的钱财和物资。

    没过几天,克斯默德和他的部队便已越过了维吉亚王国和诺德王国的边界,进入了诺德王国境内。

    由于诺德王国和斯瓦迪亚王国的战争依然在激烈的进行中,因此现在诺德王国领主们的部队都集中在了诺德王国的国境之南,包括窝车则的领主伊阿亚领主在内。这样一来,诺德王国最北部的窝车则半岛一带,暂时无人镇压的海寇就更是猖獗了。

    克斯默德带着自己的手下进入诺德王国境内不久后,便感受到了海寇们更加疯狂的袭近。他率领自己的部队奋勇作战,消灭了好几队数十人的海寇,而他的部队中却也死伤了近十人,甚至还被海寇砍倒了一匹马,令他队伍中的骑手少了一个。

    这样的损失让克斯默德感到心痛,而形势的发展则让他感到头痛。现在他的部队战力大减,他可不想再和那些源源不断的海寇耗下去,他必须先找个地方好好整顿一下自己的队伍。但他没有选择撤退,返回更安全的维吉亚王国境内,而是向改道西南,去往另一个地方。

    "很久没回去过了,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回去一趟吧,反正已经不远了。"克斯默德喃喃自语道,他要去往的那个地方,正是他的故乡窝车则,而这里,距离窝车则已经不远了。他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种渴望,催促着他要回窝车则一趟。

    于是,他带领着他的部下,且战且退,绕过一处山脉,穿过一片树林,往窝车则接近。

    四天后,当克斯默德骑着马穿过窝车则的城门时,他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他带着他的部下,首先在这座城镇中寻找落脚的酒馆。今天,他才发现窝车则比他曾经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因为这座城镇原来也还有许多他不曾到过的地方——他所熟悉的,不过是他当年所在的那处修道院附近的大街小巷而已。他年少时候所活动的世界,只不过是窝车则的一小部分。

    不说别的,穿过窝车则的城门,便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他当年是坐船离开窝车则的,所以在这之前,他其实连窝车则的城门都没见过。

    对他来说,这是一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镇,进入这座城镇的时候,他既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故乡,却也像第一次造访这里。

    在一间酒馆中,他安置好了自己的部下和马匹装备等物品后,便准备独自离开酒馆,到街上去走走。

    "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这里!"就在克斯默德准备踏出酒馆门口时,他的耳边传来了一把声音。

    克斯默德立刻侧头看去,发现一个身披蓝色连风帽斗篷的身影走到了他的身旁,其面目掩藏在风帽之下,令人无从辨认。

    "你是谁?"克斯默德转过身,好奇地问道。

    那个人没有回答,走到克斯默德的身前,然后缓缓将头上的风帽掀起了些许。

    "啊?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到那个人显露的容貌之后,克斯默德惊疑至极的问道。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雅米拉,此刻,她看着克斯默德,笑靥如花,但双眼则噙满了泪水。

    "你怎么了?"克斯默德急忙追问道。

    雅米拉将风帽放下,重新遮掩住面目,然后轻声说道:"可以装作第一次见到我吗?"

    克斯默德大惑不解,问道:"为什么?对了,你上次..."

    雅米拉打断他,提高声音说道:"这位先生,初次见面,祝你有好的一天!"

    "呃..."克斯默德感觉有点尴尬,但也只好硬着头皮按着雅米拉所说的去做,装作第一次见到他一般,问道,"你好,像你这样明显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士,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出现?"

    "问的好,我会告诉你的!"雅米拉有点哽咽地答道,"我的父亲,是库劳的一名有名的商人,认为我应该嫁给他的一个生意合伙人,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我一直都是一个孝顺的女儿,但这是一个荒唐的令人讨厌的主张,所以我逃走了。当我想嫁人的时候,我要嫁给一个我希望嫁给的人。此外,不管我父亲会怎么想,我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我想我应该加入一群吉普赛人,或者一支雇佣军。"

    "当然,我现在有一支佣兵队。"克斯默德微笑着答道,他此时已经大概明白了雅米拉的意图,以及知道了她最近的经历。

    "是吗?那么就不会有人对我鸡蛋里挑骨头了,我很乐意加入。你会发现我会成为你最重要的部属之一,我通晓经典文学,能够朗诵那些民族史诗,我还会弹奏鲁特琴,同时也很擅长管理仆人们。"雅米拉一本正经地向克斯默德推荐着自己。

    "呃,那是个开始,我们可以教你剩余的部分。"克斯默德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好!给我一点时间来准备,然后我就可以出发了。"雅米拉欣然应道。

    "嗯,这样可以了吧?"克斯默德松了口气。

    "可以了,我的队长,现在你对我有什么吩咐吗?"

    "先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克斯默德一边说道,一边迈起脚步朝门外走去,"来,我们边走边说。"

    克斯默德和雅米拉一同走出酒馆门外后,另一个藏身在黑色的风帽和衣袍中的人,也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跟着他们走到了街道上。

    九天前的深夜,雅米拉从自己的家中逃了出来。过去的一个月时间,她的父母一直不断找机会向她说奥斯洛的好话,向她灌输奥斯洛怎么怎么好的思想,而奥斯洛也几乎天天给她送来各式各样的礼物来讨好她,但她一直抗拒这一切。九天前,她的父亲贝鲁加甚至开始迫使她和奥斯洛见面,而她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再加上她对克斯默德的思念催迫着她,于是,她带上了一些干粮和自己所有的积蓄,在这天深夜选择了逃走,踏上了寻找克斯默德之路。

    逃出了自己的家后,她立刻跑到了一个马匹贩子的家门前,不断敲门,直到这个马匹贩子醒来。从这个马匹贩子的那里买了一匹骏马后,雅米拉便骑着马,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库劳,往克斯默德的故乡——窝车则赶去。她的想法正如恩其所推测的那般,她认为克斯默德终有一天会回到窝车则,于是便决定在那里等他。

    她风餐露宿,花了五天时间,问了许多人,绕了一些冤枉路,终于是到达了窝车则。

    到达了窝车则之后,雅米拉便连续跑遍了城镇中的各个酒馆,和那些酒馆老板交谈,打探克斯默德的消息,除此之外,她还每天来到窝车则的城门口,呆在某处角落,留意进入城门的车马行人,看是否会出现克斯默德的身影。

    四天过后,她竟然在城门口看到了克斯默德的身影出现,这让她感到喜出望外,又感到理所当然,她坚信他会出现在她眼前,只是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快,不需要她付出漫长的等待。

    在她等来克斯默德的前两天,她也看到了恩其的出现,那时候,她差一点就朝恩其打起了招呼——她父亲告诉她,恩其不知道为什么不辞而别了,这当然不是真相,但雅米拉相信了。因此,当她再次见到恩其,她当然想上前问清楚。然而随后,她却又发现了出现在恩其的身后的那些身影——奥斯洛以及他的部队。

    还好她反应及时,才没有在这一行人面前暴露了自己。她也早料到了可能会有人来这里找她,因此她戴起掩藏面目的风帽,穿起遮盖身形的斗篷,呆在比较隐蔽的角落等候,还借助川流不息的人流来隐藏自己的身影。

    恩其和奥斯洛一行人最终都没有发现她,便远离了此处。

    两天后,雅米拉就像她自己预感中的那样,看到了克斯默德的出现。尽管克斯默德戴着一顶日尔曼盔,身上披着盔甲,打扮和以往完全不同,但雅米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她压抑着自己的激动情绪,没有在人群中暴露自己,没有立刻和克斯默德相认,而是悄悄地夹杂在人潮中,跟随克斯默德和他的部下移动,来到了他们落脚的那一处酒馆。

    在克斯默德要走出酒馆的时候,她才走上前去,和克斯默德相认。

    雅米拉和克斯默德并肩而行,走过了好几条大街小巷,她才向他大概叙述完了她在和他相认之前的事情经过。

    "真是辛苦你了啊!不过何必呢,你这样子找我。还好我这几天回来了这里,不然你就要白跑一趟了,这就浪费了你的时间,不值得啊。"克斯默德叹了口气,说道。

    "什么白跑一趟?我会在这里等到你回来的,不管多久,我都会等。"雅米拉认真地说道。

    "嗯?"看到雅米拉认真的样子,克斯默德皱起了眉头,"对了,上次..."

    不等克斯默德把话说完,雅米拉就打断他道:"什么上次?我们两个是初次见面,哪有什么上次?"

    "你怎么了?刚才那是在开玩笑呀!"克斯默德惊疑地问道。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是为了找你才来到了这里,然后和你初次见面,这就是一切的开端,我们各自的过去中的所有人和事物,都不存在任何交集,我可不管别的。你如果非要和我提什么之前、上次,我就..."雅米拉郑重地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看向克斯默德,嘴唇紧抿,不再说话,嘴角微微翘起一种倔强的弧度,一双明亮的眼睛中竟闪烁起了泪光。

    克斯默德见状,想起她上次在竞技场掩面哭泣,失望离去的情景,心中一震,连忙说道:"好好好!我们这是初次见面!没有上次,没有之前,行了吧?"

    "这就对了!"雅米拉莞尔一笑,笑容十分甜美,同时侧了一下头,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编扎得十分好看的金色发辫。尔后,她又重新迈起了步伐。

    "既然刚才不是开玩笑,那你真的是要加入我的队伍咯。"克斯默德苦笑道。

    "不行吗?"雅米拉嘟起嘴,恳求道,"别嫌弃我呀!我保证!我一定会十分努力,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不,我当然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我和我的手下现在过着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为了让我所率领的军队变得更强,为了获取更多的资源,我和我的手下必须不断地进行战斗,不断和敌人厮杀,不断地用血汗赢得胜利。这就意味着在外征战的我们,时刻都面临着生命的危险,要将死伤当成家常便饭。"说到这里,克斯默德停了下来,用忧虑地眼神看着雅米拉。

    看到雅米拉正认真地侧耳倾听,他才语气严肃地继续说道,"你加入我的队伍的话,必定也要过上这样的日子。在战斗之中,我不能时刻给你提供保护,即使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也无法总是帮你化险为夷。我已经不只一次看到我的手下在我的身旁被敌人砍倒了,但我却无暇顾及,毕竟我也只是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在很多情况下会被困住,也是自身难保。真的,这不是在吓你,如果你作为我的手下和我一同参加战斗的话,那么你也有可能也会在某场战斗中倒在敌人的手下。这就是战争,就是残酷的现实。现在,你确定还要加入我的部队吗?"

    听了克斯默德的这番话,雅米拉低头陷入了沉思,眉头皱起,双眼紧闭,嘴唇微抿,像是要下什么决心的样子。一会儿后,她猛地睁开了双眼,目光坚定地看向克斯默德,决然地说道:"我不会死的!因为我要一直跟着你,这是我最强烈的信念,她一定会引领我活下去。我要一直留在你身边,不管遇到怎样的危险,我都不会畏惧,我要和你一同战斗,直到最后。我不能总是受人保护,更不会拖你们后腿,我一定要尽快学会战斗,并且成为一名强力的战士,终有一天,我会成为帮你获取胜利的重要力量!"

    这样的宣言让作为述说者的雅米拉激动不已,更让作为聆听者的克斯默德心潮澎湃。他拍起手掌,大笑道:"好!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强力的战士的,为此,我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欢迎加入我的军队,雅米拉!"

    "嗯!我一定会拼尽全力!"雅米拉在身前握起了拳头,坚决的说道,之后,她放眼望了一下他们所走的方向,问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呢?"

    "我要去找一个人,顺便带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克斯默德微笑着说道。

    "好啊好啊!我正想看看你的童年时光是在哪里度过的!"雅米拉顿时欢呼雀跃。

    之后,克斯默德在雅米拉的要求下,说起了一些自己小时候的事,当然也提起了玛丽特。而雅米拉则非常认真地听着,仿佛要记住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渐渐地,克斯默德周围的大街小巷开始变得似曾相识,毫无疑问,他已经来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活动区域。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也几乎不说话了。雅米拉察觉了他的变化,但没有问什么,就只是紧跟在他身后。

    不久后,克斯默德便站在了那座他无比熟悉的修道院门前。这座修道院的大门,对小时候的他来说就像一种防护——他每次在外面因打架而受伤后,急匆匆跑回来,接着在穿过这处大门之时,他的心情不管曾多么躁动、紧张或者畏惧,都会立刻安定平静下来,在他眼中,只要一穿过这处大门,他便可以获得暂时的安稳,不用再忍受别人的辱骂,也不用再顾虑别人的拳脚。

    此刻,这座大门看上去一点都没变,还和他印象中的一模一样。而修道院内,也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孤儿院中,也还是有很多的孤儿,那间小黑屋也依旧存在。克斯默德甚至还认得出几个修女和牧师的模样,但他们大概是认不出他来了。他没和这里的任何人打招呼,就只是带着雅米拉,沉默地转悠着。

    最后,他来到了教堂塔楼的顶层,再次眺望了海角之处的风景。

    故地重游很快就结束了,克斯默德来到了玛丽特的墓前。

    他坐在墓碑前冷硬的地面上,像是要和玛丽特面对面交谈一样。雅米拉则陪伴在他的身后,安静地伫立。

    "我回来了!玛丽特!"克斯默德激动地说道,脸上带着微笑,但双眼却已热泪盈眶,"有件事得先向你汇报一下:我把你给我的遗物暂时交给了一个叫卡罗莉特的女人保管,那个女人长得有点像你,我还差点以为她是你的孙女呢,但可惜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