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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 廉向笃诡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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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回?得官难上任梅义仁借贷?为官易贪腐廉向笃诡辩(中)

    卢嘉瑞回到府里,已经有几拨人在等着求见了。

    先是邱福递上帖子,报说简道长择定的吉日是三月初七,时下应让莫先生写帖子送到提刑司衙门,呈给廉大人,以便提刑司衙门做好欢迎准备。具体什么时辰到衙门登衙还请老爷定夺。卢嘉瑞说就上午巳时准到好了。邱福听罢,便出去,请莫先生写了卢嘉瑞登衙帖子,然后使人送到提刑司去。

    第二拨人便是占宣立和丁德中,两人已经在影香亭坐着等候了很久,等到逢志传唤他们进去时,都有些迫不及待的了。

    跟卢嘉瑞见礼毕,占宣立便一个劲的说丁德中好话。卢嘉瑞看看丁德中的模样,觉得还顺眼,便随便问了一些话,当场就决定招用了,并交代他翌日就跟梅义仁办理交接,接管原来梅义仁做的事情。

    “当然,梅义仁手里并没有什么具体物件要交接出来的。你要做的,就是让他把所做的所有事情,包括往时出去跑江湖做买卖打交道的人,自己承诺过的和人家应允过的事情,所跑的地方与路途上应该注意的事项,采办货物时要关注的重点,运送货物确保安全的关键等等事项,都说与你知晓,必要的东西仔细写下来,下回你出去做事时才不至于心里没底。”卢嘉瑞对丁德中交代道。

    “想不到大哥真是个仔细人,交代得这么细致,好像你都知道别人要做什么似的!”占宣立感叹道。

    “你以为做成事有那么容易?你们就看我挣得一份家业,也不知道我平素脑子都不得闲,操的心!”卢嘉瑞睨视占宣立一眼,说道。

    “老爷,小可一定好好做事,让老爷满意!”丁德中说道。

    “好,只要跟着我好好干,少不得有你好处。”卢嘉瑞说道,“至于薪俸,就拿原来梅义仁的七贯月俸的七成,就算五贯吧,过半年,做好的,就拿全俸,还可以有年底花红。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做不好,我就不能继续留用你了。”

    “多谢老爷,小可明日就找梅主管交接去!”丁德中连忙就跪地上磕个头,然后与占宣立一起辞别出门去。

    占宣立和丁德中两个刚走,寇伟就带着牛裁缝进来,后边还有两人抬着个大笼箱。寇伟说牛裁缝已经在门房等了许久了。

    “卢老爷,小可已经将老爷要的官服鞋帽以及腰带置办缝制好,请老爷试穿。”牛裁缝磕个头,说道。

    “起来说话,与我试穿便了。”卢嘉瑞说道。

    于是,牛裁缝指挥抬笼箱的小厮将笼箱抬上来,打开笼箱,就在书房里,让卢嘉瑞脱去外套,试穿官服,然后再试官靴官帽与腰带。

    不愧是有名的老裁缝,牛裁缝做的分毫不差,一试便成。卢嘉瑞换好整套的官服,便在书房里转了几个来回,笑着问逢志和卢金道:

    “你们两个看看,可好看?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合身、漂亮,比平素穿的华丽衣裳都要好看!”卢金说道。

    “当然,这身官服,不是谁都能穿的哩!”卢嘉瑞得意地说道,“想不到我也有穿官服的这一日,还是五品的官服!”

    “老爷威武,威风凛凛的,有官仪官威,一派大官的气势,想来是天生就有官当的命!”逢志说道。

    “卢老爷,看来正合适,小可可以交差了!”牛裁缝说道,“小可是严格按照老爷正五品的官阶等级做的官服,用料比一般官服好,图案修饰不僭越,总共做了四套,两套春夏服,两套秋冬服,给老爷轮换穿着。如往后有破损需要修补,或者要加做,请老爷尽管吩咐!”

    “多谢老人家了,”卢嘉瑞说道,“逢志,你带牛裁缝下去算账,将银子付清了与他。”

    逢志应喏,便带牛裁缝与抬担脚夫出去了。

    卢嘉瑞还在书房里来回走动显摆衣冠,一边自己叹赏,还不断要卢金在旁加以品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转眼便到了三月初七,虽然是“春眠不觉晓”,人不免嗜睡慵懒,但钟明荷却特别醒睡,一到辰时便自己先起床,略略梳洗一下,就催卢嘉瑞起床。

    “这早的,催什么催的!”卢嘉瑞睁开眼,揉一揉,说道,转过身又想睡去。

    “该起身了,提刑官老爷!”钟明荷笑着说道,“今日是相公头一日登衙上任,早些起身打点行头,用饭,然后到衙门去,不可迟了!往后日日都需早起到衙门去点卯呢!”

    “嗨!谁知当官也是这等辛苦,睡个懒觉都不行!”卢嘉瑞感叹说道。

    “少睡一点懒觉也觉得辛苦,到衙门去做事那会更辛苦,相公还当这个官做什么?”明荷笑道,“不知多少人想这样辛苦,还想不来呢?相公起来吧!”

    明荷说罢,就过去坐床边,将卢嘉瑞一拉,拉将起来,笑着说道:

    “不许你睡了,快起身!既是这等疲累,昨夜还要那般狂浪,生猛犹如少年郎一般,害得妾欲断欲绝的痛楚,却又感觉通身透体的畅快!”

    卢嘉瑞刚坐定,便又侧着身子将明荷抱住,将嘴凑过来就亲咂,明荷推拒两下,却没一点用,两人只抱得更紧,亲咂得更紧贴。

    “我最心爱的心肝宝贝,有娘子比什么都好,跟娘子厮守我便快活,与娘子作弄我便有力气!”卢嘉瑞一边亲咂一边喃喃地说道。

    “就相公嘴甜,让妾心里服贴,能跟相公过一世,也是妾的福份!”明荷说道,便如小鸟依人一般伏在卢嘉瑞怀里。

    不知不觉间,卢嘉瑞便在抚摸厮磨之际去解脱明荷的睡袍,明荷这才回过神来,抓住卢嘉瑞的手,说道:

    “又来了,赶紧起身,梳洗穿戴,用饭,然后去登衙上任,不准再耽搁了!”

    明荷说罢,便站起来,趁势将卢嘉瑞拉起来,说道:

    “好好去登衙上任做你的五品大员去,要真想妾,晚上再来!”

    明荷出门到外间,朝边上仆人房喊道:

    “苏纹,快点打盆热水来,伺候老爷洗漱更衣。谷湘,快点准备早饭,好让老爷吃了上衙门去!”

    于是,苏纹和谷湘赶忙起来,一个进里间伺候卢嘉瑞洗漱更衣,一个到厨下去催赶早饭。钟明荷则也自己梳妆理容。两人装整完毕,谷湘搬来早饭,两人一同吃了,明荷将卢嘉瑞送出门去。

    卢嘉瑞来到书房,逢志和卢金早已候在那里。卢金向卢嘉瑞奉上茶水,卢嘉瑞漱口毕,又喝了两口茶。逢志和卢金一同伺候卢嘉瑞穿戴上官服官靴官帽,套上腰带,系挂上佩剑,然后逢志在前边领路,卢金背书袋跟随,来到后边神堂。卢嘉瑞给祖宗牌位上了一炷香,跪下三叩首,再起身朝前面走去,走出府门。

    卢府外,仪卫早已守候着,卢嘉瑞刚一走出府门,两排军牢便肃整迎立,有乐队吹奏起来。

    邱福安排好的四抬官轿也已摆在门外一侧。卢嘉瑞上了官轿,逢志喊“起轿”,轿夫抬将起来,一行人便在吹吹打打中,向提刑司进发。

    卢嘉瑞一行人来到提刑司,早有提点刑狱公事廉向笃大人领着一众幕僚衙役迎候。卢嘉瑞下轿后,连忙向廉大人及一众同僚们施礼,然后进入衙门里边,乐队又继续在外边吹打了许久,才散撤而去。

    卢嘉瑞上任首日,廉大人并没有安排什么公事,以欢迎卢嘉瑞登衙上任活动为主。卢嘉瑞到来之后,廉大人便安排与同僚们茶叙,一来与各位同僚认识,二来熟悉各位同僚主管的事务,以便于往后的公事衔接和行事支应。

    与众人茶叙毕,廉大人便邀卢嘉瑞进到自己的公事房,两人又闭门谈了多时,然后廉大人再领卢嘉瑞到副公事的公事房。廉大人向卢嘉瑞介绍了公事房里的家具用具布置,又跟侍应的军牢交代一番,然后让卢嘉瑞就在自己公事房里待一会,自己先自回去了。

    卢嘉瑞坐到自己的座椅上品茶。没过多久,外边大堂上已经摆好了桌席,一军牢进来请卢嘉瑞出去坐席。

    其实,提刑司僚属并不多,就二十几个人手,廉向笃与卢嘉瑞及另外两个高级幕僚一桌,其他人坐三桌,便开宴了。虽然菜肴不铺张,也还算丰盛,但酒管够。廉大人更出牌招来官伎弹唱侑酒,宴席便兴味盎然,乐趣自多,一直吃到下午酉时过去,方才曲终席散。

    到三月十三日,卢嘉瑞荣授官爵暨官禄弥月庆贺宴席如期举行。卢府上下张灯结彩,高朋满座,鼓乐齐鸣,弹唱和声,喜庆非凡,一派欢乐气氛。所有曾具礼来庆贺卢嘉瑞加官进爵的人都来了,多数的来客依据请柬上写明的告诫,就空身再来,有的来客依然按惯例另外携带了给官禄的弥月礼物过来。

    这是卢府由来最盛大的宴会,无论是官场的、商道的,还是亲戚、朋友的,还有那些称兄道弟的,大凡跟卢嘉瑞有关连的、有往来的,都趋集如鲫,前来赴宴祝贺,争相向卢嘉瑞示好表亲近。一时间,让人觉得卢府便是全聊城第一高门豪族,显赫无朋。

    原来卢嘉瑞便是有钱,也有些势力,但那势力是看不见的,至少人都知道那些势力是透过别人方能依持。如今却是摆明了,卢嘉瑞是河北东路副提点刑狱公事,正五品官爵,比知县老爷还高出三品,权势显赫。虽有正提点刑狱公事廉大人在,但廉大人却不是聊城本埠人,也没有鼎盛的家业资财,据说背后也没有强大的靠山。聊城人这会都知道,卢嘉瑞才是聊城最威势、最显赫的人物。

    卢嘉瑞登衙上任之后,便每日早上到提刑司衙门点卯,有要处理的刑案公事便坐衙判断批答,无事便回府或到旗下各店铺巡看,抑或到街巷各处闲逛。

    卢嘉瑞有了官身,虽然也有不便处,不能随处游荡,难免有所避忌,尤其是身着官服之时,更不能造次,有些地方至少得回府更换便服才好去。但是,卢嘉瑞无疑十分快慰于这官威官仪带来的高贵显赫的感觉,也因此十分勤勉于官事,甚至有时比自家的买卖更加上心着意。

    虽然卢嘉瑞的官爵得来并非其时其路,得来的因由也有些出乎意料,但卢嘉瑞自己却不觉得这是平白用钱买来的。卢嘉瑞觉得自己的两次投身行伍,不但身蹈险境,亲冒矢石,浴血奋战,杀敌无算,更有谋划献策,智破强敌,于国家有大功,对朝廷有勋劳,就算是朝廷奖赏这五品官职,正好也是武职官阶,也算是合当的因果,冥冥之中注定的回报。

    于是,卢嘉瑞回想当年执意投军从戎,就未见得不是明智的决定,竟然就这么个缘由得加官进爵至五品官阶的副提点刑狱公事,也算是圆了父亲母亲光宗耀祖的愿望。如若一直就依着父亲母亲的心意,沉溺于寒窗苦读,非但乏味无趣,磨人心志,只怕到如今依然一无所成,还蛰居在溪头镇老宅,顶多做一个有点资财田亩的乡绅,哪来今日如此风发的意气?(本回未完待续)